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大殷坐不穩了
陳易一句「請進」,東宮若疏便雙腳一蹬,跳過門檻跳進來。
她瞧見了陳易,眼睛一亮道:「你果然在這裡。」
陳易看了眼天色,已是昏沉近夜,鳥鳴盡散,自己把東宮若疏送回翠峰院沒多久,她就找過來了。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東宮若疏回道:「魏座主打聽到了陸英借宿在殷仙姑這裡,而你跟著陸英,所以應該也在這裡。」
陳易掃了眼她身後道:「其他人呢?」
「都在院子外面守著,我沒讓他們跟著進來。」
陳易微微頷首。
若不是只見東宮若疏一人,他是斷然不會開門,而她說沒讓人跟著進來,也不知是她怕暴露了自己身份,還是魏無缺的有意示好。
「進來坐吧。」陳易頓了頓道:「陸英也在。」
說著,陳易便在前面領著東宮若疏到了大堂,她一眼就瞧見了陸英,快步地撲了上去,把陸英抱了個滿懷。
「松、鬆開、憋死了!」
陳易還在呢,陸英露出的半張臉蛋冒出通紅。
「就憋死你、就憋死你!」
東宮若疏大大咧咧地擠了一擠,陳易見此笑了笑,倒底還是西晉女子豪放。
「你傻不傻,有別人在呢……」
「不礙事,他跟我拜過堂呢。」
「啊?!」
似是晴天霹靂般,陸英停在椅子上,心底忽如一空,又忽如潮湧,雜亂得總無頭緒,好像想問些什麼,到嘴邊卻又糊弄應答:
「哦…哦…」
她想到他已經好幾天沒跟她講過故事了……
東宮若疏也停了一停,她記起這事她沒跟陸英說過,只因那事委實窘迫,更何況劫親的人裡面有…陸英的師傅周依棠。
東宮若疏忽地泛起雞皮疙瘩,她回過頭,就見陳易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傻子都能明白這眼神的意味。
陳易肯定也不想讓周依棠的事給陸英知道……
東宮若疏忙鬆開陸英,連聲道:
「還沒洞房,你別多想。」
別多想…
話不說還好,陸英一聽便思如萬千潮湧,垂著腦袋不言不語了好一陣子。
她忽地就心煩意亂,陳易與她光風霽月,無事可言,她一下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心煩意亂了,是爭搶的好勝心作祟麼,從前只覺他是尋常登徒子,如今先聽他是太華神女的道侶,後又聽東宮若疏這太子妃跟他拜過堂,竟頓覺他金貴起來。
說到底,他到底有什麼金貴的?他仍是陳易罷了。陸英忽覺自己相通了,她本就獨身修道,不該與誰爭搶。
「陸師姐?」
陳易見她發呆,湊近過來。
陸英喉嚨湧出氣道:「我不跟誰爭搶你。」
「什麼?」
「你有什麼金貴,倒值得爭來搶去?既然別人爭搶,那我便不爭了。若你有一顆色心,還請放下,算了,不說這麼多,不然怕你誤以為我對你有意……」
陸英忽然一股腦地說了出來,接著猛地起身,大步大步地甩袖離了大堂。
她心中是昂天大笑出門去的瀟灑,想必這副模樣,足以映入陳易眼中,叫他驚掉下巴,叫他自愧不如,心中暗嘆自己愚笨,陸師姐竟慧眼洞穿真相,任自己千百算計,到底功虧一簣。
念及此處,陸英愈發心覺自己仙風道骨、超脫凡俗。
待人走遠,東宮若疏歪了歪頭道:「她怎麼灰溜溜地走了?」
原本還有一兩分唏噓,陳易聽到這呆頭呆腦的話險些沒繃住。
他努力控制了下臉上的表情,兩指按住嘴角肌肉,屈肘撐椅,另一手壓腹,生生以武夫的手法將笑意消磨殆盡。
陳易慢慢坐下,隨即開口道:「不必談她的事了,你這次來,是為了什麼?」
東宮若疏猶豫道:「真不談嗎?」
她總覺陸英反應奇怪,但從未情竇初開的笨姑娘想不明白。
陳易嘆口氣道:「不必談,也不要談,你最好留心點,別刺激她。」
若說之前只是隱隱約約察覺,這回他是真看到了陸師姐的情意。
自幼上山修道、很少接觸男子的少女,忽然在十七八歲的年紀,碰到玩得極近的異性。
像是江南入秋忽來煙雨,氤氳朦朧霧氣,分不清那點悸動是友情還是戀意,連吃醋時也裝作渾不在意,若是湊近,便來一句「我何曾在乎你?」
思緒至此,陳易又是止住,不再細想下去,畢竟周依棠曾跟他囑咐過許多。
眼眸回過,又望笨姑娘,後者這時開口:
「魏座主明日想請你一敘。」
「請我一敘?」
「嗯,就…西晉諜子之事,他想請你助力。」
陳易垂起眸來。
西晉諜子的事,他本不願意摻和太深,若不是東宮若疏,他在元豐樓也不會摻和進去,而魏座主的這一邀請,去也無妨,不去也無妨。
但…說不準他已經被那群諜子盯上了。
陳易道:「那便去吧,在何處會客?」
東宮若疏微微頷首,接著道:「似乎是迎香園,那好像是個青樓,他是要使美人計給你招妓吧。」
「…一個太監…約我去嫖?」
東宮若疏想了想後道:「聽說那裡的花魁很是好看,遠近聞名的詞曲絕佳,更會吟詩作對,秀幔間更是柔弱無骨、溫婉動人。」
「你哪裡學來這些話的?」
「他們教我的。」東宮若疏老老實實道:「他們叫我說動你去嫖,你嫖不嫖?」
陳易垂眸思索,但還不待他開口說話,就聽到門外忽來腳步,殷惟郢清聲道:「嫖,儘管去嫖,便是今晚去也無妨。」
說罷,她掃了眼東宮若疏,這西晉女人不學好,一來就讓陳易去嫖,當真是好大的狗膽。
別以為你拜過堂,不是仙姑就能得逞…相較於陸英,殷惟郢仍更要提防東宮若疏,說到底,東宮若疏背靠安後,而她與陳易的成婚是截胡了這女人而來。
更何況,殷惟郢還在另一處給東宮若疏埋了點暗坑,望著這個性直的女人,女冠不作心虛姿態,生怕陳易看穿,更怕這女人又把事揭露,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談事而已。」陳易瞧見她吃味了,溫言道。
「我都聽見了,」殷惟郢一字一句道:「…你不許去嫖。」
「我一定會去。」
「你…」殷惟郢咕噥一聲道:「你說過你在乎我的。」
「我也說過,我可憐那些青樓女子。」
殷惟郢便回憶起那番對話,微微頷首,這才倚著他椅邊坐下,她擊水點茶,為東宮若疏奉去。
茶滿近溢。
送客之意。
「謝謝殷仙姑,我正口渴呢。」東宮若疏眨巴眼睛,一口將茶喝盡了。
殷惟郢一愣,酒滿敬人,茶滿欺人,這送客的意思都看不懂嗎?
見狀,她這回不上茶了。
「魏座主還要我轉告你,那群西晉諜子為首的是多面鬼,這人很厲害,」東宮若疏仍看向陳易,繼續道:「元豐樓查過,那群西晉諜子能藏的地方不多了,左右不過三四處地方,只剩高海武館、重陽觀、妙尚寺……」
「我在元豐樓殺死的那兩諜子,他們屍體尋到了嗎?」
「不見了。」
「那看來是被那群諜子趁亂摸走了,他們竟回去了一趟,倒是好大的膽識。」陳易眯了眯眼睛道:「這多面鬼不一般,狡猾謹慎得…可怕。」
殷惟郢略微錯愕,陳易很少會用「可怕」來形容一個人。
想來這一群為禍山同城的西晉諜子,確實並非善茬。
陳易確是心覺如此,喜鵲閣的魏無缺和元豐樓的黃樓主都不是蠢人,可即便如此,仍被這群諜子耍得團團轉,乃至險些火併,可見這群諜子到底何等精銳。
既然如此,他們定然注意到了自己。
陳易微眯眼眸,他縱覽回憶,忽覺把那個小桃就這樣放走,並不是什麼好主意。
殷惟郢不由問:「你在想什麼?」
「我放了個人走,為了點善心。」
「有風險吧。」
「嗯。」
「那你怎能冒險行事?」殷惟郢忽地有些氣了。
「無非順心而已,若是一口氣不順,才更憋屈,」陳易按了按眉毛,反托去笑靨道:「就像我仍願冒風險喜歡你。」
殷惟郢怔愣片刻,臉龐泛起紅暈,側過臉去不看他,心中暗道:這般甜言蜜語,委實突兀,又能拿捏得了誰?
雖然她心底確實有些甜意……
一旁的東宮若疏有些口渴,看了看空茶碗,撓了撓頭道:
「怎麼沒茶水,還有茶水嗎?」
她還有些事沒交代呢。
殷惟郢還沒多品嘗心中微甜,便又被打斷,心底有些惱火。
但她仍心平氣和道:
「招待不周,並無多少茶水了。」
「殷仙姑這麼窮啊。」
「……」
殷惟郢心中暗惱,聽不懂人話是吧。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得把這女人給趕回去。
她面上仍舊帶笑道:「寒舍鄙陋,夜色漸深,家裡不過粗茶淡飯,總不能委屈東宮姑娘留下來……」
「無妨,」東宮若疏搖搖頭道:「我不挑食的,多謝殷仙姑留飯了。」
殷惟郢怔了一怔。
一時不知要說些什麼。
好半晌後,她才道:「東宮姑娘是還有什么正事沒交代,耽擱了不好,還請快些交代。」
東宮若疏努力想了想道:「確實還有些事。」
「那快說吧。」殷惟郢催促。
東宮若疏看向陳易道:「魏座主說,他明日會弄出份名單,給你交代自孤煙劍重陽觀遇襲以來,到底有誰死了。」
陳易微微頷首,還不待他開口,便聽殷惟郢催促道:「還有呢?」
「呃…還有就是…元豐樓的黃景黃樓主想殺孤煙劍,而喜鵲閣想將孤煙劍活捉,勸你不要去投靠黃景。」
殷惟郢想著她快走,進一步催促:「還有呢?」
東宮若疏一下想不到還有什麼,她撓著腦袋思索好久,一時想不到還能跟陳易說什麼,可人家殷惟郢這般催促,也不好拂了人意思。
「東宮姑娘沒有了吧?」
殷惟郢微微一笑道,既然沒有,那便快走,這便是她的潛台詞,如今她好不容易安撫好陳易不泡菊花茶,豈能容得了你東宮若疏來攪局,今夜雖說最多會罰一半,折騰得凶些,可她早就翻過許多白眼,倒也不差這一回。
女冠悠然地抿了口茶,
「若是沒有的話,還請…」
「還有!」殷惟郢催促下,東宮若疏猛然想到一件瑣事,她直直盯著陳易道:「我聽說你有很多私房招數,元豐樓你出了幾招?到底哪一招是小孩把尿?」
殷惟郢一下把茶吐了出來。
她不由自主地指尖輕顫,一道目光緩緩掃在她身上。
「小孩…把尿?」他慢慢道:「有這招嗎?」
東宮若疏誠心求教地點了點頭道:
「有啊,還是殷仙姑告訴我的呢。」
殷惟郢忽然頭暈目眩,
完了…
怎麼莫名其妙,屁股一下坐不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