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是這樣!」同村大媽拍著胸脯作證。
她也是去撿菌子的,跟竇家人同路,回來時正好順子從鎮上回來,就好心提議捎她們一程。
出事前,竇萍萍和大花因為誰摘的菌子更好看辯了兩句,還是前者起的頭,又讓同車的她評理。
結果,她憑著良心說大花的好看,竇萍萍就不樂意了,還沒好氣一把打掉大花手裡那枚。
大花下意識伸長手去撈,卻不慎失去平衡,從車子邊緣掉了出去。
「也怪我,當時沒及時反應過來,又坐在斜對角那邊。我要是能拉住大花就好了。」大媽滿臉同情。
潘玉蘭跟玉蓮對視一眼,很快從後者眼神中得到肯定答案。
看來,這兩位在玉蓮姐那信用度比較高。
這番說辭聽起來也很合理。
三輪車後兜其實很大,當時據說只坐了竇萍萍、大花和這位大媽,自然不可能擠著。
更別提,竇萍萍正在鬧小脾氣,大媽就更不好湊過去討嫌了。
「這些過後再說。我外甥女情況咋樣了?進去多久了?醫生怎麼說?」潘玉蘭問。
二人正要回答,手術室門開了。
醫生神情凝重地走出來:「竇大花家屬是哪個?」
玉蓮只覺膝蓋一軟,差點沒站住。
潘玉蘭穩穩地扶住她:「大夫,我倆都是家屬。請問病人情況如何了?」
醫生:「情況不太樂觀。我們已經為她進行了止血縫合,但存在腦淤血和顱骨骨折的情況,病人年紀又小,可能要做開顱手術。建議你們帶她轉到條件更好的醫院,比如市人民醫院——」
「所以,去了市人民醫院就能治好嗎?」
醫生隱晦地掃了一眼面前四人,除了這個最沉著鎮定的年輕姑娘外,都是常見的農民裝扮,恐怕家底不厚,連前者也很是樸素。
「如果能放開手治,還是有希望的。」他委婉地說。
潘玉蘭稍稍鬆了口氣。
能用錢解決的就都不是問題!
正要請他辦理轉院申請,楊招娣突然來了。
「啥意思?要去市里治?那得花多少錢啊?醫生,你可得給我們個準話!」
醫生為難地表示,治療費用要根據實際情況來算,他也沒法估算得精準無二。
可楊招娣不依不饒,他只能勉強報了個大概數字。
「啥?至少要萬兒八千,還上不封頂?」
楊招娣被這個天文數字嚇得白了臉,當即就說:「不治!我們家沒那麼多錢!」
玉蓮剛才一路心慌氣短、眼冒金星,差點昏過去,被婆婆刺激了一回,這會兒反倒精神了。
她沉下臉:「我是孩子媽!我說了算!醫生,求您給大花轉院!」
醫生忙不迭應下,要帶玉蓮辦手續去。
楊招娣卻拉著他不肯放,嚷嚷著說她是長輩,要醫生聽她的,又罵玉蓮不孝順、還生不出兒子,是竇家的罪人。
潘玉蘭忍無可忍。
「閉嘴吧你!要不是你那寶貝女兒使性子,大花怎麼會摔下車?大花出事都是她竇萍萍害的,她還有臉玩失蹤!你不想著為你女兒贖罪,反倒攔我們救人,安的什麼心?」
順子二人趁機上前解釋,可楊招娣哪裡肯信,當即撒潑,大罵眾人聯合起來冤枉竇萍萍。
醫生護士都被堵在手術室門口,急得不行。
好在竇建華及時趕到,做主將他老娘拉開,姐妹二人才能順利跟醫生去簽字辦轉院手續。
潘玉蘭避開人安撫玉蓮:「姐,你別怕!只要能救得回大花,咱家砸鍋賣鐵都行!」
最多就是把那筆橫財全花光,打回原形罷了。
一條人命,比多少錢財都要重要。
玉蓮緊緊握住她的手,啞聲說:「為了大花,我只能厚一回臉皮了。要是花得太多,就、就當我問你借的。」
「一家人,別說這種話。」
一個小時後,簡陋的救護車將大花送到市人民醫院。
這次,隨行陪同的只剩下玉蓮、竇建華兩口子和潘玉蘭。
也是巧了,主治醫生正好是幾個月前給潘玉蘭看病的那位,姓程。
他還記得潘玉蘭,有點好奇她那症狀近來如何了,只是剛送來的小病人病情較重,也不好閒聊,只能專心檢查診斷。
一通漫長的等待,終於得出結果。
程醫生說了些複雜的醫學術語,大意就是,救治難度不算太高,也未必要手術,先保守治療觀察。
「你們家情況如果允許,先讓孩子住院,我們會盡全力治療。如果今天之內能醒,康復機率會大大增加。至於費用方面,你們先籌個一千交上來用著。病人康復情況良好的話,應該不會超支太多。」
姐妹倆眼睛一亮:「好好好,我們這就去交錢!」
這可比鎮醫院的醫生預計的情況好多了!
潘玉蘭忍不住想,估計是鎮醫院設備不好,有點誤診,大花的病情被說嚴重了好多。
可,不經過這麼一遭,還真看不出楊招娣那麼惡毒,當著那麼多人連裝都不裝一下!
竇建華也驚喜,可他不知潘家「暴富」了,一千塊對竇家來說還是有點困難。
他咬咬牙:「玉蓮,今天這事是萍萍的錯,還有我媽,委屈你們娘倆了。等大花出院,咱們就分家!玉蘭,你先陪你姐坐會,我回家籌錢!」
說罷,風風火火去了,步伐匆忙得像是怕聽到玉蓮說什麼他不敢聽的話似的。
良久,玉蓮長長一嘆,卻沉默不語。
潘玉蘭知道她心情複雜,需要自我消化,也不想在旁聒噪,出去買了點吃的喝的塞給她,就先回家取存摺拿錢去了。
姐夫是個疼愛妻女的,可,有楊招娣這隻攔路虎,他最多能動用小家的私房錢,他爸媽那邊恐怕挖不出幾個錢。
果不其然,潘玉蘭帶了整整一千回到醫院後,沒多久他也到了,表情卻格外慚愧,只從兜里掏出二百來塊。
「玉蓮,你別擔心,我再找人借。這錢先交上,交一點是一點……」
玉蓮心知肚明,這裡頭多半都是夫妻倆攢的,就算婆婆掏了錢,也不超過五十。
可,平時丈夫跑堂會、打零工掙來的錢,向來都是大頭交到公婆手裡。
他們平時摳摳搜搜,只對萍萍和小叔子大方,手裡至少有大幾百,如今遇到事,竟這般狠心!
「竇萍萍人呢?」她面無表情接過錢。
竇建華臉上流露出一絲難堪:「我讓她來,她不肯,說見血嚇著了,頭暈走不動!」
潘玉蘭拳頭硬了,只恨不得衝到竇家把人拽起來狠狠揍一頓。
她外甥女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始作俑者居然有臉也躺著裝柔弱?
真當自己是千金小姐?
玉蓮冷冷一笑,咬牙切齒道:「你說的!等大花好了就分家!不然,這日子我不過了!」
竇建華毫不猶豫點頭,眼中滿是愧疚。
「都怪我!今天要是沒貪那十塊錢出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