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嫁!我都二十二歲了!我好多同學孩子都有了!」
「我不是不同意你嫁人!你要看清楚你要嫁的是什麼人!別到了以後再後悔!」
「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負擔阿弟的學費,還有錢給媽媽治病!難道你要看著阿弟退學,看著媽媽繼續病下去嗎!」
外屋的爭吵聲儘管刻意壓著聲量,但還是讓裡屋的姚遠聽得清清楚楚。閱讀
斑駁陸離的牆壁上掛著手撕式掛曆,上面日期寫著:1991年10月1日。
姚遠怔怔的望著斑駁老舊的天花板,他用了好久才接受重生的事實,他從2021年重生回了1991年。
這裡是他的家,廠里分配的職工房。
十五個平米的房間可謂家徒四壁。
父親姚振華搭了隔層,將房間隔開,他和姐姐一人一半,姚遠和父親睡隔層,做飯在外面走廊搭的簡易灶台,上廁所要到走廊盡頭的公廁。
姚振華是西海糖廠的高級操作工,一個月的工資加補貼,能拿到200元。
母親是廠里的出納員,錢來錢往的,但是工資只有120塊。
雙職工家庭的日子是比較寬鬆的,但是姚振華夫婦是個重教育的,女兒兒子一視同仁,女兒考上中專,二話不說全力支持,以至於寬鬆的經濟拮据起來。
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病,讓母親住進了醫院,廠里的醫院治不了,轉到了縣人民醫院,恰恰此時,姚遠考上了五年制工科大學。
更讓這個家庭雪上加霜的是,工廠進口的高價設備出了問題,生產線關停,姚振華被迫待崗,失去了每月200元的工資。
1600的醫藥費、400塊的學雜費和生活費,幾乎壓得這個失業男人幾乎無法呼吸。
生活的重擔把這名老實巴交的漢子摧殘得沒了人形,他已經拼盡全力了,可依然無法讓家庭走出當前的困境。
下崗後的姚振華瞞著家裡人去黑磚窯背磚,50塊磚一分錢,為了賺10塊錢,就得背5000塊磚頭。
為了多賺一塊錢,姚振華沒日沒夜的苦幹。
命運總是捉弄平凡人,沒過多久,黑磚窯塌方,姚振華被磚頭砸成重傷,磚窯老闆跑路。
姚遠清楚地記得,就是這一年,為了湊足自己的學雜費和父母的醫藥費,二十二歲的大姐選擇了嫁人,用換來的4000元彩禮錢撐起了這個家!
然而,她嫁人的對象是一個吃喝嫖賭抽,不務正業的盲流。
沒辦法,因為只有這個人能給得起更多的彩禮錢。
當他折騰光家產後,所有面目都會暴露出來,家暴、辱罵,酗酒,大姐的一生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前世在大姐的資助下,姚遠完成了學業,順利進入了央企工作,成為一名高級機械工程師。
但大姐的悲慘人生遭遇是他一生揮之不去的自責和內疚。
他時常在想,如果重新回到那個時候,自己多懂點事兒,能做點什麼,那該多好……
想到這裡,姚遠忍不住淚流滿面,輕輕呢喃呼喚了一聲:「姐。」
看到姚遠出現在門口,似乎擔心被弟弟看出端倪,大姐迅速平復下情緒,抹了一把眼淚,強笑著說,「小遠醒了,洗臉吃早飯吧。」
爭吵的父女倆彼此默契的閉嘴。
姚遠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爸爸、媽媽、姐姐都是這樣,總是將所有壓力和苦澀扛在肩上,為自己營造出一片溫馨舒適的生活環境。
在家人們的呵護和保護下,自己就像是一朵溫室里的花,無憂無慮的成長。
姚麗忙說,「大姐拿錢回來了,以後你啊,就安心讀書吧。」
父親姚振華坐在瘸了一隻腿的木製長椅上,一言不發,一根根的抽菸,不到五十歲的他已顯老態。
擺在桌子上的一疊錢,並沒有讓他感到喜悅,反而心情愈發的沉重。
姚振華難受至極,作為父親,他無力解決家庭危機。
卻被逼著用女兒的彩禮錢來填補家裡的債務。
念及此,姚振華低下頭默默垂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姚遠深呼吸著,他看著大姐風華正茂的臉,儘管眉宇間掛著淚痕,素顏朝天,難掩青春靚麗。
又想起上一輩子大姐那張滿是皺紋毫無血色的臉,嘴角的淤青,他的心就隱隱作痛。
每一次大姐佯作輕鬆地說我過得還好,姚遠的心就如針刺倒扎。
「這不是有錢了嗎,男子漢不要哭。」姚麗安慰著。
走上前,輕輕摟住了比自己高一頭的弟弟,「錢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管好好讀書就行,姐姐就算是砸鍋賣鐵也得供你上學,讓街坊四鄰們都知道,咱們家的姚遠是個有出息的孩子!」
再一次深呼吸調整著,姚遠點了點頭。
他說,「姐,我會的,我發誓,一定不會讓家裡失望!」
早飯很簡單。
一碗豆漿,一根油條,一碟鹹菜,一個雞蛋。
姚振華一口沒動,仍舊坐在那把瘸腿椅子上抽菸,散落一地的菸頭,似乎在訴說著這個男人的心事。
「爸,你們廠子最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坐在長條板凳上,姚遠忽然間問向父親。
姚振華微微一愣,自己待崗的消息,他還沒有告訴家裡人,不想讓家人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長嘆一口氣,故作輕鬆:「確實是出了點情況,廠里花高價錢買回來的進口設備壞了,廠里為了維修,上下都急壞了,到處高價聘請維修技師。」
果然,姚振華還是隱瞞了失業的事情。
姚遠心頭微微一動。
設備故障,這對前世專業從事機械工程行業的自己來說,或許是一個天載難逢的好機會。
而且他清楚地記得,當時廠里張貼了懸賞榜,誰能解決設備故障問題就給獎勵一千元錢,這可是一筆巨款了。
不過,在上一輩子裡,沒有人能拿到那一千元錢獎金,而糖廠最終因為這件事引爆了日積月累的矛盾,從而倒閉。
姚遠的心裡開始籌謀起了計劃。
如果自己能夠將車間裡壞損的設備修好,那麼父親就不需要待崗,回到廠里下班自然就能遠離那該死的黑磚窯。
只要能把醫藥費和學雜費賺夠的話,姐姐就可以把彩禮錢給人家退回去,不需要嫁人了。
「爸,車鑰匙給我,我要出去一下。」
「去哪兒,早飯還沒吃呢。」姐姐在後面喊道。
迅速下樓到樓梯間那裡費半天勁才打開自行車鎖,推出來後,急急忙忙的就助跑起步,可是他全然忘了,從2021年重生回來的他已經有足足十五年沒有騎過自行車了,這一下「撲通」的摔了下來。
他顧不上疼痛,連忙爬起來扶起自行車,嘗試了好幾下終於成功騎了上去,站起來奮力蹬腳蹬子往生產區而去。
他前腳剛走,姚振華放心不下,後腳就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