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淑雲往坤寧宮來,身邊只帶了一個丫鬟,那丫鬟驚得變了臉色,但還沒等動作,就叫一邊的宮人給扣住了。
「姑娘……」
「什麼姑娘,一個沒教養的東西,也敢在坤寧宮拿主子的喬!」春紗可憋壞了,總算得了個空兒,一口氣罵了出來。
兩邊的宮人也立即用手絹將那丫鬟的嘴堵住了,冷冷道:「既然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那便也別說話了。」
常淑雲從未見過這等陣仗,她倒在地上,倒也不爬起來了,她壓著微微發顫的一顆心,道:「娘娘便聽不得人說真話麼?娘娘的脾氣果真是大得很,手底下的奴婢也都一個比一個脾氣大,我是常家的女兒,你們怎敢這樣教訓我?我父親如今乃是皇上近臣,正得用的時候,娘娘著實應該好好學一學,什麼叫做為後之道,不給皇上添亂才是……」
她一口氣說了大段的話,這才捂著臉頰,喘了喘。
楊麼兒一派茫然。
常姑娘的父親如何如何,與她何干呢?為何她要學為後之道,不給皇上添亂?她從未給皇上添過亂呀,皇上還誇獎她呢,誇她是福星,是錦鯉……
回城時,還有許多官員跪地,說她洪福齊天呢。
這個常姑娘的爹也在裡頭呀。
蓮桂一手扶住了楊麼兒,生怕娘娘被氣暈過去。
她倒沒有扭頭去瞧,自然也就不知道,楊麼兒這會兒面上哪有一絲的難過與憤怒。
蓮桂曾處理過許多事,李妧到了她的手裡也一樣沒了氣焰。她又哪裡會將一個常淑雲看在眼裡?
她微微蹲下身,低聲道:「倒是常姑娘先該學一學這如何為臣女,如何做一個閨閣女兒。那日在文昌觀,已是瞧在常大人的面子上,便饒過了常姑娘,今日卻硬是要湊到跟前來……」
「既是常姑娘自己湊上來,便也叫我們不好再手軟了。」蓮桂說罷,沖四周的宮人一點頭,宮人們立即上前,將常淑雲生生架了起來。
她們可不管這是誰的女兒,既然進了坤寧宮,又不守坤寧宮的規矩,那就得拿下。
常淑雲這才變了臉色:「你不過一個奴婢,誰予你的權利?」
蓮桂垂眸溫柔一笑:「皇上給我的權利。」說罷,蓮桂一抬手,道:「先帶下去扣住,等皇上歸來再行發落。莫讓她們污了娘娘的眼。」
「是。」宮人們立即應聲,將常淑雲硬生生往門外拖。
常熟雲一邊掙扎,一邊震驚地看著她們的動作:「你們……這坤寧宮難道就沒有規矩嗎?放開,放開我!大膽……」
「冒犯皇上,冒犯皇后,你才是大膽。莫說你了,就是你有十八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劉嬤嬤嗓音陰沉地道,一邊說著,一邊跨過門檻,從外頭走了進來。
「如今這些個高門嫡女長的都是什麼腦子?規矩也沒學全,就敢來宮中放肆了。」劉嬤嬤冷嗤道。
常淑雲抬起頭,正對上劉嬤嬤那張顯得冷漠刻薄,又暮氣沉沉的臉。
常淑雲當即就被嚇住了:「快放我走,放我離開……」
劉嬤嬤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道:「常姑娘還未同娘娘道歉呢。」
常淑雲緊緊抿住了唇,自然不肯道歉。
劉嬤嬤道:「不妨事,今日不肯道歉,來日便是跪地磕破了頭,便也沒用了。帶下去。」
常淑雲和她的丫鬟一塊兒,就這麼被拖了下去。二人都被堵上了嘴,一時間想要呼喊都發不出聲音來。
這廂劉嬤嬤連忙上前,扶住了楊麼兒的另一隻手,道:「可嚇著娘娘了。」
楊麼兒搖了搖頭,卻反而對另一個問題好奇極了,她問:「嬤嬤,怎麼才有身孕?」
劉嬤嬤盯著她仔細瞧了瞧,這才敢確認楊麼兒並未生氣,隨即哭笑不得地道:「娘娘……娘娘不如問皇上去?」
那常家姑娘自以為說了一番,如何能傷娘娘心的話的,卻不曾想到娘娘這般七竅玲瓏心,哪裡會輕易入了她的套?
楊麼兒抿唇想了想,隨即點頭道:「嬤嬤說的是。」
劉嬤嬤聽她說話越發流利,不由笑著道:「娘娘也是該生個小皇子,又或是小皇女了。老奴先前照顧過年幼時的皇上。老奴沒幾年可活了,只盼著將來還有機會,也照顧照顧皇上同娘娘的孩子。」
若是原先這樣同楊麼兒說,她多半也是無法理解的。
但這會兒她卻慢慢握住了劉嬤嬤的手,低聲道:「嬤嬤還要活的。」
劉嬤嬤便笑著道:「娘娘要老奴活多久呢?」
「十年……少了。」楊麼兒說著說著便將自個兒否定了,又緊跟著道:「一百年。」
劉嬤嬤忍不住笑出了聲:「老奴不求一百年,只求再活個七八年便足夠了。今日得了娘娘的話,便也得了娘娘的庇佑,可見將來老奴是一定能活到的。」
楊麼兒低低地「嗯」了一聲。
劉嬤嬤這才扭頭問春紗等人:「怎麼回來了?」
春紗道:「回嬤嬤話,娘娘在宴上有些犯困,皇上便命奴婢和蓮桂姐姐扶娘娘回來……」
「既如此,還不快些伺候娘娘歇息。」
「是。」
春紗與小宮女服侍著楊麼兒脫下衣裳,解了髮髻釵環,睡了下來。
楊麼兒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她裹在被子裡,翻來覆去,這一翻,就翻到了蕭弋回來。
大宴已經散去。
蕭弋回到坤寧宮,特意放輕了腳步,走到簾帳後,便見著了楊麼兒側臥的身影。
蕭弋走上前,挨著床榻邊上坐下,這一瞧,才發覺原來楊麼兒正大大睜著眼呢。
壓根沒睡。
蕭弋忙將人抱了起來,便見楊麼兒呆呆倚在他的懷中,問:「皇上,如何才能有孕?」
蕭弋瞥見她面上神色,情不自禁親了親她的唇:「這樣……」
楊麼兒見狀,竟是反被動為主動,一把摟住了蕭弋的脖子,仰頭又親了親蕭弋,又親又吮,這樣色.情的動作由她做來,偏偏又天真無邪極了。
楊麼兒一口氣親了許久,然後才微微喘著氣,問:「這樣便好了?」
蕭弋哪會想到,從宴會上回來,便遭遇了麼兒這樣主動的親近。他啞聲道:「不止……」
說罷,他低聲道:「要做往日那樣,更親密的事才行。」
楊麼兒恍然大悟,在蕭弋的懷中掙扎兩下,然後往旁邊挪了挪。
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皇上同我一起睡。」
蕭弋自然不會拒絕,他當即便解下了外衫,只是他方才坐上床,便當即被楊麼兒撲倒了下去。
楊麼兒壓在他的身上,低聲道:「是這樣嗎?」
說著,她的指尖探進了他的衣衫。
蕭弋的呼吸微微急喘,他沉聲道:「是。」
……
宮人們識趣地沒有上前打攪,這一轉眼,便到了晚上。
楊麼兒已經睏乏到極點了,但她仍舊撐起眼皮,道:「這樣便有了?」
蕭弋撫著她的發,道:「有了。」
楊麼兒滿意了,便閉眼睡了過去。但蕭弋卻從中聽出了點不同尋常的味道。若是沒有別人同麼兒提起,麼兒不會無端想到這件事上來。
蕭弋起身慢條斯理地穿好了衣裳,然後走了出去,將春紗等人叫到跟前:「今日坤寧宮發生了何事?」
蓮桂道:「正要同皇上稟報。」說罷,她就將今日常淑雲的種種冒犯之舉,就連常淑雲說的那些話,一字不漏地都說給蕭弋聽了。
蕭弋的面色越來越沉,越來越沉,道:「她如今人在何處?」
蓮桂道:「還扣在宮中,就等著您發落。」
蕭弋向外邁步道:「領路。」
「是。」
另一頭,常夫人與常大學士也發覺到女兒不見了。
「她打翻了酒,由宮女領著去坤寧宮換衣裳了。」
「出宮時便不見人,等到如今了,也依舊不見人,到底怎麼回事?」常大學士厲聲斥道。
常夫人這才訥訥道:「興許,興許是被皇上留下了……」
「未嫁之女,被皇上留下,你知曉你在說什麼嗎?」常大學士冷聲道。
常夫人目光閃了閃,道:「興許是一樁好事呢……」
這廂蕭弋也見到了常淑雲,常淑雲和她的丫鬟被綁在這兒已經有好幾個時辰了,四肢都僵住了,身體更因為長久地維持著一個姿勢而瑟瑟發抖起來。
常淑雲聽見蕭弋聲音的時候,便激動了起來,不停掙扎著,還差點從椅子上晃下去。
蕭弋盯著她,卻慢慢露出了憎惡的神色,他道:「她身上穿的是麼兒的衣裳?」
一旁的宮女道:「先前不知常姑娘打的什麼主意,只當她真是被酒濕了衣裳,才取了先前娘娘在燕喜堂時的衣裳給她,誰曉得她對娘娘出言不遜。」那宮女說著跪地道:「是奴婢的過錯。」
蕭弋倒是沒罰她,只道:「扒下來。她又怎麼配穿?」
宮女們應了聲,立即上前按住了常淑雲。
當眾扒衣裳,這對於常淑雲來說,無疑是最大的羞辱。
她奮力地掙扎著,雙眼都含了淚,抬頭可憐地望著蕭弋。
可先前綺雲公主哭起來時,比她更楚楚動人,都未能換得蕭弋半點注目,又何況是她?
等到扒去了衣服,一邊的宮女便只隨手扔了宮女穿的衣裳蓋住了常淑雲,免得污了皇上的眼。
一邊的丫鬟已經嚇得渾身都軟了,冷汗接連不斷地往外冒,連掙扎都不敢掙扎。
蕭弋淡淡道:「便也不必審問了,既然膽子這樣大,削尖了腦袋也想進宮來,那便讓她從此就留在宮中。正巧了,朕惦念著太后的壽誕不必辦,朕的壽誕也不必辦,但將來左右還要給娘娘辦壽誕的。太后還是沒了的好。送她去永安宮。」
兩段看似全然打不著的話,驟然串連起來後,讓常淑雲嚇得魂都快飛了。
皇上要殺太后,以她做藉口?
常淑雲更奮力地掙紮起來。
不……
不成。
她聽見了這些,便絕無再出宮之時了!
而等待她的會是什麼?太后一死,她也跟著去死嗎?
「太后臥病在床,常家女至永安宮換衣,舉止無狀,冒犯太后,太后被活活氣死……常家女謀害李氏太后。常氏與李氏將來想必要勢不兩立了。」蕭弋淡淡道。
倒是極好的。
常家原本就有些本事,如今站隊到他這邊來,他卻不想助長其成為又一個李氏,兩方牽制,豈不正好?
常淑雲陡然變了臉色,渾身顫抖起來。
到這時,她方才知曉,她口中所謂的「我父親如今乃是皇上近臣,正得用的時候,娘娘著實應該好好學一學,什麼叫做為後之道,不給皇上添亂才是」,到了真正上位者的眼中,實在不值一提。
真要玩弄心術,哪裡是她那點兒本事能班門弄斧的?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女配男配唯一的作用就在這兒了↑。
一邊又給小皇帝掌握權勢打助攻,一邊還給小皇帝的愛情打助攻。
小皇帝表示美滋滋。:)
☆、一百一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