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微微一怔,笑了笑,道:「可避蟲蠍、清腦明目,待到裡頭放置的東西浸泡過的藥性揮發後,自然就失去了效用。閱讀М天淄國人時常會做這樣的香囊,隨身佩戴。」
「是好的?」
「是好的。」六公主道。
楊麼兒這才道:「不在我這裡。」
六公主一愣,隨即笑道:「皇上又命人收走了?」
楊麼兒點了下頭。
六公主道:「那我回去重新做一個吧。」
楊麼兒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她心思是分外單純的,想著六公主既然要給她東西,她也要給六公主東西,便問:「那你想要什麼?」
六公主怔住了,似是當真仔細想了會兒,才道:「沒了,沒什麼想要的了。」
楊麼兒疑惑地看著她。
人怎麼會沒有想要的呢?她就想要讀書,想要吃御膳房的水晶糕,想要每日睡覺的時候,有皇上作墊子……
六公主對上了楊麼兒的眼眸。
依舊沒有變過,從她第一回見到大晉的皇后起。皇后的眼眸就永遠是乾淨澄澈的,裡頭摻雜的情緒永遠都是純粹而單一的。
就像此時,除卻疑惑,便再沒有別的了。
一雙眸子盯著她的時候,就好似漂亮的琉璃一般。
六公主不由笑了下,低頭道:「因為想要的,都已經有了。」
「那怎麼辦?」楊麼兒皺了皺眉。
六公主瞥見了她面上越發豐富的表情。就只有這一點變了吧。六公主心想。
變得更像是一個會哭會笑會生氣的人了。
「我給皇后做香囊,又不求皇后賞賜我。上回皇后還給我一匣子炭呢。」六公主道。
楊麼兒面露一絲茫然。原來炭也能作禮物麼?
六公主說罷,起身躬腰行了禮,便告退了。
待到晚間蕭弋歸來,他早從底下人口中聽了六公主到坤寧宮的事,便問楊麼兒:「六公主今日同你說了什麼?」
楊麼兒依舊不作隱瞞,將六公主的話都學給了蕭弋聽,幾乎一句都沒有落下。
蕭弋聽著聽著,便覺得心底有些怪異。
什麼叫做,「我給皇后做香囊,又不求皇后賞賜我」?倒好似她與麼兒何等親近一般。
蕭弋淡淡道:「她送香囊來,麼兒收下便是,但收下後便得交與蓮桂。」
「嗯?」
「麼兒怎知她是好壞?待到拿住鳳亭後,那時便可知這香囊,究竟是作何用的。」蕭弋道。說他小人之心也罷,他掛心麼兒,自然要消去她身邊所有的隱患。
楊麼兒先搖了搖頭道:「不知。」
隨即又點了點頭,道:「嗯,下回給蓮桂。」
見她這般動作,蕭弋的神色忍不住柔和了下來,他抬手撫了撫她的髮絲,低聲道:「今日麼兒可有偷偷讀話本?」
楊麼兒搖了搖頭。
「待到用過飯食,沐浴過後,朕同麼兒一起看。」
楊麼兒用力地點了下頭。
前兩日方才讀到書生與翠娘互通情意的部分,還未讀完呢。
……
這場慶功宴籌備了不過四五日,便立即在宮中舉行了,這一場大宴受邀者眾,宮中事務自然也繁忙了許多。
蓮桂與劉嬤嬤一併處置了大部分事務,少許不能決斷的,便都拿到皇上的跟前去請教。總算是將一切都辦好了。
大宴這日,蓮桂與劉嬤嬤一塊兒,仔細給楊麼兒梳了頭,佩釵環,著朱色的衣裳。
不多時,蕭弋過來了。
他朝楊麼兒伸出手,將她從位置上扶了起來,二人這才一併朝舉行大宴的保和殿行去。
保和殿內,王公大臣攜家中嫡系子弟,已經落座。待聽到太監高聲唱道:「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眾人忙起身行禮。
蕭弋淡淡道:「平身。」
眾人這才敢抬起頭,悄悄打量著這位少年帝王。
不,不該是少年帝王了,他的身上已然有了成年男子的氣息,帶給人強勢的壓迫。
上一回諸國來朝賀皇上大婚,那時大宴,與今日大宴,中間相隔也才不過幾個月的功夫,便全然換了一副情景。
落座者,心下再不敢有半點輕視。
位高者,眉間陰沉之色褪去,但卻多了幾分戰場上方才能拼殺得來的血腥氣,望之讓人心肝膽顫。
這廂蕭弋與楊麼兒落了座,蕭弋低聲問:「麼兒可認出是哪個了?」
楊麼兒掃了一圈兒,眼睛都花了,搖了搖頭,低聲道:「人太多了。」仔細聽,裡頭像是含了一絲委屈味道。
桌案底下,蕭弋握住了她的手,低聲道:「那就慢慢瞧,瞧得出來也好,瞧不出來也好,都沒關係。」
楊麼兒低低地「嗯」了一聲,這才重新將目光投向了下面的人。
很快,宴會開始了,宴上樂聲也奏了起來。
楊麼兒慢吞吞地挪動著目光,打量著底下的人,但凡被她的目光掃過的人,都沒由來地背後一緊,心道,皇后莫非是跟著皇上一塊兒待久了,耳濡目染之下,竟也學會了皇上的幾分氣勢與派頭?倒是讓人不敢小瞧了。
宴會舉行了足足一個多時辰。
不多時,有宮人來到楊麼兒跟前,躬身道:「娘娘,常家姑娘吃酒時,不慎打翻了酒盞,濕了衣裳,便來央求娘娘派人領她換件衣裳。」
楊麼兒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這常家姑娘是誰。
她更是已經忘了那天文昌觀里的常淑雲了。
她只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
那宮人便退下去傳話了。
常淑雲很快由小宮女引著悄悄退場。
而這廂楊麼兒抬手揉了揉已經酸軟的眼,一絲睏倦浮上了心頭。蕭弋察覺到她的困意,便端了自己的酒杯,送到她的鼻子前。
楊麼兒嗅到帶著涼意的酒氣,一下子就又醒了過來。
也就是這時候,她恰恰好瞥見了一道身影。
「我瞧見了。」楊麼兒低聲道。
蕭弋攥緊了酒杯,收起手,微微側過身子,與趙公公道:「你瞧瞧,娘娘瞧的是誰?」
蕭弋不好明目張胆去瞧,免得打草驚蛇。但趙公公卻是好瞧得的,他順著楊麼兒望的方向,看了看,微微眯起眼,不確定地道:「像是……像是忠勇伯府上的人,坐在忠勇伯的身邊,當是,當是忠勇伯的嫡子,蕭雲陽。」
蕭弋低下頭,一邊夾菜給楊麼兒,一邊道:「他與屈然可有相同之處?」
趙公公道:「全無相同。」
說罷,趙公公心下也疑惑,不知道為何要問蕭雲陽與屈然有什麼相同處。
蕭弋心下相信楊麼兒,自然不會懷疑她說出口的話,她說是瞧見了,那便一定是瞧見了。
「派人去查蕭雲陽。」蕭弋頓了頓,口中緊跟著冷冷吐出兩個字:「即刻。」
「是。」趙公公應聲,將手中托著的東西交與了小太監,他自己便先暫且離開了保和殿。
殿中沒有一人覺得有什麼異常。
皇上身邊伺候的人,來去不都是極為正常的事嗎?
目的已達,見楊麼兒著實睏倦,蕭弋知曉她方才用眼過了度,這會兒肯定不大舒坦,於是便吩咐了春紗、蓮桂,扶楊麼兒回坤寧宮歇息。
春紗在後頭站著也心疼得要命呢,聽了蕭弋的吩咐,她立時便扶著楊麼兒起身,離開了保和殿。
楊麼兒回到坤寧宮時,坤寧宮的宮女方才尋了一套衣裳來,給常淑雲換上了。
常淑雲拉扯著衣裙的裙擺,問宮女:「這是娘娘的衣裳?」
宮女道:「嗯,是從前娘娘與皇上還未大婚時的衣裙。」
常淑雲身形更豐滿些,將衣衫都撐滿了,反倒失了楊麼兒往日穿上身的氣質出塵。
常淑雲自己也不喜歡這樣的衣裳。
她低頭瞥了一眼,掩去眼底的不喜,抬頭道:「今日吃酒吃得急了些,現下有些頭暈,姐姐可否留我在此處多歇一會兒?」
宮女自然不高興了。
這坤寧宮中的宮女,都是皇上後來安排的,這位常姑娘搬出這樣的理由來,她們自然會多想一番,覺得這常姑娘別有居心。
宮女抿了抿唇角,還不等開口,便聽得外頭道:「皇后娘娘駕到。」
常淑雲立馬抬頭朝門邊望去,就見兩個宮女扶著皇后進門來了。
皇后今日著的乃是盛裝,方才在保和殿中,整個殿中無一人不是牢牢被她壓住了風頭。現下常淑雲又穿著不合身的衣裙,乍然見到皇后,心下自然不是滋味兒。
楊麼兒驟然見到自己的殿中多了一人,皺眉朝常淑雲瞧了一眼,道:「是你。」
文昌觀那一幕的記憶實在過於深刻,楊麼兒見了人,一下子就想起來她是誰了。
常淑雲躬身行了禮。
春紗板著臉道:「常姑娘,我們娘娘要歇息了,便請常姑娘回到宴中吧。」
常淑雲笑了笑,道:「臣女著實走不動了,請娘娘讓臣女在這裡再歇一歇。」
楊麼兒對待人與事,都是喜歡的便是喜歡,不喜歡的便是不喜歡。她不喜歡常淑雲,這時候自然也不會留她,楊麼兒道:「你回去吧。」
常淑雲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
常家就她一個獨女,她的出生與成長,可以說比李妧來得要幸福多了。
她哪裡當頭吃過這樣的虧?
常淑雲一下子便又想起了在文昌觀時,楊麼兒高聲喊了皇上的名字,而後便同皇上離開了,留下她在那兒,倒是尷尬極了。
常淑雲便忍不住道:「娘娘,臣女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那便不要講。」楊麼兒道。
說完,她還驚奇地看了一眼常淑雲。這個人自己都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那還講來做什麼呢?
常淑雲臉上的表情徹底繃不住了,她冷聲道:「娘娘是皇后,是一國之母,但卻實在不懂得如何做國母。先前在文昌觀,娘娘出聲高喝皇上的名字,這便是違了規矩。今日娘娘又言辭冷酷,讓我離去,竟沒有半分慈心……」
楊麼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不過她生得極美,哪怕皺眉,也是比常淑雲好看許多的。
楊麼兒壓根就沒聽明白常淑雲在說什麼。
春紗和蓮桂倒是先變了臉,護起了楊麼兒。
春紗冷聲道:「娘娘當不得國母,誰當得?常姑娘嗎?常姑娘好大的口氣,站在這裡便敢評判娘娘了。誰給你的膽子?誰給你的權利?常家家教便是如此嗎?」
常淑雲哪裡容得她說這些,於是飛快地脫口而出道:「我是堂堂大學士之女,你卻不過一個奴婢。將來興許我也是要進宮做主子的……」
楊麼兒皺著眉打斷她:「沒有進宮,沒有第二個主子。」
皇上說了,宮裡只有一個主子,就是她。
常淑雲失笑道:「先前外人傳說娘娘性情憨傻,我還不信,如今方才敢信了。娘娘果真天真,不知禮數。皇上貴為天子,將來怎會不納妃?宮裡怎麼會沒有第二個主子?」
楊麼兒認真地同她道:「皇上喜歡我呀。」
皇上親口說的呢。楊麼兒在心底小聲道。
常淑雲哪裡會信?
在她看來,便沒有哪個男子是沒有三妻四妾的。民間男子尚如此,何況皇上呢?皇上年少掌權,願意與他做妃子的多的是。這樣的帝王,便也本該擁有後宮三千,方才配得上他這般俊美英勇。
常淑雲笑道:「皇上若真心喜歡娘娘,怎麼大婚至今,還不見娘娘有孕呢?」
楊麼兒茫然了一瞬。
喜不喜歡,與有沒有孕有何干係呢?
不等楊麼兒開口,這頭蓮桂面色一沉,一巴掌就將常淑雲扇翻了在地,彪悍十足,驚得春紗都嚇了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沒忍住喝了杯涼的可樂,就一直胃痛tvt寫起來太慢了。
☆、一百一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