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024-08-25 14:48:19 作者: 許元寶
  後面的瑣細事,如婚事大概定哪個時間、具體要怎麼辦、兩邊老家有沒有什麼特殊禮節講究,自然就是雙方長輩進正屋溝通。

  兩個正主則被趕出去院子裡的茉莉花牆下說話,並美其名曰「多久沒見面了,合該多說幾句私房話,跟我們幾個老的待一塊做啥?」

  聽著屋裡傳出的細碎商量聲,潘玉蘭有點恍惚,還莫名其妙覺得一切順利得像是在做夢。

  蕭啟見她有點走神,緊張地問:「你是不是不想太早結婚?我已經跟姑姑說過了,這事不急,可以再接觸了解一段時間。他們就是想先問清楚,把東西準備好,之後慢慢再定……」

  潘玉蘭看他一眼,故意挑刺。

  「你是覺得我有什麼不好,故意藏著掖著不告訴你的,過陣子可能會被深入了解到的你發現?」

  「當然不是。」

  「那,是你有什麼瞞著我的不好的事嗎?」

  蕭啟馬上搖頭。

  可,下一秒卻忽然意識到,潘玉蘭對自己的了解似乎是不及他對她的深。

  他知道她喪父,和寡母相依為命,沒有兄弟,倒是有個奇葩舅家,甚至還有個奇葩前相親對象,以及她的工作和副業、她的人品和性格……

  可,他的家庭背景,她應該只知道冰山一角。

  蕭啟深吸口氣,開始娓娓道來。

  「我父親早逝,生母改嫁,家中近親只剩下奶奶和妹妹,再就是姑姑一家。奶奶退休了,開了個裁縫店,在首都生活。妹妹正在國外讀大學,應該要元旦前才能回來。至於我父母的事——」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秒。

  潘玉蘭馬上說:「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的。或者,以後再慢慢告訴我。」

  蕭啟笑了笑。

  「沒事。這也不是什麼不好說的秘密,只是不大好聽罷了。我生母你是見過的,姓李。她當年寫了封舉報信,要求離婚。我爸被下放到這邊,做了一段時間地質工作,可惜命不好,一場重感冒就去了。因為這,我們跟她基本不往來,你以後可以當她是、是個脾氣不好的遠房親戚。」

  也就是說,只需保持基本客氣禮貌,無須當成正經婆婆敬著嗎?

  潘玉蘭剛冒出這個想法。

  蕭啟表情忽然變得為難,吞吞吐吐道。

  「對了,姑姑之前告訴我,她好像有心撮合我跟她認識的什麼領導的女兒。我反正沒搭理,也不會配合。如果以後她或別的什麼人遇到你,說些混帳話,你別信!上次那事,真的很抱歉……」

  潘玉蘭挑了挑眉。

  她之前似乎還是低估了這位李曉惠同志的野心啊!

  雖然蕭啟說得輕描淡寫、不夠詳細,但,很容易推斷出來,一個在動盪時期主動舉報丈夫的女人會是怎樣的心性,更別提她還想拿兒女的婚事來給自己的前途添磚加瓦了。

  「既然只是普通遠親,就算了。」

  她很快轉移話題:「對了,你爸爸當年去的是哪裡?是不是石潭礦場那邊?他是不是還給上面打過報告,說那邊不適合採礦來著?」

  石潭礦場就是潘母說的當年因為挖礦、差點挖到山體滑坡、害死千八百人的那裡。

  出了那次事故後,自然不敢再死命挖礦了,卻也沒真的全面停工,而是召集多位專家研究,圈定了一塊比較安全的地域繼續挖,其他入口則封起來。

  蕭啟詫異地點點頭:「對,是那兒。你怎麼知道?」

  潘玉蘭眼神亮晶晶的,便將潘母說的故事告訴了他。

  「我媽說,要不是因為有那位大英雄,當時要死好多人呢。就連我們村的人,包括我爸在內,可能都有喪命的!你爸爸很厲害!也是個值得敬佩的好人!」

  蕭啟眼眶微濕,沉默了下才笑著點頭。

  「我也這麼覺得!」

  事實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父親是幼年時他心中的大英雄,只可惜他沒父親的天賦,沒法繼承他的衣缽。

  而奶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也不許他走專門搞學術的路子,才有了他的今日。

  可,如果不這樣,他也遇不到潘玉蘭。

  蕭啟打定主意,等會就去找電話打給奶奶,謝她陰差陽錯促成的這段姻緣。

  屋裡。

  潘母遠遠看著一對年輕人在花牆下竊竊私語,那模樣可別提多配了,心裡臉上都美得開了花。

  蕭靜棠笑道:「這小子還說結婚不急,哼!咱們乾脆就慢慢來,回頭等他急了,再來哭吧!」

  關海回想了下年輕時掰著手指頭數結婚日子的自己,嘿嘿一笑,舉雙手贊成。

  等他們帶上蕭啟離開,如何應付街坊鄰居的八卦且不說,潘母只顧著趕緊關上門,將女兒拉到屋裡問。

  「之前那些信,都是小蕭寫的吧?那自行車票,莫非也是他弄的?」

  潘玉蘭點頭承認。

  「對。之前那房主算是他引薦的,卻放了咱們鴿子,他非說對不住咱們,就讓邵和平同志拿給我。我說不要還不行,那票是短期的,沒法放。我想著,回頭買點什麼做回禮算了。媽,你看,我買啥好?」

  潘母就是個普通鄉下老太太,剛進城沒幾天,不是忙著掙錢就是為奇葩弟弟一家的破事奔波,甚至都沒真正仔細逛過南城呢,哪裡想得出買什麼好。

  她卻很快有了主意:「你既然談了對象,身上也該穿鮮亮些,終日灰撲撲的不好看。明兒媽和你上街買新衣服去,順便看看給小蕭買點啥。哦,還有你這辮子,要不也學人絞了燙燙?」

  潘母是沒參加潘玉梅的婚禮,可後者早早燙了個菜花頭,還一天在村里走十遍八遍跟人顯擺,她能看不到嗎?

  城裡燙頭的女青年更多,像女兒這樣扎麻花辮的反倒少,就怕被人笑話老土。

  潘玉蘭摸摸辮子末梢,卻不心動。

  「我這辮子又不長,才過鎖骨一小截呢,沒事自己修一修,多方便啊。若是剪短,一兩個月長長了又得重新修剪,沒得浪費錢。再說,我頭髮本來就有點蓬,再燙不得炸起來了?」

  潘母只好退而求其次,只要求她在衣服鞋子上多打扮打扮自己。

  潘玉蘭節儉慣了,還不樂意呢。

  可潘母勸:「小蕭不是只看外表的人,可你正是大好青春的時候,咱手裡又寬裕不少,為啥不打扮?回頭你結了婚,生小孩,忙工作,一個人分成幾瓣使都不夠,哪還有精力愛美?等到媽這樣的年紀,皮鬆肉垮的,想美也美不起來咯。」

  這倒是實話。

  潘玉蘭終於屈服,還不忘哄母親。

  「您是前些年太苦了,如今苦盡甘來,也打扮起來,以後也是個時髦老太太。明兒咱一起買新衣服去,我買多少件,你也買多少件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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