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西北之地不再受東寧朝廷控制的消息不脛而走。這消息傳開後,一時間竟比南方的災情談論度更高。
「你是說如今西北之地掌權的人是陸老將軍的長子?就是那位曾經驚才絕艷的小將軍?可我記得哪位後來不是傷了腿站不起來了嗎?」
「站不站的起來有什麼關係?只要有腦子有手腕跟不耽誤事。聽說西北那邊種植了新的作物,聽說畝產能達千斤!依我看,西北之地以後怕是要崛起了。」
「兄台,這話可不敢輕易說呀!朝廷還真能放任西北不管嗎?且等著看吧,估計還有仗要打!」
「朝廷?兄台莫不是忘記了西北之前被外敵侵擾苦不堪言,你看朝廷有反應嗎?西北軍是一退再退,大營都從關口退到了城裡,臉都丟盡了你看朝廷什麼時候讓反攻了?之前不敢跟外敵打,難道現在就敢跟陸家軍打了?呵呵!」
一時間,氣氛有點尷尬又壓抑。
大堂的角落,連個穿著素色短打的貨郎打破了這沉悶的氣氛:「我表哥的堂弟就在西北大營,前幾天他給家裡的信里也提到了那叫土豆的新作物,聽說那玩意好吃還管飽。一年能種兩季,聽說第一批種植土豆畝產就超過了一千斤。」
飯館的大堂里都在談論這件事,聽說西北有新的作物如此高產,這就讓正經受著天災的百姓似乎看到了希望。只是現在大多數人都還在觀望,畢竟逃難不是什麼說走就走的旅行,那是隨時都可能要命的。
雨連續下了一個多月,所有糧食的價格都在每日上升。這還不是最嚴重的問題,之前就有人傳出消息南邊會發生嚴重洪澇,北邊地勢高想活命就得往北邊逃。
如今已經有地勢低的小縣被水淹了,州城雖然還沒被淹但每日都能看見河水的水位在一天天上漲。
現在的江南人心浮動,再者江南多富戶又是出文人清貴世家最多的地方,只要是稍微有錢有勢的人家,得到的消息肯定都要比百姓更加準確。
一個月前洪澇的消息傳出還沒多少人當回事,可一個月後眼看有縣城被淹眼看州城的水位也逐漸漫了上來,這些上流圈的人紛紛冒著雨也要帶著家眷搬離前往京城。
京城正好處於南北界線之上,雖然被劃分為南方,可實際上京城的地勢比江南高了很多。所以這些有錢有身份的人都想趁著逃難的人還沒開始行動先一步離開,這樣京城就不會拒絕他們入城。
這想法是沒錯的,特別是有了之前旱災北邊的百姓紛紛湧上京城被拒門外的情景,這些腦子活泛的人都知道怎麼做才對自己最有利。
普通百姓一看這些有身份的人都開始跑了,當初洪澇的消息就在此被提起。從最開始的嗤之以鼻到現在不得不信,可誰也不捨得自家那些家當,於是選擇繼續觀望。
至少在州城水淹上來之前他們都會選擇再看看,逃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對於朝廷的做法他們也知道了不少,之前災民不讓入皇城那對他們也是一樣的。
京城不能去,那就只有往北方去。可之前北方旱情顆粒無收,多少難民跑到南邊來,現在又讓他們往北邊去,到北方吃什麼?
沒錯,北方因旱情都還沒緩過來,現在大批人往北方去食物會是一個很棘手的問題。
靠朝廷賑災?可快拉到吧!旱情那麼嚴重朝廷就賑災了一次,拿出來的那點糧食根本不夠吃。死了多少人朝廷能不知道嗎?知道也照樣不作為,聽說皇帝還在修什麼別苑。
天高皇帝遠,看不到這人間煉獄。
京城,朝廷收到了西北送來的一份摺子,算是陸修離正是通知朝廷至此西北脫離朝廷管束自成一地。
佑安帝好不容易才恢復一點精氣神差點又要被氣到中風,可按又怎樣呢?正如百姓想的那樣,現在的朝廷根本調撥不出一點兵力去攻打西北。
就算能抽出兵力,可也沒有糧草可以供應。天災不斷就賑災了一次,若是現在還能拿糧食出來打仗卻不給百姓賑災,只怕民間是真的要有人暴動起事了。
皇帝可不傻,他自然是知道這些平頭百姓的,但凡只要還有一點活路他們都不會想到要造反。所以他會派人賑災,但絕對不會讓百姓吃飽,只要餓不死的程度吊著就足夠了。
朝堂上一時間對陸修離是口誅筆伐,算是在史書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頁。
討伐聲持續了一炷香的功夫,真是幸苦了那些大臣們一個個罵得口乾舌燥,眼巴巴望向皇帝就想討口水喝。
這些大臣都是皇帝的嘴替,一句句罵聲中皇帝漸漸也平復了心情:「三寶,給諸位卿家看茶!」
潤潤嗓子後,這些官員也冷靜了下來。眼下西北丟了也就丟了,暫時是拿不回來了。而且從另一個方面來看,倒也不盡然都是壞事,畢竟西北邊境外的那些異族一個個都彪悍兇殘,以後有陸家守著,朝廷倒是少了一點危險。
到底是相爺最先看到了問題所在,如今無論是陸修離還是朝廷,又或者境外的異族,大家都面臨著同樣的問題就是缺少糧食。
無論打不打仗,糧食都是個問題。朝廷現在是沒法動陸修離,同樣他也不能動朝廷。而且他剛才在心裡計算了一下,要養活整個西北大營,陸修離需要的糧食朝廷都拿不出,他實在是不明白他準備拿什麼去養軍隊。
難道就靠最近大街小巷傳開的新作物嗎?畝產千斤的新作物,真的會有這樣高產?他如今雖是百官之首,可當年也是從外放做縣令一步步走到今天,田間地頭他都去過,自詡對農事也是了解的。
產量最高的也就畝產三百斤左右,有些作物畝產低一些也一百多斤到兩百斤。畝產千斤,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他是不信的。
可這樣誇大的宣傳是從哪裡來的?自然是從西北傳開的。能傳到京城來,這只能說明是陸修離那邊可以散播的。
他們究竟是對自己有足夠信心,還是只想把人引過去?畢竟之前的旱災西北地十室九空,百姓走了大半,的確是繼續增加人口。
可光有人口有什麼用?若沒有糧食,去了也是死。除非……除非他們散播的消息是真的,真有畝產千斤的作物。
「皇上,西北傳來的消息目前雖然無法證實真假,但臣覺得此時有必要弄清楚。若是真有畝產千斤的作物,這對於正飽受天災的百姓來說就是希望。」
皇帝立即傳召了司農,似乎是早有預料司農還準備好了一份摺子一起帶上去面聖。
果然,皇帝問起畝產千斤的作物司農呈上他這些年總結出的各種作物畝產量:「皇上,臣從未見過能有畝產千斤的作物。即使是風調雨順之年,最高產的一次記錄是小麥畝產三百六十斤。微臣也曾隨使團周遊列國,也從未聽過有畝產千斤的作物。」
司農的意思很明顯,假的,都是假的,根本不可能有畝產千斤的農作物。
皇帝這心像是被捋順了,我沒有的東西你最好也別有。
只有相爺在心裡左思右想還是覺得陸修離不像是無的放矢的人,若是消息為假,到時候涌到西北的百姓可就不好安撫了。
段時間內可能還會被畝產千斤的糧食吸吊著為西北建設添磚加瓦,可一點讓百姓知道消息是假的,那這些來添磚加瓦的百姓就有可能立刻揭竿而起成了打砸的人。
陸修離不像是會做這種顧頭不顧腚的事。
「皇上,不管消息是真是假,臣都認為還是有必要派人去深入了解一下。」
相爺都這麼堅持了佑安帝也不是不識好歹,只是一想到他的護龍衛基本上都折損在了西北,他這才緩過來的心情頓時又不好了。
派人去打探?派誰去?不僅是他的護龍衛就連國師的弟子也折在上面,一想到這皇帝的火氣忽然就冒了出來。
葉家究竟是哪一邊的?
葉家女竟然會玄術,玄術水平連國師都說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葉家藏得可真深啊!難怪陸修離的腿悄悄好了,人也從活死人醒了,不僅如此還瞞過了護龍衛的監視悄悄去到了西北。
原來陸修離能不聲不響走到這一步,都是因為他身邊有個高人,而這個高人還是他這個皇帝親自送到他身邊的。
佑安帝的表情霎時間有點繃不住了,都在看皇帝臉色的百官一頭霧水,糧食產量不是一直就這麼高嗎真不知道陛下有什麼好生氣的?
他們哪裡知道,等散朝之後鴻臚寺卿葉德武被皇帝叫去了書房,接著就是劈頭蓋臉一頓罵,把葉德武嚇得兩股戰戰就要把腦袋磕破表忠心了。
「皇上明察,此女自小養在莊子上,微臣是真的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學會了玄術。或許……或許是弄錯了,她自小身體就不好,能活著就不錯了,哪裡還有精力學那麼高深的玄術?
之前國師派人來索要臣的頭髮做法對付那丫頭,臣也如數奉上,臣的忠心日月可表!皇上明察啊!」
葉德武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淚,恨不得葉攸寧現在就在他面前,好讓他一劍捅死她證明自己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