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醬油瓶回來，潘玉蘭臉上甜蜜的笑容漸漸淡去。
想著南城不大，抬頭不見低頭見，她索性直接將那事告訴母親，省得她從別人口中猝不及防知道。
潘母剛把今天做好卻沒空賣的涼粉分給街坊鄰居們，回來後正擦著汗喝水，差點嗆到。
「咳咳咳——他們倆？結婚？我、我不是在發夢吧？她圖個啥呢？」
得到肯定答案後，她一臉迷惑。
「既然早談了，他兩家咋一直沒動靜？徐立新他娘可急得很，就盼著他趕緊娶個新媳婦回家照顧孩子。怕不是心虛，才故意瞞著咱家？」
潘玉蘭聳聳肩。
「聽說，徐立新這幾個月不在南城，好像出去做生意了，估計賺了不少錢，許是沒顧上？哦對了，他們還準備在南江飯店擺酒。」
南江飯店是南城最高檔的老牌酒樓，許多體面人家都會選擇在這裡辦婚宴。
潘母暗暗決定，回頭去南江飯店打聽打聽酒席價格，回頭不能讓女兒女婿輸陣。
次日起來，她便難得「偷懶」不去出攤，興沖沖帶女兒去逛街置辦行頭。
徐立新要趕在前頭結婚了，她不催婚，可催著女兒多打扮打扮，總行吧。
前幾天賣衣服那攤主也在，還認得潘玉蘭，遠遠招呼。
「女同志，逛街吶？來瞧瞧昨天剛到的新貨！都是南方最流行的款！港市明星都穿這些呢！還有鞋子~」
潘母納悶：「你還認得這小老闆？」
潘玉蘭眨眨眼，沒揭發蕭啟的黑歷史，只含糊稱是。
潘母也沒多想，只當是以前擺攤認識的，走過去，開始在那一大堆花花綠綠的新奇款式衣服中挑。
她見識不廣，卻很擅長學習，在旁邊盯著其他年輕女孩怎麼挑選之後，很快選了十幾件新衣服出來。
有漂亮的花裙子，格子裙，也有褲裝，帶花邊的上衣，雪白的運動鞋，帶跟皮鞋等。
只那些布料太少、款式太熱辣的，她沒好意思選。
潘玉蘭看著這堆衣服山，哭笑不得。
「媽，太多了。咱又不是明星，要那麼多衣服替換做啥，夠穿就成了。」
潘母這才鬆口，讓她挑一半。
其中，那雙帶跟皮鞋就被潘玉蘭無情拋棄，她嫌穿著累，走路做事都不方便，堅決不要。
潘母又將視線轉到男士衣物上來。
「從前，定了親的女孩都要給未婚夫做鞋的，如今沒這個講究，給他買幾雙襪子，再買兩件衣裳，也差不多。」
潘玉蘭回想了下，蕭啟大部分時候好像都穿的一機廠的工服，也不知道平時愛穿什麼樣的。
只好挑了兩件手感不錯的白襯衫，一件短袖，一件長袖，剪裁都挺大方得體。
褲子沒敢選時下最流行的喇叭褲，別的卻肥肥大大不好看。
攤主從身後拉出個堆滿牛仔褲的箱子，開始推銷。
「女同志，你不喜歡喇叭褲，看看這個直筒牛仔褲？它沒那麼修身，不夠時尚，可更舒服，這布料也更耐磨……」
潘玉蘭眼睛一亮，感覺適合蕭啟，問過價，覺得還算公道，果斷要了一條。
攤主笑著誇她眼光好：「看在你上次見義勇為的份上，給你打個折，這可是旁人沒有的待遇。」
潘母更是不解。
等走開了，忍不住揪著潘玉蘭追問，得知事情始末，卻是哭笑不得。
「這個小蕭也太老實了！哎，如今世道變了，下作的事也越來越多了……」
潘玉蘭忙哄著她去另一頭，看中老年人服裝。
不料，剛走出去兩步，卻迎面碰上衣著光鮮的徐立新母子。
雙方俱是一愣。
潘母皺了皺眉，拉著女兒便要走開。
徐老娘卻眉開眼笑上前，攔住去路。
「唷，這不是玉蘭媽麼？你倆逛街買新衣服吶？對了，玉蘭親事定了沒？」
潘母下意識想回答，說女兒有對象了。
可，徐老娘說話突突突的，語速極快，壓根不給她機會開口。
「沒的話可得抓緊！我家立新馬上就要結婚了，新娘子還是你表妹，親上加親呢~有空記得來吃酒啊。」
徐立新回南城後，終於告訴她，自己的對象是宋瑩，可把她樂壞了。
當初，她就眼饞潘玉蘭的城裡表妹，卻沒想到，兜兜轉轉，竟還真能把人娶回家當新媳婦！
她家立新之前還沒掙到大錢，宋瑩都沒嫌棄，潘玉蘭憑啥嫌棄？
活該潘家要做一輩子窮鬼！
想到這，徐老娘馬上抬起手，做作地摸了摸耳垂上的金耳環，顯擺腕上的金手鐲。
「玉蘭，不是我說你。你都把家搬進城了，咋還不捨得給你媽買幾件好首飾？你們年輕姑娘愛打扮，可也不能只顧著自己啊！我家立新就孝順得很，最近去瓊島可發了大財，別說新四大件了，回頭小汽車都能開上……」
潘母氣得想翻白眼。
潘玉蘭卻敏銳捕捉到「瓊島」二字，想起不久前報上的新聞，說是瓊島放開進口限制，市場大熱。
可，這些進口物資主要是汽車、摩托車和電子產品，單價高，利潤也極大。
徐立新短短几個月突然發達，多半是跑去趟這趟渾水了。
她隱隱覺得不妥，就跟倒賣君子蘭暴富一樣，太虛浮了，總讓人不踏實。
於是，潘玉蘭對徐家母子實在生不出羨慕之意，只冷淡道。
「那就恭喜你們了！我們還有正事要辦，就不耽擱了。」說完趕緊拉母親離開。
徐立新見她聽說自己跟宋瑩要結婚，一點震驚或失落都無，心情微妙，總感覺被對方小看了。
徐老娘撇撇嘴。
她看到，潘家母女手裡提著的大袋子，裡頭鼓鼓囊囊裝的都是衣服鞋子，顯然是從附近那人擠人的攤位上買的。
可見潘家雖然發達也有限，只買得起地攤貨，心理優越感愈強，馬上嚷嚷。
「立新啊，走，咱去友誼商店買高檔貨！用那外匯票買！這裡的衣服布料太次，哪送得出手？別扎壞了你媳婦皮膚。」
潘玉蘭聽到背後遠遠飄來這麼一句，直接氣笑了，乾脆也大聲安撫母親。
「媽，別為無關緊要的東西上火。氣壞了身體，又要開大夫開藥，不划算。」
潘母搖搖頭：「我曉得，就是看不過眼她那顯擺勁。」
徐老娘聽到自己被埋汰成東西，還想調頭過來吵架，卻被嫌丟人的徐立新拉住。
倒是附近的服裝攤主沒好氣翻了個白眼。
他批發的衣服布料哪裡次了？
不就是沒錢盤店面，只能擺地攤，東一件西一件亂扔，難免皺巴巴的，看起來才沒檔次嗎？
友誼商店裡的東西貴得離譜，有些衣服還不如他的性價比高呢，哼，愛挨宰就去，有本事這輩子都只在友誼商店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