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塔克感到耳邊仿佛又什麼東西炸裂開來。【Google搜索】
「道別?」他發出了仿佛不屬於自己的聲音, 「你要去哪?」
「用人類的話講,應該是死亡。」張典羽看了看遊戲面板上的倒計時,上面顯示他至少還有十分鐘以上的時間, 用來道別綽綽有餘。
但似乎又沒什麼話講。
張典羽想了想, 也許這就是他的道別了。
不論如何, 這件事已經完成了。斯塔克不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接觸得最多的人, 他剛剛卻只想到了要跟斯塔克道別,這讓他產生了一絲內疚。
也許他應該跟班納和彼得也道個別, 以免他們在他離開以後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典羽掏出手機在通訊錄上滑動著。
斯塔克這時候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見鬼……你在做什麼, 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看什麼手機?」
「抱歉,我好像把班納博士和彼得忘了,」張典羽翻找著他們的名字,有些遺憾地說, 「也許來不及見個面了, 只能——」
斯塔克惱火極了,他想把黑髮青年搖晃清醒,但面對對方宛如找個人一起吃晚餐的態度, 又讓他覺得自己在小題大做。
「——你給我說清楚, 什麼『死亡』?你在說什麼鬼話?你不是……你不是應該永遠不死才對嗎?」他感到自己的聲音有些絕望。
以他對典獄長先生的了解,對方顯然不怎麼會開玩笑,這件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但他一頭霧水,似乎快要被焦躁吞沒了。
典獄長先生還在一臉平靜地翻找他手機上的內容, 斯塔克感到有點無法喘息,一把將手機奪了過來。
張典羽抬起頭, 迎上對方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其他情緒而有些被染紅的眼眶,垂下了手。
時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先想到先跟斯塔克道別。
「對不起。」他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幾分鐘以後, 法案被斯塔克的戰甲提著後脖領拎了過來。無論如何,他也不相信典獄長先生所說的話。
但當黑髮男孩也終於嚴肅地對他點了點頭,斯塔克終於感到胃部一點點地沉了下去,仿佛下面有一個無底洞,將他所有的情緒都吞沒了。
他頹喪地坐了下來,第一次發現這個世界上有他無力改變的事情。
但又似乎不僅僅是因為這個。
張典羽看了一眼抿著嘴唇站在他們面前的法案,又看了看垂頭坐在一旁的斯塔克。他猶豫了一下,也在斯塔克身邊坐了下來,抬起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片刻之後,斯塔克舉起了一隻手,手上拿著他的手機。
「道別。」他生硬地說。
張典羽「哦」了一聲,接了過來。
幾秒鐘之後,在他還沒能點開班納助理位上那部電話的號碼之時,斯塔克又猛地扭過頭來:「道快點。」
張典羽:「……好的。」
但道別這種事顯然快不了,在他試圖解釋又混亂不堪的場面下,斯塔克連續兩次幫他掛斷了電話,把事情就這麼了結了。
張典羽看了看遊戲面板,他還剩下兩分鐘。
如果斯塔克不這麼幹的話,也許兩分鐘都沒有,甚至說不完——不過他也沒能把事情跟班納和彼得解釋清楚,也許對方現在一頭霧水,又夾雜著焦躁。
張典羽從來沒想過死亡是這麼麻煩的一件事。
他從沒思及過死亡,也從沒想過永生——或者說,也從沒想過是不是該像普通人一樣過完一生再離開這個世界。
因為那不是他的人生。
他的人生就是現在這樣,該開始的時候開始,到結束的時候結束。
張典羽跟斯塔克足足對視了30秒。
「對不起,」張典羽有些抱歉地開口,「但我得提示你一下時間,還剩下——」
斯塔克打斷了他:「要不然擁抱一下吧。」
張典羽同意了。
人類的軀體是溫暖的,也許這就像嬰兒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所體驗到的一樣,無盡的黑暗之中傳來溫暖和心跳,讓它知道自己並不孤獨。
張典羽的心跳貼著另一個,它們的聲音混亂地交織在一起,直到又重新變得規律而有力。
斯塔克感受得到手掌下的身體還依然能夠傳來溫度,但那是假的。
他將青年的身體慢慢地推開,看到對方輕輕地閉著雙眼,神情平靜得像是睡著了。
他呆坐在原地,仿佛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良久,他才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氣。
午後的太陽懸掛在空中,仿佛在嘲笑他像個笑話——也許他的黑髮青年原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不屬於任何人。他孑然一身地來到這裡,連名字都沒有留下,網絡上卻在瘋狂地流傳著他最後的傳說。
斯塔克挨著黑髮青年坐在了他旁邊,幫他擦了擦西裝上的污漬,又看到他的髮絲中間也夾著塵土。
躺在一旁的手機瘋狂地響著鈴聲,斯塔克充耳不聞,只是認真地用青年平時一板一眼地插在胸前的口袋裡做裝飾的手帕將最後那場戰鬥留下的塵土一點點地抹去了。
「他還沒有死。」有人突然在他身後說道。
斯塔克頓住了。
「明天早上,監獄會收押一個新的囚犯。」
斯塔克抬起頭。
他看到法案湛藍的眼眸注視著自己,然後緩緩地繼續說了下去:「唯一一個,不是拒絕註冊的超能力者囚犯。」
斯塔克的眼睛終於亮了起來,但片刻後又黯淡下去。
「我知道,但他沒有任何從前的記憶——對他這樣的身份而言,記憶不就是他的一切嗎?」
如果一個人的載體可以隨時改變,記憶也不存在,那又有什麼用呢?
法案沒有再說話,斯塔克捏緊了手帕,盯著面前平靜地閉著雙眼的人。
他猛地站起來,轉身扯住法案的衣領,認真地問:「你是不是有辦法讓他回來——說實話!」
在他記憶中第一次看到這個被稱作「法案」本身的造物露出了一絲掙扎。
然後男孩回答:「是的。」
斯塔克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一瞬間的心情,也許應該稱之為欣喜若狂。他撿起地上的手機,把未接來電挨個撥了回去,對著裡面大聲吼道:「閉嘴——聽我說,十分鐘以後再監獄裡見,典獄長先生還沒死——先別問,閉嘴我不想聽,等會兒再說!」
彼得花了半天才帶著哭腔插上話:「可是斯塔克先生!我沒有辦法在十分鐘之內從紐約趕過去啊!」
「……」斯塔克:「那給你一個小時,我用戰甲去接你。」
一個小時之後,為了保守秘密,所有人都擠在了典獄長先生狹小的臥室里。
獄警中間似乎分化成了兩種態度,一部分對於典獄長先生的死亡絲毫不在意,依然做著自己的事情,而另外一部分由於像素警衛的們的反應,終於不得不正視自己長期以來刻意遏制的那股違和感,開始悄悄地寫起了辭職信。
安德森警衛在準備遞交辭職信之前敲響了斯特蘭奇辦公室的門。
但裡面沒有人,他失望地離開了。
他做出了決定。也許離開這裡,不再做一個偵探的夢——而是去找一份工作,攢幾年的錢,以後回到鎮上去開一家小店。
又或者在加油站旁邊營業一家便利店,他曾經聽一個囚犯神神秘秘地對其他囚犯說那還能夠有不錯的收入。
但總之不是留在這裡。
而典獄長辦公室後面的臥室里,黑髮青年像往常一樣平靜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像是睡著了。
他的旁邊站了一圈人,垂頭默哀著。
斯塔克:「……」
他拍了拍手驚醒眾人:「都給我清醒點行嗎?接下來還有事要做呢——我說過典獄長先生沒死,閉嘴,彼得,你被隊長洗腦了嗎?我沒瘋。」
彼得剛張開的嘴閉上了,他有點委屈。
在這裡的只有已經知道真相的斯特蘭奇和彼得,以及還不知道真相,但被典獄長列入了「道別名單」的班納。
以及角落裡的法案。
斯塔克不客氣地將法案拎到了房間正中央,然後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班納:「博士,你的信息可以之後再補,我們先說正事——說吧,該怎麼樣才能讓典獄長先生『回來』?」
他無法使用「復活」這個字眼——更何況,法案也說典獄長先生現在的情況算不上死亡。
班納默默地閉上了嘴。
斯特蘭奇也沒有說話。
今天的斯塔克看上去像一挺上了膛的機關槍,沒有人想觸他霉頭——而且的確,典獄長先生的事情也是他們現在更想知道的。
「答案就在我們上次去過的『沙箱』那裡。」法案的解釋異常簡短,「在知道了典獄長先生的身份之後,另外一個宇宙的斯塔克就提出過這樣的可能——『作為算無遺策的托尼·斯塔克,他永遠無法忍受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這是他的原句。」
斯塔克:「……」
法案看了他一眼:「沒有針對你的意思,是因為我刻意隱瞞了財政赤字會終結典獄長生命的事實——否則你在之前就有可能會阻止我進行這樣的嘗試。」
「墨菲定律……」斯塔克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然後說,「只要有壞的可能,無論是多小的機率,它總有一天會發生。」
法案點了點頭:「考慮到典獄長原本近乎無限的生命,那麼這件事發生的可能性也是1。」
斯塔克沉默了片刻,瞪著法案說:「你憑什麼說我會阻止你抹除典獄長頭頂的這把達摩克利斯之劍?」
「因為成功的機率不是百分之百。」法案說,「我認為概率值得一試,另一個斯塔克也這麼認為,但有的人可能不這麼認為。」
斯塔克十分惱火:「你的意思是說這個人是我?」
法案:「我沒有那麼說。」
斯塔克:「我聽出了這個意思。」
法案:「這是你的自由。」
眼看著場面要混亂得一發不可收拾,班納只能趕緊幫助兩人——確切地說是只有斯塔克,因為法案沒有這種情緒——做憤怒管理:「先別吵,繼續說我們該怎麼辦?」
雖然他還不知道典獄長先生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七個博士學位可以讓他十分確信,他們在說的事情是關於如何讓典獄長先生復活。
那麼無論如何他都會全力配合。
法案深深地看了斯塔克一眼。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敲開了辦公室的門。班納看了看大家,說:「我出去看看,這本來就應該是我的工作。」
但外面的人讓他有些出乎意料。
是瓦倫警衛。
他的手中拿著不知從哪裡來的一紙就任書,交給了班納。
「我是瓦倫典獄長,來接任典獄長先生的職位,和他所管理的監獄。」
班納能夠理解這樣的情況——畢竟典獄長先生理論上是死了,總有人要來接手監獄。
但這件事讓臥室里的幾個人感到心中仿佛被什麼刺痛了一下,又帶著一絲恐慌和焦慮——正如法案所說,他的計劃成功率也並不是百分之百。如果失敗了呢?典獄長先生就會真正地死亡。
說實在的,從理性的角度去考慮,班納覺得法案所說的完全沒有問題。
他並沒有插手任何事,只不過典獄長先生就是這樣早早地迎來了屬於他的「終結」。這恰好證明他說的沒錯,只要財政赤字帶來的終結典獄長生命的可能性還存在,那麼它早晚都會發生。
即使是斯塔克能夠在他有限的生命里想辦法去阻止這件事——那麼他們又能夠阻止多久呢。
班納回到了臥室,將那個接替典獄長職務的瓦倫警衛留在了辦公室里。
對方不會生氣,也遠不及典獄長那樣真實得宛如一個人類——班納在這樣思索的同時,又覺得這樣評論典獄長到底有多麼像人類也不失為一種冒犯。
他這時候不得不承認,自己的腦袋裡其實也有點混亂。
總而言之,他不是很想看到其他人坐在典獄長平時的沙發椅上。
臥室里的法案已經差不多將計劃說完了——而整體來看都很簡單。法案為典獄長先生留下了與世界的最後一個協議,依然是可以為他選擇下一個角色的技能。
但職業和其他屬性顯然沒得選,因為他必須是囚犯。而這個角色的技能有些特殊。
他們只需要找到典獄長先生是哪個囚犯,再將他帶出監獄,執行接下來的計劃就可以了。
事情看上去很簡單,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也會非常順利。
但——「墨菲定律」,不是嗎?班納有些憂心忡忡地想。
他打開門走出了臥室,外面的瓦倫警衛依然有些茫然地站在辦公室中央。
這讓班納驀然生出了一股同情。畢竟這個被抓來接替職位的也只是一個無辜的像素小人罷了,他不過是在執行自己的程序。
瓦倫警衛聽到聲音,抬起頭與班納對視著。
「你看上去似乎不太高興。」不知道為什麼,班納突然間脫口而出。他停頓了一下,本想說「對不起,典獄長先生」,又沒能夠說出口。
無論如何,他並不想稱呼另外一個人為「典獄長先生」。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瓦倫警衛神色中的茫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嚴肅。
班納搖了搖頭:「我很抱歉。」
瓦倫警衛點了點頭,盯著辦公桌後的沙發椅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說道。
「我記得那屬於前任的典獄長先生。」瓦倫警衛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但他說出來的話語卻讓班納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而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瓦倫警衛說,「還有十七分鐘就是晚餐時間,701009號和701012號,以及701019號,需要我在那裡才能吃飯。」
班納愣了一下。
如果張典羽還在這裡,就會知道這幾個囚犯編號都是對應的變種人少年犯——說是少年也並不妥當,這三個孩子年紀甚至還不到上小學的年齡,完全不具備分辨是非的能力,就在各個罪犯組織資助下的研究機構里被來迴轉手,唯一有機會在社會上露面的情況都是被當成武器使用,完全無法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他們也是他在地圖上最常看到的跟在瓦倫警衛身後的「尾巴」之一。
即使是強制睡覺、洗澡、吃飯、和學習的時間裡,他們也往往不會乖乖地按照時間表約束自己的行為。
只能在瓦倫警衛面無表情的陪伴下勉強搞清楚自己該做什麼。
班納愣了愣就離開了辦公室,留下了瓦倫警衛一個人待在房間裡。其他人還在裡面的小臥室里,以免「新來的典獄長」將這裡挪作他用,把典獄長先生的屍體移走。
而瓦倫警衛就呆呆地按照他應該做的一樣,在辦公室里站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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