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安眉心皺了皺,看容煊面色不善,又看沈凝一臉淡漠,略一思量溫聲開口:「我知道皇后娘娘都是為了凝兒的傷勢著想,並未有任何不滿,只是有些擔心凝兒,所以話說的急了些,十一弟不要見怪。」
他又低頭與沈凝說:「你若要回府,那我送你。」
「不必。」
沈凝語氣低軟,態度卻很堅決地說:「煊兒送我就可以了,不敢耽誤七王殿下的時間。」
容子安頓了頓,很快點頭:「那好,我回頭去看你。」
沈凝沒應聲,只朝容煊喚了一聲走。
「哦。」
容煊懶懶應了一聲,跨馬向前,也帶動馬車和護衛們向前。
容子安看著那隊遠去的人馬神色逐漸變得複雜。
沈凝那麼喜歡他,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拼上性命。
現在只是在宮中養傷半個多月,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還是她在宮中的時候受了皇后責罵或脅迫,現在有容煊在場,所以她不得不對自己這樣冷漠嗎?
……
馬車晃晃悠悠,終於到了定國將軍府門前。
府宅門樓高大巍峨,黑底金邊的巨大匾額之上,定國將軍府幾個金漆大字巋然其上。
府邸是當今聖上親賜,匾額亦是聖上御筆親書,代表著當今皇上對沈凝父母的絕對恩寵和信任。
容煊翻身跳下馬,似笑非笑道:「你都三年沒回來了,這府上不知道可還有你立足之地?」
沈凝扶著黛月的手下了馬車,看著那熟悉的大門語氣淡淡:「應該有……煊兒,你回去吧。」
「幹嘛讓我回去?」容煊雙手抱胸,不給面子地說:「我好久都沒來過這裡了,看在我護送你一路的份上,你都應該請我進去坐坐才是。」
「我可能要處理一點事情,今日沒空招待你。」沈凝看著容煊,語氣和眼神都很認真,「改日。」
「……」容煊撇撇嘴:「隨便你,反正我也只是說著玩玩而已,誰樂意跟著你浪費時間,走了走了!」
利落的翻身上馬後,容煊一邊握住馬韁一邊思忖今日的事情。
他平素不喜歡容子安,先前看到容子安就忍不住嗆兩聲。
剛也是抱著點看熱鬧的心思,想瞧瞧沈凝怎麼對待容子安這個情人。
結果沈凝那般冷漠,實在是叫他好意外。
他得趕緊回宮去問問母后,這半個月給沈凝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讓原本那麼瘋癲的人變的正常了起來!
容煊帶走了馬車和他隨身的侍衛。
定國將軍府門前便只剩下沈凝和藍星、黛月主僕三人。
先前府門前的守衛已經看到了沈凝,有幾人上前來見了禮,另有兩人飛快進府稟報去了。
黛月扶著沈凝手臂低聲說:「小姐,咱們進去吧。」
「嗯。」
沈凝點頭,微提起裙擺邁步上了台階。
她出生在這定國將軍府上,從小到大也長在這裡,府里的一草一木原本她都熟悉。
可如今沿路走來,她卻感受到了濃濃的陌生。
沈凝自幼聰慧,十二歲便掌管了府上中饋之事,在這定國將軍府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和地位。
三年前那外來者占據她的身體後,說這府邸死氣沉沉,想改造一番,便借著沈凝身體的特權,將原本雕樑畫棟的府邸弄的亂七八糟。
後來沈凝被困在睿王府,家中由繼母柯氏掌了中饋。
柯氏吩咐人重新將府邸修繕了一回。
如今的定國將軍府,花草茂盛綠樹參天。
可是卻也沒了沈凝最喜歡的景致。
沈凝斂了眸中輕嘲,直奔她原先的院子清芷榭。
有兩個婆子快步追到沈凝身側,滿臉堆笑地說:「大小姐怎麼忽然回來了,也不派人事先通知一下——」
沈凝淡漠道:「怎麼,我回自己的家還需要事先通知?」
「老奴的意思是,通知一聲的話府上也好準備恭迎大小姐,不至於現在這般匆忙……」那兩個婆子一邊說著,一邊攔在沈凝面前。
她們身後還有婢女跟隨,不露痕跡地散開來,擋住了沈凝去路。
「小姐既回府了,不如先到夫人的漪瀾院去,夫人這三年對小姐日思夜想,見到小姐定然開心。」兩個婆子上前來拉沈凝手臂:「老奴陪小姐去。」
藍星性子潑辣,瞧她們這麼沒大沒小頓時柳眉倒豎,用力將那兩個婆子搡開:「哪裡來的老刁奴,瞎了你的狗眼,小姐是你能拉扯的嗎?滾開!」
她習過武手勁兒大,一把過去,那兩個婆子就仰倒,和她們身後的一圈婢女倒了一片,頓時「哎呦」聲連串兒響起。
黛月護在沈凝另外一側。
雖未說話卻警惕地觀察著周圍,兩人把沈凝守得嚴嚴實實。
沈凝眸中浮起幾分欣慰的笑意。
縱然有三年不美好的記憶,但少時情誼深厚,藍星和黛月骨子裡還是忠心護主的。
這也是沈凝帶她們回府的理由——
那外來者怕「崩人設」,所以找各種藉口疏遠了原本沈凝親近的所有人,包括沈凝身邊的婢女、護衛、院中的老嬤嬤、沈凝生母留給她的左膀右臂。
甚至是沈凝的父親定國將軍沈敬軒也因那外來者離京,去了西北軍中。
沈凝早知道府中已經被鳩占鵲巢。
她若一個人回來,形單影隻,便是無人可用。
「走!」
沈凝丟下一個字,錯開那倒成一片的婆子婢女,大步朝著清芷榭走去。
那些人連聲呼喊「小姐」,都被沈凝拋之腦後。
來往的僕人看著沈凝那秀挺如玉竹一樣的身姿,心中不約而同升起一個念頭——府上要換天了。
……
秋日的風滲著絲絲的涼意,吹起沈凝垂落在身後的烏黑青絲。
她停在了一座閣樓院前。
院子裡的擺設全然陌生。
曾經放置箭靶的位置如今成了清凌凌的洗硯池。
原來種了星辰花的地方,現在擺著一片幽蘭,隱隱的蘭香撲鼻而來。
沈凝最喜歡的紫藤樹已被砍去,一棵高大的羅漢松取而代之,不知名的綠藤盤著粗壯的松樹枝,在那樹下陰涼處吊成個花藤鞦韆。
這院子本是她從小住著的清芷榭,如今也改了名字,叫做含雁居。
黛月看著這面目全非的地方臉色極為難看。
藍星更是咬牙罵了一句「豈有此理」。
就在這時,院內響起一連串錯落的腳步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