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2024-08-25 04:44:10 作者: 岑姜
  林稚晚和池宴在臨江待了八天,直到外婆過了頭七。記住本站域名

  去墓園看外婆那天,閩州連綿多日的雨勢漸歇,中午那會兒闊別許久的太陽終於冒頭,墓園樹上有啾啾的鳥鳴聲,周圍也不少前來掃墓的人。

  外婆去世,林稚晚在閩州的親戚並不多,多年不走動也疏遠了,陳阿婆也拒絕了她去臨江的建議,決定回閩州鄉下老家養老。

  不出意外,未來的人生里,林稚晚將很少踏足這片生長過的土地。

  她來看看外婆,有很多話要說。

  外婆生前愛俏,喜歡侍弄花草,一片花圃里種滿了艷粉的玫瑰花,後來林稚晚讀花卉相關的書籍,才知道原來外婆種的都是卡羅拉月季。

  如今她也將錯就錯,捧了一束顏色艷麗的拉羅拉月季,放到外婆墓前,墓的旁邊是趙潤詞,她永遠停留在三十幾歲的年紀。

  「外婆,我要回臨江了,」林稚晚手指摩挲著墓碑上臉龐豐腴笑容滿溢的老太太,臉上露出一點兒笑:「等明年這個時候我再來看你。」

  「本來想把你接回臨江的,可是想來你也不喜歡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林稚晚又抬手摸了摸媽媽:「還是你們在一起會開心些。」

  頭頂跑過來一隻喜鵲,扯著脖子叫得歡快,是好兆頭呢。

  林稚晚想了想,又說:「我想之後也把爸爸接過來,在臨江十幾年,爸爸的生活習慣還沒變,你們在一起有個伴兒。」

  話匣子打開,林稚晚滔滔不絕,說了好些話,最後看了池宴一眼,說:「也讓你們女婿說說話。」

  池宴今天照舊穿了一身黑色,黑色風衣配黑色夾克,襯得身材愈發頎長利落,下頜線清晰流暢,眉眼低垂著,神色也分外柔和。

  被林稚晚叫了聲,他抬起頭,彎腰低下身子,對外婆說:「外婆,您放心,答應過你的我一定會做到。」

  「沒了?」

  池宴聳了聳肩膀:「沒了。」

  林稚晚不勉強他。

  時間也差不多,林稚晚也站起來,兩人往山下走。

  風裡還是有點涼,林稚晚重感冒剛剛好,池宴擔心她的身體狀況,一手搭在她的肩膀給人往自己懷裡拉了拉。

  兩人把話說開,擁抱都變得大方親昵,毫不掩飾。

  林稚晚性子怯生生的,在墓園這麼嚴肅的場合她有些不好意思,縮著肩膀往後躲:「你別,外婆和媽媽還看著呢。」

  「是麼?」池宴恢復了不著調:「外婆要是看著,就得讓我把你抱起來。」

  林稚晚:「你膩不膩啊?」

  池宴:「情侶不就是要膩在一起麼?」

  想了想,又覺得不恰當,換了個說辭:「夫、妻。」

  林稚晚:「……」

  他果然就是太陽,熱烈且頑劣,令人避無可避。

  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愛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林稚晚又忸怩了一下,然後順勢讓攬著。

  「那天你和外婆都談了什麼?」她問。

  池宴說:「能不說麼。」

  林稚晚:「不能。」

  「……」池宴發現這姑娘很會行使做妻子權利:「你這麼專/制麼?」


  林稚晚無理取鬧:「我外婆的話我怎麼不能聽?」

  池宴又笑了聲,陷入那天的回憶。

  外婆身上那種油盡燈枯之感他是有所察覺的,是以外婆支走林稚晚將最後的時間留給自己,池宴深感詫異,又感覺是在情理之中。

  他們說了什麼?

  外婆問了他的家境,又問了家裡股權分配的結構,並要求他承諾永遠不跟林稚晚分割財產。

  按照池家的商業規模,這個要求確實過分,可外婆到生命盡頭,所求的不過是給唯一的外孫女一個保障,哪怕是口頭上的也足夠安心,池宴答應了。

  之後一些,無非是要池宴好好待她的話。

  池宴一五一十地講給林稚晚聽。

  「其實不用的,」林稚晚說:「這對你不公平,我們相愛是好的,分開也是正常的,用利益捆綁對你不公平,我們早就走出互相試探的階段了。」

  親眼見到身邊親人一個接著一個離開,她好像對生命里人來人往修煉出了一種平和與麻木,豁達地向池宴闡述自己的觀點:「我們用盡全力在一起,真切地快樂過,這已經是人間的上上等。」

  哪能奢望什麼永遠呢,人生那麼長新鮮的事物那麼多,愛在當下就夠了。

  她是拿著愛情新腳本的女性,從來不會認為一場無疾而終的戀愛或者婚姻結束後,女方吃了多少虧需要多少經濟補償。

  她擁有創造財富的能力,即使長期處於一種害怕再次被掃地出門的惶惶狀態里,依舊堅持自己本身就擁有價值。

  「結果並不重要。」她說。

  池宴淺淡的眼眸盯著她,語氣堅定:「結果重要。」

  如果不重要,我們這漂泊的十幾年又算什麼?

  「那好吧,」林稚晚妥協了:「都很重,但我們要注重過程。」

  池宴這會兒完全沒有讓她半步的意思,他微微俯身,像是要望穿她的眼睛:「我偏要過程和結果都完美。」

  他太過堅定,遵循內心的旨意,夸父追日那般守護一生一次的心動。

  林稚晚猶豫著要不要妥協。

  「而且我在外婆面前發過誓了。」池宴打消她的疑慮。

  林稚晚徹底懵掉:「你說了什麼?」

  「我以我的姓名、我的身體、我的全部榮耀、貫穿一生的信仰、創造財富能力以及過去現在和未來向你發誓,我將永遠對你忠誠,不會使你蒙受半點委屈和欺騙,」池宴的眼神認真且堅定,像是盛夏里燎原的野火,燒光林稚晚的遲疑和怯懦,他說:「我賭上一生去愛你,至死不渝。」

  從前,林稚晚不相信任何諾言,認為那只是文學作品裡渲染悲戚的手段而已。

  可看著池宴的眼睛,她鼻尖發酸。

  那感覺怎麼說?

  颶風天,她登上一艘破漁船,在海上顛沛流離好些年,終於找到她的海岸。

  她手握成拳頭,碰了下他的拳起的手,類似於一種承諾。

  「你賭得很大,」她鄭重其事地說:「但我提前宣布,你賭贏了。」

  身後,喜鵲跳到墓碑上,銜起一朵卡拉羅月季,躍上枝頭。


  /

  飛機抵達臨江是黃昏左右。

  池宴平時雖然也不常在公司,但歸根結底是時間管理得當,和風的工作沒有耽擱半點兒。

  這次離開八天,公司有很多事等待決策,他直接從機場取道和風產業園。

  林稚晚沒用人接,自己在機場打計程車回到吾悅江瀾。

  全國範圍內的大規模降雨過去,臨江市也出現了罕見的晴天。夕陽斜照,傍晚的天空如同打碎的流心蛋黃,橙色餘暉溫和。

  臨江市閩州來回一遭,林稚晚的心態有了很大變化,因為有外婆的原諒以及和池宴的交心,使她能重新感覺到世界對她的愛意,並也能如此回報世界。

  她先是跟朋友們報了平安,然後登上工作微信號和郵箱處理了一些工作。

  現在正是工作日,安米看到她上線,立馬過來問她:【晚晚姐,你最近哪兒去了,擔心死我了】

  還有KIKI和孟月也陸陸續續發來問候。

  陸方霓還在片場拍戲,也趁著空閒時間給她打了個電話。

  「寶兒,你到臨江了嗎,我明天可以調休一天,我們一起出來玩一玩。」

  在組裡時間很少,陸方霓也不是隨時可以請假,推脫掉所有工作也只是想陪陪林稚晚,讓她開心一下。

  林稚晚溫和地笑了下,旋即想到她看不到,才開口:「你可不要翹班,被狗仔拍到了可要編排你耍大牌。」

  陸方霓猶豫:「可你……」

  林稚晚打斷她:「我有池宴呢。」

  電話那頭靜默三秒,旋即傳來一陣山崩海嘯般地尖叫:「真的是池!宴!麼!」

  「在一起了???」

  「這次是他陪你回閩州還見了外婆?」陸方霓激動的聲音要掀開整個劇組。

  林稚晚腳趾扣地,又不好意思提醒她小聲點,只能應著:「嗯……啊……」

  「那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我也沒見你們有多少互動啊……」

  林稚晚:「那你記得把我接去美國的那個恩人嗎?」

  「知道啊,怎麼了……臥槽?!!」陸方霓徹底震驚住。

  她和池宴的故事糾葛太長太深淵,遠遠不是一個電話就說的明白。

  林稚晚「啊」了一聲:「有時間跟你細說。」

  計程車停在1007門口,林稚晚付了路費,下車,開鎖,進門。

  意識到院內景觀設計和之前不一樣的時候,林稚晚的詫異遠遠不小於陸方霓猜到她和池宴的淵源早就開始。

  池宴這人很懶,又喜歡簡單,偌大的院內一直都理成草坪。

  可這會兒,院裡赫然立著一棵椿樹,樹下的土剛被翻過,未清理乾淨的草坪上仍有泥污。

  這樹幹乾燥粗糙,葉冠野蠻生長,枝椏伸向天空,年歲已久。

  是在林家老宅院裡的那顆。

  林文和將它從閩州帶到臨江,池宴將它從林家帶回他們兩人的家。

  如此折騰,只因為她小時候朝這棵樹許願。

  門口又傳來汽笛聲,池宴將車子停到院子裡。


  林稚晚看他,驚訝道:「怎麼回來這麼早?」

  池宴又恢復了一貫的輕狂浪蕩,好看的眉毛一挑,語氣漫不經心地:「這男人呢,沒事兒還是早點回家好。」

  他頓了頓,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守、男、德。」

  林稚晚:「……」

  池宴沒搭理她的無語,也抬眼看了看這棵樹,語氣懶懶:「動作挺快。」

  「什麼?」

  池宴:「林欽,我問他要,他就給了。」

  他將自己全部的心思都化作一句話,輕巧地說出來。

  林稚晚徹底地被感動到了,眼眶一濕,扭捏問:「你要它幹什麼。」

  「還能幹什麼?」他揚了眉:「給你當許願樹玩兒玩兒。」

  林稚晚:「……」

  「不過,它可能不太靈。」

  林稚晚:「……」

  下一秒,池宴粗暴地在她眼下揉了下,痛得她眼淚徹底沒了。

  「但是呢,你可以朝我許願,」池宴頓了頓,聲音狠狠的:「不過寫一本概率論與數理統計練習題肯定不行。」

  「……」

  林稚晚剛要張口,池宴就跟預判到她的想法似的,直接打斷:「微積分和代數也他媽不行。」

  林稚晚:「……」

  剛剛有了一點感動,氛圍徹底被他破壞掉了。

  林稚晚揉了揉眼睛,拍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兩步。

  池宴直接給她抱回懷裡,薄唇輕啟:「想讓我離你遠一點,更是萬萬不行。」

  林稚晚:「……」

  真的好離譜啊。

  怎麼有男人能如此輕而易舉地說自己不行。

  她腹誹的同時也清楚,池宴是怕她再一次沉浸到傷心的氛圍里。

  她也不想他擔心的,於是配合著問:「那你什麼行?」

  池宴沉吟了下,突然勾起嘴角,笑得痞壞又無端認真:「晚晚,魚落網了。」

  林欽,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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