「怎麼了?」見林稚晚盯著手機,陸方霓騰出一隻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都要給手機盯出一個洞了。Google搜索」
林稚晚熄滅手機,嘴角抿了抿:「沒什麼。」
「今天回哪住?還是江庭?」陸方霓問。
雖然她被林欽算計,沒有拿到林文和的一分遺產,但做了二十幾年林家大小姐,自然也有些資產,包括幾套房和一個山莊,以及一丁點兒股份。
只不過這些跟新盛集團的市場份額比起來根本就不值一提。
而那條短息上的地址,才是今晚林稚晚過夜的地方。
林稚晚不想說清楚,也不擅長撒謊,含糊道:「先送我回那兒也可以。」
還沉浸在遇到池宴豪擲千金的震驚里,陸方霓沒注意到她話里的歧義,反倒又把話題扯到了池宴:「你猜猜,池宴買旗袍是給誰的?」
她八卦:「女朋友?老婆?」
兩個稱呼甩出來,像是小石頭砸在了林稚晚的身上,令她有點兒精神緊繃:「其實……也可以換個思路。」
「嗯?」陸方霓看她。
頂著她一副「你是不是知道內幕快說出來」的目光,林稚晚面不改色地接著說:「也許沒那麼複雜。」
「萬一……萬一就是他想穿女裝呢?」
「……」
陸方霓明顯是被雷到了,好一會兒才僵硬地回過頭瞪她:「算我求求你,讓我對男人還有一點兒幻想吧。」
那你也不能幻想他呀,這不合適。
林稚晚腹誹,但嘴上卻沒說。
倒是陸方霓還在感慨:「當池宴女朋友,還不得做夢都笑醒。」
高中那會兒,臨江師大附中無人不識池宴。
那個年紀,家室相貌成績或者離經叛道,但凡沾一樣都能在校園裡小有名氣。
而池宴全占了。
在多數男生還頂著亂糟糟的雞窩頭滿臉青春痘時,池宴就已經長出一副稜角分明五官立體的臉,隨便套一件乾淨的T,憑藉將近一米九的身高,站在男生堆里就是鶴立雞群。
最重要的是,當時的他就已經開始玩賽車。
高二時,他參加一級方程式世界賽車錦標賽的臨江市市賽,一舉拿下冠軍,成了媒體眼裡炙手可熱的賽車天才。
也是因為媒體的報導,池父知道他還在玩賽車的事,聯合班主任一起打擊他,理由很扯淡——因為參加訓練逃課耽誤學業。
結果下次月考,池宴拿了個全校第一。
池父聯繫校領導,懲罰他在下周一升國旗時讀檢討書。
池宴站在國旗台上,寬大而古板校服未將他恣意難馴的氣質消減半分。
他從口袋裡掏出「檢討書」,微微躬了腰,對著話筒出了聲:「大家好,我是池宴。」
一點兒沒有要反思的意思。
像是在冷風裡招搖的一棵樹,倔強,又有一股韌勁兒。
他淺棕色的眸子隨意掃了下人群,下一秒,將檢討書揉成一團扔在腳下,然後微微弓了下身,對著話筒,聲音有些低:「我沒錯。」
人群沸騰了起來。
「賽車我能拿第一,學習我也可以第一,」風鼓起他的校服下擺,少年化成一道自由自在的風,聲音傲慢又無可阻擋:「只要我池宴想做,沒什麼辦不到。」
枯燥的課間因為他生出一抹活躍,抵消掉台下所有同學的睏倦和無聊。
陸方霓蹭到林稚晚身邊,問她:「瞧,帥吧。」
當時大家一直認為林稚晚是沒有審美的人,當紅偶像放在眼前也看不出帥,也不覺得自己長得漂亮。
林稚晚把白皙的手掌抬到額頭前面,擋住夏日盛大的陽光,微微墊起腳尖,往國旗台上看了看。
她鼻尖出了些汗,奶白色的臉頰被太陽曬得有點兒紅。
過了好久,她才說:「是挺好看的。」
就因為這一句評價,以後的很多年裡,她都能從陸方霓嘴裡陸陸續續聽到池宴的消息,真真假假無法分辨。
陸方霓混娛樂圈,愛社交,池宴又從不低調,跟他組過一個局的狐朋狗友跟病毒裂變那般多,八卦也沒邊兒。
陸方霓說,跟池宴,相識不必欣喜,睡過穩賺不賠,若是交往,那就得拿得起,放得下,看得開,十分真心用一分,一分演得十成像。
當初林稚晚不以為意。
*
回到江庭,林稚晚坐在飄窗前面發會兒呆,然後從衣帽間拖出來一個行李箱,把過夜需要的東西都裝了進去。
不多,在旅行箱裡晃晃蕩盪的。
車庫裡的車子已經有兩年沒開過,她離開之後也沒人幫她定時養護,想了想,林稚晚還是決定坐計程車。
計程車司機是本地人,車內電台放著小曲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林稚晚說話:「江庭知道伐,和風集團的嘞,和風少東家可不得了嘞。」
「叫什麼池宴,當初大家都在投資房地產,他倒是好,硬是不讓和風繼續做了。」
「當時挨了好多罵,現在想想,」趁著紅燈,師傅右手鬆開方向盤,比了個大拇指:「有遠見,厲害的很。」
說完,還回頭問林稚晚:「是伐?」
池老爺子一生戎馬,性子嚴苛又火爆,池宴父親也是嚴謹的人。
從軍從商,都是正路,到只有池宴,眼裡只有賽車,為人又太過恣意妄為,不循禮法。
好些人都暗諷池家要敗在池宴手上,根本想不到他能將池家的商業版圖拓展到海外。
師傅的目光太過渴望得到回答,林稚晚不得不硬著頭皮回答:「嗯。」
「就不像那個林欽,」師傅話鋒一轉,語氣狠狠的:「欠了老百姓幾千萬的工程款還不上。」
又惋惜:「要是林先生在,肯哪能讓他幹這事。」
新盛集團本來做體育用品起家,林文和去世後,林欽想賺快錢,大幅縮減體育用品生產規模,將資金轉移到房地產。
好景不長,「三條紅線政策」一出,房地產行業遭受重創,新盛地產槓桿過高,更是首當其衝。
林欽是個廢物。
林稚晚還和他兄友妹恭的時候就清楚這個事實。
她嘴角不甚明朗地夠彎了下:「會還的。」
「他拿什麼還?」
「破產重組也會有別人接手,不要擔心。」
新聞上好像也這麼說,師傅又嘆了口氣,又突然想到了什麼:「林欽也真不是個東西,當初跟林先生一起出車禍的還有他妹妹,他給人放在醫院裡不管不問,那姑娘至今生死未卜……」
「師傅。」林稚晚驟然出聲打斷他,聲音有些冷。
師傅有些詫異地回頭。
林稚晚重新掛上標準的微笑,面容清淡溫和:「我到了。」
「哦……啊……」師傅停車。
*
吾悅江瀾是今年新建的江景別墅群,臨江而建,風景秀美。
流光灑在江面,泛起一陣柔柔的波濤,像是一條流光溢彩的綢帶,環抱這座古老的城。
旅行箱在柏油馬路上發出聒噪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夜裡令人有些心悸。
走到1007棟前面,林稚晚的情緒放鬆下來,旋即又發現一件事——她根本沒有密碼。
【密碼是多少?】
她發簡訊。
一分鐘……
兩分鐘……
整整十分鐘,那頭都沒消息。
林稚晚不想主動聯繫他,但更不想站在夜晚十一點但依舊悶熱且蚊子還能吃人的夜裡等人。
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給他打了個電話。
「餵?」
那頭,男人聲音低磁,音調卻有些上挑,有點兒漫不經心的吊兒郎當。
接電話倒是快。
林稚晚問:「密碼?」
「嗯?」
「我不知道密碼。」
「什麼密碼?」男人聲音里沾點兒笑意。
林稚晚明白了他的捉弄,可這破地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又是別墅區,估計連計程車都不會有,回都回不去。
她咬了咬嘴唇,強迫自己就當聽不到,硬著頭皮說:「你家房門密碼。」
那頭背景一直不安靜,她話音落得又太巧,剛好趕上那群人爆發出一陣陣尖叫聲,歡呼聲。
像是沒有導航的飛彈,明明預設的方向和她無關,卻精準地打擊到了她。
林稚晚的臉頰在潮濕悶熱的夏夜裡一瞬間漲紅。
倒是電話的另一端傳來關門聲,腳步聲,一步一步,遠離喧囂的人群。
「080823。」
夜晚無風,頭頂酒吧燈牌灑下一塊光,池宴一手插兜,一手舉著手機,就站在光斑的中央,聲音極淺極淡。
「哦,」林稚晚嘟囔了句:「那你早說不就完了。」
「怎麼,」隔著電話,池宴都觀察到她的情緒變化,微微偏頭,問她:「你不好意思?」
被戳中神經,林稚晚不自覺將聲音揚高:「怎麼可能。」
池宴冷嗤一聲。
「林稚晚,」他又換上了漫不經心的調子,在夏夜裡令人有些癢:「你都有膽子跟我了,還彆扭個什麼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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