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7章 紅與白，命運的葬禮
「先知殿下！聯盟軍團伏擊擊潰了薩波特克軍團後，並沒有立刻追擊。我們首先吃掉了那兩千薩波特克先鋒，再讓披甲武士稍稍修整，讓數百美洲虎戰團追襲恐嚇！不讓他們有機會重整！您看，這二十里的山道上，一路倒伏的薩波特克武士，至少有一千個！…這些屍體散的到處都是，埋起來很是麻煩…但神王說，屍體必須儘快掩埋，避免瘟疫…」
「主神庇佑！這些戰死的薩波特克武士，確實需要儘快掩埋，最好能夠集中起來…葬坑要深一些，最好能挖到兩人深，避免被野狗刨出來。而掩埋的位置，也必須遠離河流和水源，至少要間隔五十步…」
正午的太陽很是溫暖，高原的十二月，就像初春一樣。修洛特穿著染血的祭袍，站在雲山谷地的東南口，棉布的鞋子由白染紅。而一條直通瓦哈卡谷地的山間谷道，就這樣布滿著紅白的痕跡，曲折地在他眼前延伸。
「仁慈的太陽主神啊！我祈求您的注目，祈求您的到來！祈求您，接引這些戰死者的靈魂，去往天空的神國。無論他們是米斯特克人、薩波特克人，還是聯盟的墨西加人，都有著一個共同的身份，古老的膠人！…」
修洛特垂首祈禱，不僅為死去的薩波特克武士引魂，更說給活著的聯盟戰爭祭司們聽。而聽到神啟先知修改後的祭文，主神的戰爭祭司們面面相覷，並無一人敢於出聲。直到修洛特平靜看了他們一眼，念誦起第二遍，戰爭祭司們才紛紛低頭，一同跟著祈禱起來。
「主神庇佑！無論是米斯特克人、薩波特克人，還是墨西加人…所有的死者，都是古老的膠人，去往主神的神國！…」
肅穆的祈禱持續了一刻鐘，眾人才繼續沿著谷道向前。修洛特不時停下，撿起幾件薩波特克人遺留的武器裝備，辨識一下他們屍體上的皮甲戰衣。他的眼中閃動著思索，哪怕他從未與薩波特克軍隊直接交戰，也已經勾勒出了對方的樣子。
「…較為堅韌的皮甲，心口處甚至會鑲嵌上薄薄的紅銅片。棉質的戰衣質地很好，明顯經過精細的紡織…」
「遠程武器包括投石索、擲矛器的投矛、類似特拉斯卡拉人的中型單弓。無論是矛頭還是箭頭，都以黑曜石銳片為主，少量銅箭。至於近戰武器，則包括馬夸威特戰棍、木柄紅銅斧、木柄石棒與石錘，以及更為笨重、但是能應對中甲的短柄銅錘…」
「他們還有極為少量的青銅斧矛與長弓，應該是從聯盟走私來的，也可能是來自托托納克聯盟…總得來說，薩波特克人出產紅銅、棉花、染料、黑曜石，擁有不錯的皮甲製造技術，裝備尚可！」
「至於他們的組織形式，以小規模的部族軍隊為基礎，再以六十人、八十人一隊，聚集成大軍團。同一家紋的部族戰士，常常死在一起。而不同家紋的戰士，則在撤退的路上逃亡，分開戰死…由此可見，同一薩波特克部族出身的戰士，向心力與戰鬥意志都很強。在百人以下規模的戰鬥中，能夠和聯盟的城邦武士戰力相當。而一旦聚集成希基皮利大軍團的形式，打起大規模的陣戰，就容易各自為戰，一潰全潰…」
「主神見證！薩波特克諸部在瓦哈卡谷地，發展了數百上千年，卻依然是這種鬆散的部落聯軍狀態。他們應該沒有面對過寒潮，沒有遭遇北方犬裔大規模抱團，從荒原南下的衝擊壓力。而日常的部族鬥爭，百人左右的規模確實夠了…」
修洛特眼神閃動，把情報中的薩波特克諸部，漸漸與地上的屍體結合，判斷著他們的真實戰力。毫無疑問，這是一位「戰場老將」、「大兵法家」的本能。但很快，他就啞然失笑，自嘲地搖了搖頭。很顯然，在這場吞併千里雲中之地的壯闊南征中，阿維特不會再給他帶兵的機會。要是沒有意外，他對薩波特克人的軍事分析，是根本用不上的…
「再往前走吧！我們得走快些，才能在日落前，趕到谷道中間的聯盟營寨！再好好修整一晚，準備明天一早的祭禮！…」
「是！尊敬的祭司長老！…」
戰爭祭司們齊齊應諾。他們跟隨著修洛特的步伐，踩著暗紅的泥土與花，奔向山道的深處。而他們對修洛特的稱呼，也始終是「祭司長老」，很少有人會喊「先知」。
畢竟，貴族與武士們不知道「先知」這個詞的宗教分量，也不需要向湖中都城的大祭司團負責。可聯盟的中級祭司們，卻非常清楚。一旦他們喊出「先知」這個詞，就是一種明確無誤的表態，在聯盟神權的暗中爭鬥中，徹底站了隊了…
「先知殿下！您看！這就是我們奪取的山間營寨，徹底截斷薩波特克大軍退路的地方！對，就在那處滿是紅色的山坡上，就是那處滿是缺口的木頭營寨，『蛇腰寨』！…」
當夕陽垂落西邊的谷地，如血的輝光從棕色的山巒劃落，映滿紅色的谷道，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終點，數十里山道中間的「蛇腰寨」。看著熟悉的戰場，王室軍團長夸可虎再次咧嘴憨笑，那淳樸自豪的喜悅，就像一口吃下熟透了的西紅柿，都要從嘴角溢出來了。
「讚美主神！為了這一次『包夾餅』，神王早已提前布置了兩支山中伏兵，每支五百人左右，都是從各軍團抽調出的精銳。他們先是在米斯特克山脈中蹲伏了兩日，等到對方的軍團穿過谷道，才從山中驟然冒出來，襲擊奪取谷道中間的營寨，再徹底截斷薩波特克軍團的歸路！…」
「神王睿智英武！只可惜，薩波特克人撤退的速度太快，前鋒遇伏一潰，後軍就毫不猶豫的撤退，比前進支援時快了許多…兩支五百人的山中伏兵，剛剛奪取數百薩波特克民兵駐守的『蛇腰寨』，就迎面遇到數千撤退的敵軍武士…」
「該死！第一支半個營的伏兵，是從幾支城邦軍團中抽調出的。他們阻攔了兩刻鐘，結果竟然被薩波特克人的後軍沖潰了，不僅自己折損了一半，還讓薩波特克後軍逃走了一千多人…好在，第二支伏兵及時趕來！這半個營的伏兵，都來自神王的斷髮禁衛，極為頑強堅韌。他們死戰不退，終於收住了這個口子，把足足五千薩波特克軍團，都留在了谷道里！而後，聯盟的主力軍團從後面趕來，徹底殲滅了這五千薩波特克武士！」
「主神庇佑！這一場兇猛的伏擊，就像美洲虎致命的撲咬，一口咬斷了薩波特克人的脖頸！他們前後折了整整一個軍團！一個軍團的武士，都戰死在這裡！而薩波特克人滿打滿算，瓦哈卡加上海濱諸部，也就是三個武士軍團…哈哈！這一戰，是先知謀劃，神王布局，一棍就把薩波特克的神裔，打的跪倒在地！…」
「讚美主神！這一戰，王室軍團的武士們，打得很不錯！主神必然會賜福於你們，聯盟也會給出厚賞！」
修洛特神色沉穩，面帶微笑，安靜的傾聽著。他知道這是夸可虎的表功，也確實為聯盟的這一場大勝，感到發自內心的歡喜。但很快，他就蹙起眉頭，看向軍團長夸可虎，沉聲問道。
「夸可虎！你剛才說，這一戰，是『徹底殲滅』？難道，聯盟的軍團，沒有抓到獻祭的俘虜？…」
「呃！…尊…尊敬的先知殿下！是…這一戰，沒有抓到俘虜。那個糧食、命令、復仇…您只要過了這個彎，登上山坡，就能看到薩波特克人的屍體了！…」
「噢！原來是這樣…」
修洛特微微點頭，面上不顯，腳下卻驟然加快了許多。而當他登上紅色的山坡，看向山腳下的紅白，才知曉了這一次的使命，為何不是「主神的獻祭」，而是「祭祀的葬禮」！
只見數以千計的薩波特克武士與民兵，都在營寨前一處圍攏的山腳，在一處包圍的半圓形凹口中，化作層層迭迭的屍體。暗紅的顏色聚集成了小泊，又像是粘稠的膠水，把戰死的屍骸，連成布滿牙齒與頭顱的「鱷妖」，如同混沌的「西帕克特里」。足足五千薩波特克武士，盡數戰死在這處絕望的谷道，曾經的哀嚎刻入了泥土，就像他們的血，與他們伸出的手指一樣！
「主神啊！五千薩波特克武士與民兵，再加上伏擊處兩千陣亡武士，以及沿途的一千…一整支精銳的薩波特克軍團，都戰死在了這次伏擊的包圍圈中！…」
夕陽落下，如血的殘陽，把最後一道血光，映在紅色山坡的身影上。修洛特微微垂首，看著自己拉長的影子，默然注目了許久，才輕聲的自語道。
「這一場伏擊，讓米斯特克神裔，與薩波特克神裔的數百年盟誓，就此截然而止。他們的古老盟約，從此變成了背叛的血仇…」
「足足三分之一的各部武士折損在這裡，再加上之前兩年的糾纏廝殺，薩波特克人的脊樑，被徹底打斷了…」
「而從瓦哈卡到海濱，如此虛弱的薩波特克諸部…聯盟大軍的南下，神王徹底的征服，已然無可阻止、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