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要好好賞你。」宮雪瑩淺笑說著,手臂輕抬攬著時淵的脖頸讓他靠近自己,淺淺地吻了他。
從此時淵住進了這公主寢殿。
他成了靖朝大殿下宮雪瑩的入幕之賓,天下皆知。
宮雪瑩雖是女子之身,卻握著王朝一半的軍政財權,讓所有皇子都望塵莫及。
她地位尊崇高高在上。
誰人的口誅筆伐她都不放在眼中,從來我行我素,唯我獨尊。
時淵也不在意別人的輕鄙。
他從來不在乎那些。
時日久了,有的人甚至覺得,自己對時淵這個傍上公主的男人的鄙視如此可笑,如此無聊。
宮雪瑩越來越信任他。
幾乎所有的要事,都交給時淵去打理。
時淵也打理的極好。
從不要宮雪瑩憂慮操心。
宮雪瑩覺得,自己這輩子也就如今過的當真清爽放鬆。
她前些年啊……
幾乎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應對一切。
哪怕是看起來慵懶疏鬆的時候,其實都從來不曾真真放鬆過。
不知覺就到了隆冬。
窗外大雪飄飛,殿內卻暖意浮動。
金鳳宮中,宮雪瑩靠在軟榻上,身上蓋著滾白毛圈的裘皮毯子,面前是上等銀絲炭。
時淵就坐在不遠處的几案邊,查看著今日各地送上來的公文。
如今的他筆跡和宮雪瑩一模一樣。
便是宮雪瑩自己,都分辨不出來了。
他穿一身雪白衣裳,不帶任何紋繡裝飾,長發用檀木簪子半挽。
銅爐青煙裊裊而起。
宮雪瑩隔著這一縷青煙看他,總覺得能看出幾分仙氣來。
「時淵。」
她輕聲喚,調子低低的,懶懶的,有點兒啞。
「怎麼?」時淵抬眸時,也放了手中硃筆,起身到她身邊兒來坐定。
時淵幫宮雪瑩拉了拉裘皮毯子,右手握住了她的手:「腹間還酸疼嗎?」
昨日她來了癸水。
雖說一年多的時間裡,時淵用心為她調養了身子。
但那根深蒂固的不適,當然也需要一段時間逐漸好轉。
所以啊,如今癸水來時,不像先前那般難受,卻也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宮雪瑩點了點頭,側身靠上時淵肩頭,「有些脹悶,有些發酸……其實以前比這更難受,喝藥可緩解,但我又討厭喝藥。」
時淵抬手攬著她,讓她貼在自己懷中,大手伸出,覆在她小腹上,便有隱隱的熱力沁入腹部,緩解不適。
他問:「為何討厭喝藥?是怕苦?」
「你覺得我是那樣嬌氣的人嗎?」
「不太像。」
宮雪瑩淡淡一哼,「我自小便最不怕困苦,為學文習武,練習騎馬射箭,受過不少皮肉痛,更不怕什麼苦藥。」
「我討厭喝藥,是因為年少時有人在藥中下毒謀害我。」
「我及時警覺沒有中算計,但後來卻對喝藥之事十分牴觸。」
「時淵、時淵……」
宮雪瑩面頰貼向時淵身前,嗅著他身上的墨香和檀香氣息,眸光幽深,「你對我真好啊,好的讓我懶散,好的讓我太習慣。」
也實在讓人心難安。
她早上無聊翻了本雜書,在上頭看到一則前朝的民間傳奇故事。
說的是一個男子忍辱負重,靠近仇人。
那人使出渾身解數,終於讓仇人放下戒備,完全信任,生出感情。
而後他朝著那仇人使出致命一刀,終於大仇得報。
她自小到大,從來居安思危,謹慎非常。
看到那故事瞬間便想到了自己和時淵。
她和時淵,與那故事中人和情節,前半段真的很像很像。
她現在已經對時淵完全信任。
如果這個時候,他朝著自己刺出一刀,自己受得住嗎?
她以前也信任過別人。
可總有所保留。
她也被人背叛過。
她更明白人性是最經不起考驗的。
信任常有,背叛也常有,並不必太意外。
被背叛的次數多了,都習以為常,從不會傷懷痛苦。
只是遺憾,又沒了可靠能用的人。
而後便越來越冷漠,越來越淡然,越來越清醒。
可是現在……她靠在時淵的懷中,在做著假設,在思忖著以後。
如果有一日時淵也背叛了她,要如何?
重新尋一個嗎?
想像著時淵溫和多情的眸子變得冷漠無溫度,宮雪瑩忽然也覺得身子一冷,不適又抗拒地將那畫面趕出腦海。
宮雪瑩微微皺起眉頭來,抱緊了時淵。
「怎麼了?」時淵低頭,察覺她情緒有異。
「時淵。」
宮雪瑩閉上眼睛,輕悠悠地念著他的名字,「時淵啊,今日有人稟報,我手下的一名官員投奔了我皇弟,背叛了我。」
「他的心不在殿下這裡,就算今日不背叛,日後也還是會走,早失早慶幸。」
時淵溫和地安撫著她的情緒,低頭認真說:「我永遠陪伴在殿下身邊。」
宮雪瑩唇角勾了勾,沒有再說話。
夜間,時淵攬著宮雪瑩入睡。
宮雪瑩被癸水的不適擾的半睡半醒,恍惚間聽到身旁時淵囈語著什麼。
她醒了醒神,貼近時淵身邊。
「阿瑩……阿瑩……」時淵喃喃低喚,察覺身邊有人靠近,便將宮雪瑩拉入懷中,嘆息出聲:「阿瑩……」
宮雪瑩愣了愣,彎唇一笑,臉頰埋入時淵懷中重新睡去。
隔日一早,宮雪瑩醒來時時淵已經起身。
他去處理公主府一些必要的瑣事了。
宮雪瑩擁著被子坐在床上。
癸水的不適只一開始兩日,如今到了三日四日,已經不那麼難受了。
她的手落在小腹上,想起昨夜時淵夢中眷戀的囈語,淺淺一笑。
可是這笑容還未展開來,宮雪瑩雙眸之中忽然掠過幾分疑惑。
時淵會喚她公主或者殿下。
但從不曾叫過其餘別的稱呼,哪怕是在親近之時。
所以這個阿瑩,是真的在喚她嗎?
宮雪瑩怔怔地盯著虛空之處看,良久之後,她出聲召喚,「來人。」
守在外面的內侍趕緊上前,「公主殿下。」
「去,把先前所查,關於他的所有,拿來。」
內侍愣了一下,趕緊屈身退下了。
整個公主府,乃至是朝中人,如今見了時淵都要喚一聲時淵先生,或者時淵大人。
哪怕時淵在公主府和官場沒有任何正式的頭銜和名分。
宮雪瑩對著下人基本都是一個「他」,底下人便知道說的是誰。
可是現在兩人都這般親近了,為何又要翻以前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