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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2024-08-25 04:44:56 作者: 故箏
  孟泓彎腰躬身,遞上拜帖。閱讀М

  門房不明所以地接過,卻見拜帖之下還有一張禮單。原不僅是來拜會,還是來送禮的。

  孟泓哪裡知道,這門房乃是從李家撥過來的,他一見孟泓穿著不凡、口氣傲然,又備下拜帖、禮單,定然目的不一般!

  這是李家鐵了心想要哄住的人,又怎能讓別人也巴結攀附上來?

  門房腦中念頭一轉,假意轉身道:「拜帖收下了,待我等呈給主人看過再說。」說罷不提禮單一事,轉身進了門,還順手將門也關上了。

  孟萱哪裡受過這等氣?她面色一變,正待發作,陡然想到前一日底下人報來的話,她才生生又忍住了。

  若這裡頭住的,真是宮中貴人……今日撕下臉皮尊嚴,也要先將人哄好了。這個節骨眼上,惹不得是非。

  孟泓則要沉得住氣得多。

  他仰頭打量著這座宅邸的牌匾,道:「今日恐是見不到人的……」

  「兄長何出此言?」

  「若依你所言,這位貴人當是個聰明人物,你既得罪了她,便不是那樣容易就能討到饒的。她自宮中出來,又有李家上下百般討好,錢財富貴自是不缺的。咱們就算再多抬上幾擔的禮,她興許連瞧也懶得瞧一眼。既沒有要原諒的心思,又怎會見我們呢?」

  孟萱聽罷,頓時被說服。

  她道:「那咱們回去罷……」

  孟泓似笑非笑看她一眼,道:「我的好妹妹,怎的這樣天真?她雖不見我們,但我們也不能當真轉身就走啊。人家要瞧的可不是賠上門的禮,而是瞧咱們的誠意呢。咱們多來個幾回,在門外站著多等上一陣,每日如此,她自然有所鬆動……」

  孟萱抿唇,壓低了聲音,道:「這般值得嗎?我得罪了她,雖然心下惶恐,可仔細想想,她將來是要回宮裡去的,就算心下記著我,總不好給皇上吹枕頭風罷……」

  她正說得起勁,孟泓不知何時回頭看她,孟萱說著說著,聲音便戛然而止了。

  她認錯認得極快:「是我嘴碎了……不該這樣說。」

  孟泓也不斥責她,只是道:「若如你這般認錯,恐怕咱們等上十天半月,人家也是懶得見我們的。」

  孟泓是孟家學問最好的,又居嫡長,將來孟家免不得要靠他一人撐起來。他從不斥責底下的弟弟妹妹,但孟萱對他卻是怕的。

  孟萱縮了縮脖子,再不敢提剛才的半句話。

  比起道歉一事,孟泓更好奇的卻是這位新後。

  ……

  且說那門房,捏著手中拜帖,立即便著人往李府報信兒去了。

  於是一大早的,李家兩個姑娘便梳洗一番,帶了僕婦丫鬟往楊宅來了。彼時楊麼兒還仍在睡夢中呢。前一晚,她在床榻上輾轉難眠,腦子裡一會兒盤旋著魚,一會兒盤旋著要寫的字,又一會兒盤旋著那大船上的燈火……總之折騰了許久。

  到了晨間,春紗去瞧了兩回,都見姑娘睡得沉得很,便乾脆守在了外間,不去打攪。

  而李家姑娘前腳剛走,後腳李家就得了消息,說是宮中有歹人,竟意圖下毒謀害皇上!如今宮裡宮外都正在嚴查!

  李天吉聽完,當即渾身一凜。


  他看不懂這一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但他本能地知道,既然宮裡宮外都跟著動盪起來,那恐要變天了……

  李天吉忙安排了人去將李老夫人喚醒,而後自己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他不過是太后的外戚,還是那種八竿子都打不著的遠方親戚。往日在太后面前再得臉,到了這樣的時候,也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侍衛們冷著臉將他攔在了外頭,不許他進宮拜見皇上。

  李天吉倒也不失望,他在宮外徘徊一陣,充分體現了自己的忠君愛國、擔憂之心,方才慢吞吞地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李老夫人已經起身。

  這二人連早飯也顧不上用了,只坐在一處,皺著眉商討眼下之事。

  「無論如何,太后恐指望不上了。」

  「兒子明白。這樣一來,這位新後便至關重要了。討好了她,咱們家也許還能接著興盛下去……」

  「嗯,去吧。」

  李家可不以討好他人來存活為恥。在他們看來,討好迎合換來利益,簡直是天底下最輕鬆划算的事了。

  因而能多維持一日,那便盡力多維持一日。

  李家兩個姑娘到楊宅外的時候,孟家兄妹仍在原地,身後還跟著抬了賠禮來的下人。孟萱小聲嘀咕了一句:「她們倒是來得快。」

  李家這對雙生子,衝著孟泓的方向笑了笑,然後敲開了面前的門。

  門房自然要迎她們進去。

  孟萱見狀,登時便不肯了。

  她上前一步,擋住了李家姐妹的去路,道:「憑什麼你們能進去,仿入無人之境?我們卻得在外頭等著?」

  那門房道:「這乃是李家的姑娘,你算什麼人?」

  孟萱冷笑:「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可不是李家,這裡是楊宅,乃是楊姑娘的地方。誰進誰不能進,難道不該等楊姑娘開口嗎?你們難不成將自己當做主子了?也敢在這裡替楊姑娘拿主意?」

  李家兩個姑娘聞言,忙往後退了退,道:「我們陪著你一塊兒等就是。」

  那門房也後背生出冷汗,再不敢多說話。

  孟萱雖然囂張跋扈,但這句話倒是沒說錯的。

  他們都是聽了李家的命前來伺候貴人的,又哪裡敢替貴人拿主意呢?

  孟萱與李家姑娘自來不對付,這會兒見她們也只能站在外頭,便譏諷起來。

  那李家姑娘則又反諷她:「你是來得遲了,不曾見過我李家送上門的禮物是什麼模樣,便連這些玩意也敢拿出手來。」

  「土財主作風!楊姑娘又怎麼會瞧得上你李家的那些玩意兒?」

  「土歸土,卻到底值錢!你家裡送來的,莫不又是些字畫筆墨之類的玩意吧?」

  「這些東西方才最是珍貴!你懂得什麼?書都不曾讀過兩本!」

  ……

  帷帳之內,楊麼兒疲乏地揉了揉眼眶,這一覺睡了卻像是沒睡一般。

  她又哪裡知道,門外有兩家人,為爭著給她送禮來,又爭誰送的禮物更好,竟是大吵了起來。

  門外的宮人一早便聽見動靜,當即敲了敲門,推門入內,低聲道:「姑娘可起了?」


  一邊說著話,那宮人一邊走近到了床榻邊,她打起帷帳來,探頭瞧楊麼兒的模樣。原本昏暗的環境,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宮人也瞧見了楊麼兒的模樣。

  宮人驚叫出聲,嚇得都變了調:「姑娘身上怎麼起疹子了?」

  楊麼兒茫然盯著她,毫無所覺,就覺得四肢軟綿綿的,依舊疲乏得很。

  春紗聽見驚叫聲,趕緊跟著進來了:「怎麼了大呼小叫的?」

  說話間,春紗已經走到了楊麼兒的面前,她也看清了楊麼兒的模樣。春紗心頭一跳,忙抓起了楊麼兒的胳膊查看。上頭果然都是細小的紅點,瞧著便覺觸目驚心。

  所幸那些紅點蔓延到了她的下巴上,便沒再往上爬了,不然姑娘這張臉都不知要成什麼樣。

  「怎會如此?難不成是床褥不乾淨?」春紗沉下臉。

  一旁的小宮女也緊張極了:「那李家人分明說是換了新的,都是洗得極乾淨的。」

  「那就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春紗皺眉,「還是接觸了不該接觸的人?」

  春紗不敢托大,生怕姑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於是忙命人去請大夫來。

  楊麼兒對此毫無所覺,她抬手正要揉眼睛,卻□□紗一把抓住了:「姑娘且等等,咱們瞧過沒事了再揉。」

  「唔。」她低低地應了一聲,打了個呵欠。

  春紗見狀,便知她沒睡好呢。

  想也是,一身疹子,又如何能睡得好呢?

  這邊請大夫的動靜不小,下人剛一出了楊宅大門,便被李家姑娘叫住了。

  「怎麼回事?」

  「姑娘身體不適,得去請大夫。」

  李家姑娘當即變了臉色。

  一直不聲不響的孟泓,方才出聲道:「拿我名號去妙春堂請文大夫。」

  那下人驚疑地看了看孟泓。

  孟泓順手甩給他一個木牌:「還不快去!」

  那下人低頭一瞧,上頭刻著「孟」字,當即不敢耽擱,快步走了。

  李家姑娘倒也沒有與他爭。

  李家比孟家有錢,孟家卻比李家有底蘊。李家有錢也未必能請來好大夫,但孟家卻是行的。這京中達官貴人無數,大夫們見得多了,自然眼界也就高了,可不是你多出些銀子,便能將人從診堂上請過來的。

  孟泓的名頭果然見效,不多時,下人便領著一個白鬍子老頭和一個小藥童回來了。他們飛快地進了門,留下外頭一干皺眉著急的人。

  昨日與楊姑娘來往的只有他們幾人,若是楊姑娘出事,首當其衝被懷疑的便是他們。

  這廂文大夫進了門,隔著一層紗簾給楊麼兒診脈,又瞧了瞧她身上的紅疹。

  文大夫細細問了她昨日到現在都做了什麼,可有什麼是與往常不同的,春紗都一一答了,那文大夫聽完,半晌無奈一笑。

  「姑娘從前未出過門,心緒平穩。如今乍然去了這樣遠的地方,走了這樣長的路,見了這樣多的東西。滿心的激動,又滿心的掛懷。這一入夜更輾轉反側不得入眠。身體自然有了反應。這紅點不痛不癢,休息一日,平穩心緒,自然可褪去。」

  文大夫連藥方都沒開,只讓春紗去取楊麼兒平日裡熟悉的東西,捏在手裡把玩藉此平復心緒就好了。


  春紗聽得愣愣的,她轉頭看楊麼兒,實在從她面上瞧不出什麼激動掛懷之色來,似乎和從前還是一樣的。不過大夫的話她還是信的,春紗想了想,便去取了從宮裡帶出來的紙筆給姑娘。

  紙筆一來,楊麼兒注意力便登時被奪去了。

  楊麼兒小心調整著握姿,抓住了筆,她的嘴角微微翹起,似是流露出歡欣之色。

  春紗見狀方才放下了心。

  文大夫起身告辭,與孟泓寒暄兩句便離去了。

  孟泓把握分寸,並沒有問文大夫是何病症。眼瞧著文大夫離去,李家兩個姑娘與孟萱倒是急得不行,恨不能拎著那文大夫的領子問個清楚。

  正焦灼的時候,楊宅外竟是又來了一行人。

  這些人身披布甲,手持刀劍,上裳下裙,頭戴尖頂盔。

  孟泓等人都變了臉色。

  今日是怎麼一回事?接二連三出變故?

  那為首者見到門外眾人,也是一愣,但隨即他就恢復了常色,拿出腰牌,道:「我乃虎賁軍右郎將,奉命看護此地。」

  孟泓聽他報出名號,眼皮都是一跳,他拱手問:「我乃孟家長子孟泓,敢問大人,這是出了何事?城中家宅竟也需要如此戒嚴?」

  那人掀了掀眼皮,看一眼孟泓,道:「此事不該諸位知曉。」

  說罷,他上前幾步,敲響了面前的大門,門打開,門房一見他裝扮,便先嚇得腿軟了,磕磕絆絆地道:「敢問大人前來是為……」

  「奉命前來護佑。」他面色肅穆,沉聲問道:「今日宅中主人可有何不妥之處?」

  門房嚇得臉色都青了,只結巴道:「沒,沒……不,也不是。今日姑娘似是病了,剛請了大夫來瞧呢。」

  「病了?可有大礙?」那人卻面色大變,轉瞬就變得鐵青起來。

  「想來並無大礙吧,那大夫方才走了……」

  那人不再問門房,只轉頭吩咐身邊的人:「將宅中情況據實告知幾位大人,請他們定奪。」

  身邊小兵聽了令,當即快步離開,顯然是報信兒去了。

  幾位內閣仍陪在養心殿中。

  他們年紀俱都不小了,但這會兒卻必須得陪在皇上身邊,以示忠君之心。

  隔著一道帷帳,他們也瞧不清裡頭的境況,只覺得這時辰都變得難熬了起來。不多時,終於從外頭傳來了新的消息。

  孔鳳成高聲道:「你等不是奉命去護佑楊宅安危了嗎?」

  那人先朝帷帳方向拜了拜,而後跪地道:「皇上,幾位大人,今日楊宅不知何故也請了大夫前往,所幸沒有大礙……」

  有小皇帝險被下毒在前,再有新後請大夫在後,眾人很難不將兩件事聯繫在一處。

  他們渾身一凜,心下也更覺惱怒。

  做事做絕!做到這般地步,豈不是在挑釁他們嗎?

  大晉朝的幾位肱股之臣,誰的臉色都不好看。

  恰好這時候,帳子內傳出了小皇帝輕咳的聲音。

  「皇上保重龍體!」這句話,他們倒是說得情真意切,就差沒流淚了。

  轉過頭來,他們幾個又商量起來,口中道:「如今皇上遭難,賊人之狠毒,連在宮外的新後都不曾放過。此人慾害天子與國母,怎麼相容?恐是存心謀害皇室中人!永安宮的安危也應當重視起來……」


  於是這邊楊麼兒捏著筆把玩,又有春紗等人伺候著,用了早飯,還用了點心。

  外頭還有李家孟家等著給她送禮,陪她玩兒。

  與之相對的卻是皇宮氣氛。

  整個皇宮的氣氛都緊繃了起來,太后原本覺得不算什麼大事。宮裡雖然守衛森嚴,但也不是沒出事。先帝在時,也曾遭遇過前朝餘孽的刺殺,又或是那些爭權奪利的失敗者,不甘之下企圖殺死先帝。

  如今又算得什麼?

  太后還盼著多起來才好呢,也好叫小皇帝知道,他能坐上這個位置,不過是因他運氣好,誰叫先帝就剩下他一個兒子。實則這個位置難坐得很呢……

  太后正暗暗發笑的時候,便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齊齊整整,聽在耳朵里,叫人一顆心發緊。

  「怎麼一回事?」太后叫來連翹詢問。

  連翹臉色都白透了,全然沒有平日的囂張,她道:「外頭,外頭是虎賁軍……說是奉命前來護永安宮的安危……」

  太后輕嗤:「又沒人對哀家下毒,哀家要什麼虎賁軍來看著?這些人膽子真大。是皇帝叫他們來的?倒也長本事了,如今連虎賁軍都能調動了。」

  初時太后雖有不滿,但也知道,小皇帝手無縛雞之力,經歷了這樣的事,定然暴躁敏感,勸服內閣大臣,再下令調動虎賁軍也不奇怪。

  但後來太后就發覺不對了。

  因為她宮裡的人出不去了,旁人也進不來了。

  這哪裡是護衛?分明是變相的軟禁!

  太后立即命人去申飭他們,但向來張揚跋扈、噁心惡膽的宮人,才出去沒一會兒,便蒼白著臉回來了。

  沒辦法,這些人可不管他們是哪一宮的人,以清查賊子為藉口,就能輕易處死他們。這些人手裡的刀劍泛著凌厲寒光,可不似作假。

  這永安宮裡的人,也終於頭一回嘗到了有苦說不出的滋味。

  「反了天了他們!哀家是皇帝的母后,國之太后!哀家背後乃是東陵大姓之家!豈容這些人在哀家面前如此撒野?」

  皇帝這次若是想要藉機發作,恐怕是要失望了。

  那些大臣不會允許她胡來,一樣也不會允許皇帝胡來!

  皇帝難道敢背上軟禁母后的罪名嗎?外頭的人可不管他們是不是親生母子。但凡有這個名頭,都足以叫天下千萬人都來詆毀他了!

  太后這樣想著走了出去。

  她卻不知道,從始至終懷疑她的正是那些大臣,當宮外來了消息,說楊麼兒請了大夫後,大臣們更覺惱怒,這才請蕭弋下令,調動虎賁軍。

  這是從先帝到如今,調動虎賁軍最為順暢的一次。

  一路暢通無阻,所有人都在此事上達成了默契。

  太后哪裡知道,從那個小太監端著那碗茶踏入養心殿開始,今日一切便都已寫下了。

  ……

  西暖閣內。

  「咳。」蕭弋由趙公公扶著坐起來,他啞聲道:「幾位大人辛苦,不如到次間歇息。」

  幾位大人早等著這句話呢,聞言先是推拒一番,待蕭弋再度提起,言及他們年老,這樣陪坐實在損耗心力,他們方才退了下去,在次間歇息去了。


  等他們走了,室內方才又恢復了靜寂。

  蕭弋突地面色一沉,揮開趙公公的手,道:「楊宅請大夫是怎麼一回事?」

  趙公公也滿面的焦灼與驚惶:「外頭並無消息傳來,難道是……真有人渾水摸魚動了手?」趙公公比誰都更焦灼。他對欽天監那一卦深信不疑,認定那位岷澤縣來的楊姑娘乃是皇上的福星,只要有她在,皇上定能身體康健,在這四下詭譎的地方,坐穩身下的位置……

  那有人對楊姑娘動手,不就是存了心的害皇上嗎?

  「奴婢這就去查!去催!」趙公公急忙道。

  蕭弋面色陰沉,未再開口,但他這副模樣看上去比開了口還要可怖十倍。

  他嘴角還帶著血絲,面容經過塗抹,變得神色灰暗,猶如將死之人。這樣一張面孔縱使再過俊美,這會兒看起來也如惡鬼一般。

  趙公公此去一炷香的功夫都不到。

  待他回來時,便已經換了個模樣,他壓著嘴角的笑意,在蕭弋跟前躬身道:「回皇上,楊宅盯著的人回來報消息了。姑娘並未中招,只是起了一身的紅疹,底下人見了驚慌得很,才請了大夫去。倒也陰差陽錯,促使幾位大人鐵了心,要將永安宮看管起來。」

  蕭弋面上倒是仍舊不見笑意,他嘴角扯了扯,問:「如何會起紅疹?」

  趙公公抬頭瞧他,便見主子面色依舊陰沉,於是斟酌著詞句道:「那大夫說是,姑娘心下掛懷太多,情緒過於激烈,方才起了一身的疹子。」

  「她一個傻兒,有什麼可掛懷的。」蕭弋沉聲道。

  趙公公便不知道這句話該如何答了。

  「她如今在做什麼?」蕭弋問。

  「昨日一夜姑娘都沒睡好,方才起來用了飯,這會兒正拿著紙筆寫字玩呢。」

  「她倒是將自己說過的話記得牢。」說出宮也要練,便真練了。

  趙公公小心抬頭,這才發覺,不知何時皇上的臉色已經緩和了。

  「繼續盯著,下一次,朕不希望是旁人先將消息傳進朕的耳朵里。」

  「是,是。」趙公公連忙應聲。

  蕭弋靠著迎枕,微微合上了眼。

  她一夜沒睡著。

  他也一夜沒睡著。

  御膳房的廚子做了三條魚,分別做成了松鼠桂魚、春筍醋魚和魚羹。

  御廚頭一次接到這樣的吩咐,便也使足了力氣,恨不得將魚都做出十個八個花樣才好。

  蕭弋晚膳時並未用多少,之後又打翻茶碗,眾臣進宮……他並不曾仔細去聽那些大臣說的話,畢竟他們翻來覆去總說的都是那些話。先帝在時不懂,但他卻懂。他眯著眼,隔著那帷帳,盯著外頭的大臣們,嘴裡卻還帶著那股鮮嫩的魚肉味兒,縈繞不去。

  他又想到趙公公方才稟報的話。

  「那大夫說是,姑娘心下掛懷太多,情緒過於激烈,方才起了一身的疹子。」

  「傻兒也會掛懷?」

  「掛懷誰?」

  蕭弋的聲音低啞,倒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作者有話要說:小皇帝:我覺得她在掛懷我。【小聲逼逼

  太后:你看我背上的這口鍋夠不夠大,夠不夠黑。

  兩更合併-3-

  ☆、東陵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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