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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我濃

2024-08-25 10:01:32 作者: 沈驚春
  第50章我濃

  裴行舟把她從車裡抱出來,道路泥濘,她穿著高跟鞋,他怕她踩下去會弄髒鞋子。

  車裡的貴重物品全都拿走了,只剩下一輛空車停在半山路上,明天再找人過來把樹和車吊走。

  來時開車的人是裴行舟,回去就變成了鄭才。

  車內暖氣升起,她驚魂稍定,接過裴行舟遞來的毛巾,擦乾腿上的雨水,還有被雨水澆到的地方。

  抬眸,見裴行舟目光灼灼盯著她,雨水順著發梢滴落,明明全身都已經濕透了,對此也是渾然未覺。

  她心下不安,說:「你也擦擦吧,小心感冒。」

  「好。」

  他應了一聲,拿過她手中的毛巾,擦拭頭上水珠。

  「哎!」

  見此情景,她想出聲制止,還是沒來得及。

  「怎麼?」

  裴行舟轉頭看她。

  「那個……我用過了。」

  她小聲提示。

  「用過怎麼?」

  「……不太乾淨,換一條吧。」

  裴行舟似是笑了一下,他說:「我又不嫌。」

  雨仍在下,絲毫沒有變小的趨勢,雨水順著車窗滑下來,幾乎形成一道雨簾。

  車內溫度暖了不少,漸漸的,也沒有剛坐進來時那樣冷了。

  她聽著毛巾與他頭髮摩擦的聲音,沙沙的,內心有些奇妙。

  一個小時前,他還在電話另一端,等待飛機起飛。

  她想了想,說:「給你添麻煩了。」

  裴行舟放下毛巾,靜靜看了她一眼。

  她坐在一邊,看向被雨水沖刷的擋風玻璃,看似平靜,可視線半天沒個落腳點。

  她的手搭在膝頭上虛握成拳,凸起的骨節微微泛白,出賣了她內斂的情緒。

  裴行舟說:「不要這樣想。」

  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手的溫度傳感過來,雨夜冰冷,又沒有那麼冷了。

  「你能第一時間找我,是我求之不得,從前不麻煩,以後也是一樣。」

  聽見這句話,寧語遲吊起的心才放下,沒有先前那樣緊張了。

  他的手沒拿走,她也該把手收回來的,想來想去,沒躲。

  她的手指微微放鬆,卻給他得到了可乘之機。

  指尖輕易分開她的指縫,五指收攏,他扣住了她的手。

  粗糲掌心與細膩手背緊密貼合,再也分不開。

  她承認,抓著他的手,才是真真正正地,感覺到了活過來。

  ……

  回到海城市內,雨漸漸小了,快到她家附近時,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

  車一路開到寧語遲家樓下,車子熄火許久,二人的手還沒分開。

  她坐在後面,悄悄瞥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等著裴行舟什麼時候把手鬆開。

  裴行舟想了一下,說:「如果明天沒什麼事的話,請個假休息一下吧。」

  「嗯。」

  「車子的事不用擔心,我會讓人跟保險公司溝通。」

  「好。」

  「記得泡個熱水澡,免得感冒。」

  「你也是。」

  裴行舟還想再說些什麼,說多了又覺得刻意。

  相顧無言片刻,寧語遲把被握得發汗的手緩緩抽出來,說:「那,我上去了。」

  她開門下車,裙角翩然,眼看車門被關上,裴行舟連忙抬手攔住車門。

  力道被阻,寧語遲轉身回看。

  他坐在車內,抬頭看她。

  發尾的水還未乾透,身上的襯衫半濕半干,那張臉瘦削分明,於黑暗中顯得眉眼更深邃了幾分。

  「天太黑,我送你上去。」

  「也沒有太黑……」

  「我怕你一個人,不安全。」

  空氣中,奇怪的氣氛在二人中間流淌。


  寧語遲提包的手指動了動,她將鬢髮理過耳後,倏然一笑:「也好。」

  裴行舟正要下車,鄭才突然回頭說:「裴總,分公司的事情還沒忙完,需要先回去。」

  他把車鑰匙遞過來,裴行舟接過,說了聲「注意安全」。

  鄭才下車離去,寧語遲看著他的背影,問:「他怎麼了?」

  「有工作要處理。」

  他的手虛虛搭在她腰後,「上去吧。」

  兩人前後走進去,她準備按電梯,裴行舟先她一步,傾身按下開門鍵。

  她站在後方,看到他肩膀在眼前掠過,深沉氣息撲面而來,又很快退回去。

  電梯門緩緩拉開,她站起進去,他在她身邊。

  他按下數字,等待上升的過程中,他問:「晚上吃飯了嗎?」

  寧語遲說:「沒有。」

  她晚上不怎麼吃飯,吃也行,但一般不吃。

  裴行舟看了眼時間,這個時間外賣很多已經休息了,開得晚一些的,都是一些個體小店,怕不衛生。

  兩人出了電梯,他把她送到家門口,寧語遲回頭看他,說:「我先進去了。」

  「等等。」

  裴行舟牽住她的手臂,「一起吃個飯吧,本來趕飛機,打算在飛機上吃的。」

  他怎麼也算救了她,折騰幾個小時,是該請他吃飯的。

  寧語遲說:「這麼晚了,好像也沒什麼店在營業,你等我換件衣服吧。」

  裴行舟說不用:「我做給你吃。」

  「你?」

  「怎麼。」

  她上下打量他一眼,整個人冰雕玉琢的,實在很難把他跟「做飯」這兩個字聯繫起來。

  想了想到底沒說,她掏出鑰匙,打開房門,給他找了雙拖鞋。

  他關上房門,穿上她放到面前的拖鞋,雖然不是第一次來她的住處,可每次來,都有種溫馨的感覺。

  這種感覺總令他不可思議,就像剛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她第一次住進他的家,那時晚上從公司回來,看到別墅的燈都亮著,她在門口歡喜地期待著他,住了那麼久的地方,一下子多了人氣兒。

  那時沒意識到,不僅是別墅,連他那顆冰冷的心,都有了溫暖的色彩。

  她把包放好,去廚房倒了兩杯熱水,端到茶几上,問:「你想吃什麼?

  我看看外賣。」

  裴行舟說:「外面冷,吃點熱的暖暖身子。」

  「也行。」

  她拿出手機開始看外賣,裴行舟抽走她的手機,隨手熄了屏,說:「快去洗澡吧,當心感冒。」

  「那你呢?」

  裴行舟把手機交還給她:「我煮麵給你。」

  兩人不是陌生關係,這句話在她聽來,理所當然中又透著一絲微妙的尷尬。

  沒來得及阻止,他已經走進廚房中,打開她的冰箱,看裡面都有什麼食材。

  算了。

  寧語遲沒再想,給電量告急的手機充了電,就去衛生間洗澡了。

  熱水舒緩身上的疲乏感,再想起幾個小時前在大雨中的絕望,還是會湧上一股後怕感。

  樹木砸下來的震顫,震得她幾乎暈過去。

  幸好……

  她閉了閉眼,從鬼門關走過一遭,滿心只有慶幸,那些恩怨糾葛,愛恨情仇,在那一瞬間都微不足道了起來。

  在浴缸泡了十幾分鐘,起來洗了個頭,就從浴室出來了。

  她穿浴袍,頭髮被干發帽包著,那張臉清透美艷,有些妖。

  她走到廚房門口,見裴行舟身上系了個圍裙,正在那邊不甚熟練地揉面。

  餐桌上擺了面板和擀麵杖,還有一把刀,他站在桌邊,身材高大,就連揉面都是好看的。

  寧語遲看了會兒,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

  他把面放在面板上,用擀麵杖逐漸擀成餅狀,越擀越大,越擀越薄。

  似是太久沒有做過這些,他擀兩下就要停一停,按揉一下酸痛的掌丘。


  沒幹過這些活兒的人,冷不丁做這些,就是這樣的。

  寧語遲看不下去,她走進去,說:「別弄了,我來吧。」

  裴行舟說:「沒事,快好了。」

  他沒要她幫忙,把面擀成合適大小,便層疊折起來,用刀一下一下切成細條。

  她有些意外,問:「你真的會做?

  什麼時候學的?」

  以他的出身,似乎沒有什麼需要動手做飯的機會吧。

  裴行舟隨便應了一句:「小時候。」

  「小時候?

  你爸媽會讓你動刀切面嗎?」

  他似乎頓了一下,還差最後幾刀,他細緻切完,答:「自己學的。」

  「這樣。」

  寧語遲沒多想,說:「其實,我會做飯也是小時候,因為叔叔他們……忙,經常沒飯吃,只能自己做。

  我還以為你小時候……」

  話說到這兒,覺得自己說太多了,她收了聲,說:「我去吹頭髮。」

  裴行舟嗯了一聲。

  她回到衛生間,拿掉干發帽,插上吹風機吹頭髮。

  將頭髮吹卷,又塗了些髮油,直到頭髮重新變得光亮柔順,她才滿意地笑了笑,找出身體乳來塗。

  忙完這些已是十分鐘以後的事了,再回廚房,裴行舟站在鍋前,給碗中盛面。

  他的手機放在桌上,屏幕還亮著,不是有意冒犯,即使手機內容倒著面向自己,通過屏幕中的西紅柿也能看出來,屏幕上的內容正是菜譜。

  寧語遲忽然笑了。

  裴行舟在廚房裡說:「再拿一隻碗。」

  「哦,好。」

  她到碗櫃前拿了只碗,走到爐灶前,遞到裴行舟手裡。

  他就伸出左手來接,頭也沒回,一切都是那麼行雲流水,像這場景發生過無數次那樣自然。

  面盛好,他讓她到桌邊等著,自己端著兩碗面走過來。

  她握著筷子,看著面前熱騰騰的西紅柿面,麵湯濃郁,有些像海底撈的番茄鍋底。

  她嗅了一下,由衷稱讚:「好香。」

  裴行舟說:「十幾年沒做過了,不保證味道。」

  寧語遲挑了一筷子,她嘗了嘗,面和得很軟,有助消化,對胃很好。

  她說:「很好吃。」

  裴行舟放下心來,說:「好吃以後常給你做。」

  說完這句話,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有機會的話。」

  兩人對面而坐,一人一碗麵,寧語遲聽了這話,把碗裡的面挑了又挑,她故作不經意地問:「那,你想有機會嗎。」

  「你覺得呢?」

  寧語遲眼瞼垂下,眼尾那道淺淺的弧十分明顯,她把底下的面翻上來,說:「我覺不出來。」

  裴行舟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揚,沒說話。

  他不說話,她一口氣噎在嗓子眼,原本是為了盤問他,最後倒教他給盤問住了。

  她暗暗生氣,想抬腳踢他。

  之後兩人沒再多言,於沉默中吃完這碗面,寧語遲看了眼他,他身上的衣服差不多已經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應該早點換下來的,也不知道穿了這麼久,他會不會感冒。

  可家裡實在沒有他能穿的衣服,也只能這麼委屈著。

  她放下筷子,說:「那個,還是要謝謝你。」

  裴行舟看她。

  她很怕給人添麻煩,看到他身上這樣,她又覺得自己像極了那種糾纏不清,遇到事情就麻煩前任的極品。

  她說:「你不必來的,你能來救我……謝謝。」

  她實在不知該怎麼說,也是嘴笨得可以。

  「不是你該謝我,而是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寧語遲微微一怔,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裴行舟說:「我們分開以後,我仔細想過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太自以為是,沒有站在你的角度去考慮過什麼。」


  「我太重視自己的付出,沒能好好珍視你,也沒有在意過你想要什麼樣的感情。」

  他垂眸,自嘲一笑,說:「是我一直向你索取我想要的,一直在讓你遷就我,所以,我欠你良多。」

  「我以為失去你沒什麼,沒有人是不能替代的,的確,人可以替代,但感情不能。」

  「裴行舟,你有多愛我?」

  她突然打斷他的話,凝視他的雙眼,如是問道。

  裴行舟沒料到她會有如此一問,他堅定地回答:「很愛。」

  「很愛是有多愛?」

  裴行舟想了一下,說:「如果今天救你,需要搭上我的命,我願意為你去死。」

  寧語遲忽然笑了,笑容嫣然,她輕輕翹起一條腿,壓在另一條腿上,托著下巴,說:「真奇怪,裴行舟,你願意為我去死,卻不肯娶我。」

  裴行舟聽見這句話,神色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怎麼不說話?」

  寧語遲看他,「你不說話,我會覺得,你剛才所言,都是說說而已,其實你沒有那麼愛我,為我去死這件事,對你而言說了也沒什麼損失,我也不會真要你去死。」

  他說:「我沒有不肯娶你。」

  「沒有?

  話明明是你親口所說,當初在滑雪場,泡溫泉哪天,我想去棋牌室找你,你跟子亦的話,我聽得分明。」

  說到這兒,寧語遲又輕輕笑了一聲,她說:「我永遠不會忘的。」

  裴行舟仔細回想了一下那一天的情景,她說得不差,他的確是跟裴子亦在那裡說了一些什麼。

  他輕輕閉上眼睛,一時間喉嚨酸澀,他說:「抱歉,遲遲。」

  寧語遲說:「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從來沒有逼你認錯,我只想要你的解釋。」

  說到這兒,她想到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我也不是在向你逼婚,沒有強迫你娶我。」

  她只是想知道,她寧語遲究竟哪一點,哪一點讓他不滿意?

  以至於他連娶她都不願。

  裴行舟說:「我方才說過的話,不是說說而已。

  但是這件事,請你給我一點時間。」

  「什麼時間,解釋很難嗎?」

  其實她也沒有非要逼他解釋,不說就算了,分手這麼久她從來沒有在意過,因為她沒有考慮過跟他複合。

  只是過了今夜,她有些看清了自己的心,她還是會依賴他,那麼未嘗不可以,再開始試一試。

  話題也是裴行舟先提的,既然說到這裡,那就問出來。

  卻沒想到,他會是這個態度,推三阻四,好像娶她是一件多麼難以接受的事。

  裴行舟額頭微微滲了些汗,在燈下看得分明,只是夏天天熱,也不會覺得有什麼。

  他面容堅毅,抬眸回望,回答她說:「從來沒有不肯娶,問題不在你身上,是我自己,需要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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