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畫入人心(9)
「你哪怕有一次從我的角度想事情會不會!不肯站在我身邊就什麼都別做,我已經接受你不支持我了你還想怎麼樣!」
「溫博甫的事情在你跟你爸達成協議之前我不會管,但是芝愛的事情!她就算單獨住出去你也不放,是你過分!」
「你不管,但你會找他談話,你一次次把你自己暴露在他面前就是把我的弱點攤他面前!」
「席聞樂我在跟你說芝愛!」
「你稍微在乎一下我!」他在她肩膀上的力道施加到了最大,把她從牆上拉起後突然放手,時音背部猛烈撞擊樓梯扶手,腳下打滑往旁邊摔,緊接著手肘撞上一層比一層低的階梯,沒拉住扶手,人沒有重心地往下摔,從二樓直直摔到底樓。
阿蘭被驚天動地的巨響嚇得呆在客廳,芝愛聽到爭吵從房裡出來,她僅看到的一幕就是姐姐被他推到樓梯扶手上,立刻跑下樓梯!
時音摔得很嚴重,膝蓋腳踝與手肘的擦傷紅一塊青一塊,額頭也被階梯邊角磕破了一大道口子,芝愛抱起她時,額頭的血順著臉頰流到耳後。芝愛喊她,她聽不見,耳中一片隆隆聲,意識逐漸喪失,腦海一片黑暗前只看到還站在樓上的席聞樂,他不下來,沒有任何動作,就這樣看著漸漸昏過去的她。
芝愛喊阿蘭叫救護車,最後抱著時音肩膀,含怒瞪向樓上的席聞樂:「你有必要嗎!」
他依然站在原處。
陰影蓋在他的臉上,全身只剩暴怒情緒之後的出奇冷靜,獨站高處,看著被他摔得全身殘破的時音,一顆心漸漸醒過來。
手抖。
7
時音在兩個小時後才甦醒過來,人滿身是汗,被腳踝的傷疼醒。
芝愛扶住她肩膀。
護士正給她膝蓋上藥,她的手肘,手腕,小腿處都纏了幾圈紗布,醫生說是皮肉傷,腳踝則傷到了筋骨,一動就萬般酸疼。
這裡依舊是湖邊別墅,她躺在芝愛臥室的床上,圍在床前的有阿蘭、芝愛、一名醫生、兩名護士與深夜趕來的栗智。時音只在一開始疼時有表情,等到漸漸適應疼痛,人也就麻木了,靠著床頭不說話。
身上所有擦傷都處理完畢,阿蘭替她蓋被子,栗智說:「芝愛留下,其他都出去吧,讓她休息。」
阿蘭把時音慢慢扶躺到枕頭上,然後與醫生護士一同出門,栗智也出門了。
人就這麼些,走的時候也這麼些。
時音的面色很淡很淡,沒顯露什麼情緒,人都走後,她就側躺著閉上了眼睛,芝愛喊她,她也不說話。
芝愛睡上床,從後面小心地攬著她:「姐,我知道你疼,你哪裡不舒服告訴我,我幫你揉。」
芝愛特意壓住了濃重的鼻音,時音閉著眼說:「我不疼,我想睡,你也睡吧。」
沒有問關於席聞樂的任何事,提也不提他的名字。芝愛理解她,把腦袋靠在她的後肩上:「恩。」
今夜誰也無法入睡,又等了兩小時才聽見身後芝愛淺緩的睡息,那個時候時音的眼淚已經濕了大半個枕頭,她用牙齒咬著食指才沒有發出聲音,席聞樂推她的畫面每想起一點就引來更洶湧的難過,止都止不住。
心寒了不知道多久,臥室的房門輕輕地開。
席聞樂來的時候沒有一點聲音,他剛才一直都不出現, 等到夜涼如水才無聲無息地來看她。
時音哭,他就在她的床頭旁長久地看著她,直到她察覺,想背過身去,他才慢慢地蹲下,用手撫她汗濕的額頭。
她看他。
走廊的燈光投放在他的肩上,面部依稀看得清楚,他已經跟剛才判若兩人了,再沒鋒利的模樣,再沒寒冷的氣場,像垮過一次,同樣濕紅的眼睛和她相互凝視著,說:「冷靜點。」
怎麼冷靜,他自己都不冷靜叫她怎麼冷靜……時音被哽咽堵得一句話都無法完整說出來,席聞樂把她從芝愛的床上抱起來,但動一點酸痛就傳到全身,她發出聲音來,他停下,過一會兒更小心地抱她。
睡深的芝愛沒有察覺床邊的動靜,時音終於被他抱起來走出臥室,身上全是傷,所以他走得很慢很穩,她的長髮垂在他的手臂下面,一半乾燥,一半被眼淚浸濕。
「頭髮短了。」進主臥時,他終於發現她發梢的長度變化。
這個遲來的發現再激不起時音的什麼情緒,哭夠了,表情就變得很清淺,他從她這清淺的表情里看出點意思來,用額頭抵著她的,說:「看我眼睛。」
她看他眼睛。
兩人的額頭之間隔著一塊紗布,他皮膚上的溫度傳不到她這邊來,他準備說話,時音在他之前輕輕講:「可能我們性格真的不合適。」
到底還是被她搶先說了,席聞樂的話被堵在喉嚨口,時音接著說:「我的人生觀價值觀跟你本質上有區別,我跟不上你,也無法配合你,這樣的矛盾以後還會越來越多。」
這種話越來越預示後面將要提到的話題,兩人都克制著情緒,她儘量不停頓往後講:「現在我媽走了,我和芝愛兩個人隨便怎麼過都可以,慕羌反正也不會再來找我,我……」
「你沒有我行嗎?」他啞聲打斷。
「如果,」她看他眼睛,「如果我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三年前我不會再來找你了,或許生活會很困難,但我可能過得更輕鬆一點。」
「席聞樂,」她抽一口氣,問,「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兩個愛得很累?」
後面的話呼之欲出,他反問:「你早就跟我不是一條心了對不對?」
時音閉眼。
他終於把她放臥到床上,把她的發都撫到耳後,告訴她:「今天你說的話我都沒聽到,你現在可以恨我,但我不會停下來的。」
他的雙眼又快變得像剛才一樣鋒利,說完吻她,她的雙手沒有推擋能力,硬生生把他的嘴皮子咬出血,兩人都迅速地側過頭,時音喘氣,他則面無表情地抹嘴唇。
8
與席聞樂的感情日漸崩壞。
時音養傷那幾個星期,栗智往別墅新派了個叫阿沁的女傭,阿沁每天的工作就是貼身伺候她,一步不離。
她唯一的外出是去學校參加期末考試,那時身上的紗布去掉了,皮膚上只剩一些很淺的淤青,腳也能走,但需芝愛在旁不時扶一把,後來一進考場還是被火薇多嘴:「慕時音你被家暴了?」
她用的是開玩笑的語氣,時音一聲不吭地走開。
考完試出考場,紀桃沢從後面趕來,問她去不去參加社團的聚餐,她還沒答,衣擺邊的手忽然被握進熟悉的手心,身子也從芝愛那邊換入席聞樂懷中,剛到這邊的他替她答:「不去。」
兩個人的關係很詭異,就像嘴上被封了膠帶的妻子與神經過度敏感的丈夫,紀桃沢沒看出什麼來,太子爺說不去,她就立馬回去幫時音想不去的藉口,而時音一步一步被他拉離考場,遠離熱鬧的人群。
他把她看得很緊。
回到別墅後,依舊每天敷各種藥,平時喝的補藥也不落下,但時音將它們倒進露台綠色的盆栽中,有時席聞樂會看到,他通常將雙手放在褲袋中,什麼話也不說,不責備她。
隔天阿沁就專門盯著她喝藥。
這樣子過了一個寒假,慕西尉一通電話讓她有了第二次外出的機會,她告訴席聞樂:「我哥要拿些以前落在慕羌那兒我媽的東西給我,你說過這別墅不進外人,他不方便送過來,我出去見他。」
他說:「隨你。」
時音外出的那天由老李送,阿沁也跟著。她與慕西尉約在一家咖啡廳見面。
跟席聞樂在一起的這一年半,與慕西尉幾乎沒聯繫過,這一回是兩人相隔許久後第一次見面,車子停在咖啡廳外時,她已經看到靠窗獨坐著的他,他模樣變得不大,身上的戾氣收了不少,相比較高中時多了一份沉穩。
誰都變了。
聰明的變愚蠢,內斂的變狠辣,浮躁的變淡定——她是被愛情磨圓的,席聞樂是被性格磨壞的,而慕西尉是被歲月磨淡的。
阿沁扶著她坐上座位,慕西尉從她進門就看著她,眼睛從她劉海遮蓋的頭部掃到行走不便的腿部。
時音坐下後,阿沁就回車上坐著。
天下小雨,玻璃面淅淅瀝瀝響,清冷的光投照在桌面上。
慕西尉所帶的東西不多,也就慕母平時喜愛的一些首飾與書籍,他說:「我爸還算有點良心,不留給下一任了,還給你做個紀念。」
她低頭看盒子內的首飾,每一樣都似乎留有慕母的味道,感觸頗深。
兩人一段時間的沉默後,他說:「你……以前不會放這麼多劉海,也不會穿顏色這麼深的衣服。」
「好久不見了。」時音回這句。
「臉色和聲音都不好,生病?」
「沒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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