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母子可沒那財力,今天特地弄了點外匯票去友誼商店購物,純粹是因為要去宋家拜訪。
包括徐老娘在內,絕大多數人都以為徐立新只是在跟宋瑩談對象,還沒領證,今天母子二人就是來補提親定親這流程的。
徐立新捨得給宋瑩花錢,今天在商店裡足足花了好幾百,拎著大包小包過來,給劉鳳琴送了裙子絲巾,宋來福則是皮鞋腰帶,其他人也各有小禮物。
總之,宋家人笑逐顏開,宋瑩的虛榮心充分得到滿足。
徐家母子離開後,劉鳳琴正要抱怨幾句,說徐老娘眼皮子淺,舉止粗俗。
不料,鄰居們聽到動靜,都過來湊熱鬧,眼見宋瑩這未婚夫送了不少好東西,都面露艷羨,誇她命好,能嫁個大老闆,將來必定如何風光,娘家也沾光,云云。
劉鳳琴只好閉嘴,轉而跟宋瑩一起故作謙遜,又在不經意透露出個重磅消息,未來女婿準備盤個店鋪做買賣。
鄰居們更羨慕了:「厲害啊。你們準備做啥買賣啊?」
「主要賣收音機、電視之類的緊俏貨。叔叔阿姨們如果有需要,到時可以來店裡瞧瞧。」宋瑩趁機推銷。
徐立新前世靠賣服裝起家,就跟農貿市場那攤主一樣。
可今生跑了趟瓊島,倒賣進口車子掙了一筆,起點高了,鄭輝胃口大開,還打起進口電器和摩托車的主意,利潤空間更大。
她也覺得,沒必要繼續當那勞什子服裝大王。
於是,徐立新跟她提起盤店時,她沒有半點異議,還回來攛掇父母疏通關係,幫他弄個好店面。
宋來福夫婦盼著徐立新幫扶「辭職」的小兒子,只好捏著鼻子去求人。
最後,還沒求到手呢,宋來福的升職就吹了。
因為有個競爭對手發現這事,偷偷去找領導打小報告,說他以權謀私。
宋來福本來很惱火,還遷怒上宋瑩。
宋瑩卻說,今後職稱職級不值錢,拿人情換漲半級工資,還不如用到實處。
宋來福想著,前後收了徐家不少禮物,都趕得上他一兩年工資了,今後只會更多,只好認了,更賣力地幫女婿把這事辦妥。
期間,潘家母女也沒閒著,把蕭啟回禮送出去後,幾乎日日往人民醫院跑,連擺攤都落下不管。
有郝教授出馬,大花的病情持續轉好,短短几天淤血就散了大半,只剩下顱骨骨折的問題最大,還需要繼續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等預繳的一千元花得差不多了,大花終於正式出院。
辦完手續,玉蓮夫婦不急著回家,而是先帶大花去中醫院給郝教授送錦旗土特產,又到大水井巷落腳,當天就租下潘玉蘭提前幫他們看好的一處老房子。
比這邊小,只有兩間,院子也更窄,但勝在便宜,一個月只要六元錢。
「之前住院的錢,姐回頭有了就還你。」
玉蓮當著竇建華的面這麼說。
潘玉蘭還以為是場面話,可等竇建華回村搬行李,帶小女兒春妞進城時,玉蓮卻給她寫了張欠條。
她皺眉:「姐,你這是啥意思?」
「本來想著,大花這回病情兇險,至少要花萬兒八千的,我才……現在既然好了,還是托你對象的福,省了好多錢呢,我哪還有臉要你的錢?再說,你和媽不是想辦城裡戶口?一個名額要一萬塊呢,你們先緊著花。」
潘玉蘭哭笑不得,細說了辦戶口的限制,沒法一次給倆人上戶口。
玉蓮依舊不鬆口。
「我跟你說實話吧,我是怕,有了錢人心會變。你姐夫人好,我卻不敢考驗他。」
「一直瞞著他不現實,可告訴了他,且不說他會不會沒幹勁努力掙錢,回頭他爹娘兄弟姐妹要來借,他答不答應?一頂不孝大帽子扣下來,他都抬不起頭做人。」
「大花的醫藥費,我跟他說好了,對家裡就說花了大幾千,問你和別人借的,進城是為了掙錢還債。不然,我婆婆指定覺得你給我弄了工作,要來鬧騰!」
最後,她笑得溫和又堅定,握住潘玉蘭的手說。
「姐知道你的心就夠了。現在我們家沒啥要花錢的地方,誰拿著又有什麼區別?最多,今後要是出點什麼事,我再找你救急。」
見她考慮得面面俱到,潘玉蘭只好作罷,但堅決不肯收之前「借」給他們的七百多。
回去後,她跟潘母商量。
「姐不願意占咱們便宜,錢和工作都不要,我卻沒法心安理得。這錢留在手裡也就是存摺上一個數字,那點利息跟沒有差不多。八月底我就要忙學校的事了,再過陣子入秋,天氣變冷,媽您一個人早出晚歸,我也不放心。要是能盤個店面,請姐來給您做幫手,不是兩全其美?」
說到這,潘玉蘭壓低聲音,將前兩天出門時偶遇關益民聽到的消息娓娓道來。
正如上次江明華透露的那樣,因市里財政緊張,各單位都在努力開源節流。
其中,效益不好的那些更是拼命找出路。
為了不落到發不出工資、甚至丟飯碗的地步,已經有單位在對外租賃店面、機器甚至地皮等固定資產。
這消息暫時還在水面下傳播,絕大部分人還沒聽說呢。
關益民想著潘家不差錢,完全可以弄間小門面來經營吃食生意,也省得日曬風吹,就偷偷給她透了口風。
潘母眼睛一亮,能免去每日出攤辛勞,還能細水長流補貼玉蓮,確實是個好主意。
「那,咱給玉蓮多多開工資?」
「工資開多了,姐未必肯要。不如弄個分紅,店裡掙得多就分得多。姐數學不咋地,也沒耐心看帳本,咱說個差不多的數她也不會懷疑。」
「好好好!就這麼辦!」
母女倆很快達成一致,拍板敲定。
不過,要申請租賃店面,後續還要辦工商執照,有城市戶口會方便很多。
次日一早,潘玉蘭趕緊帶上錢和材料,和母親一起去找江明華,換了張寶貴的遷移證。
接下來,只需回村開份介紹信,再帶上相關證件,就能到街道這邊辦戶口遷入手續,從此吃上商品糧了。
潘母怕大女兒一家坐吃山空,急著開店,也顧不上歇息,當天就讓潘玉蘭載她回村。
母女倆都有意低調行事,沒回東灣村,而是直奔老灣大隊辦公室,還特地帶上一大包糖果點心,請幹部們幫忙保密。
幹部們心領神會,這是潘家母女進城打拼掙到錢了,有出息了,怕惹人紅眼呢。
遠的不說,東灣村的潘家二房,和西灣村那徐家,就都不是省油的燈。
於是欣然配合。
只是,沒人注意到,回娘家的潘玉梅恰好經過此處,遠遠看到堂姐和伯娘過來,神使鬼差地鑽到房子後頭,就偷聽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