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新和宋瑩的新婚在烏煙瘴氣中開始了。
這頭，潘玉蘭、蕭啟卻是一派和樂。
今天這頓晚飯來了不少人，除了兩位新人，玉蓮一家和潘母，占大頭的還是關海一家子。
除了關益民的二哥在外地工作，其他人都來了，關敏書也帶來了丈夫和兒子大虎，一桌差點擠不下。
蕭啟幫著介紹了潘玉蘭還沒見過的大表哥一家，潘玉蘭笑眯眯跟著喊人。
大表哥叫關宏達，大表嫂叫王麗，比關益民大了十歲左右，已經有點中年發福的徵兆，臉都圓圓的，看起來很是和氣。
他們孩子要得早，沒趕上計生政策出台，共有兩兒一女三個孩子，都長得挺壯實。
潘玉蘭忍不住想，家裡有人在肉聯廠之類的單位工作就是好，伙食里多少能比普通人多些油水。
這三個便宜表侄跟她不熟，只老實喊了人就乖乖坐著等開飯。
倒是大虎格外驚喜，一個勁圍著她轉。
一會說「老師你成我表舅媽了真好」，一會問「老師你啥時候跟我表舅談對象的啊」，甚至還問「你跟我表舅什麼時候給我生小弟弟小妹妹玩啊」。
潘玉蘭被這些童言稚語弄得啼笑皆非，卻也沒生氣，還認認真真回答他，只是回答得比較含糊。
關敏書卻聽不下去，直接揪著耳朵將他拽走。
「咳，潘老師，哦不，玉蘭，你別搭理這小子，他就是個人來瘋。在家沒事還催我給他生弟弟妹妹玩呢，可，這哪是我想生就能生的？大嫂他們就好了，結婚早，不算超生。」
說到這，她輕輕一嘆，眼神掠過潘玉蘭瘦削的腰身，沒說討人嫌的話。
這頓飯吃得賓主盡歡。
得知蕭奶奶後天早上就能到，關宏達、關敏書兩家人紛紛表示，許久沒見姥姥了，後天晚上要回大水井巷蹭飯。
至於婚宴，大家嘗過這裡的飯菜，再問過價格，都覺得在這辦不錯。
「等姥姥來了，再請她過來拍板。」
蕭靜棠還開玩笑：「你奶奶可是個財主，咱們可不能放過她！不掏足票子大擺宴席，這麼好的媳婦休想娶回家。」
其他人也笑著附和。
潘玉蘭知道，她們是故意這麼說給自己做臉，心裡暖洋洋的。
潘母和玉蓮也都很欣慰。
回去時，玉蓮還偷偷跟她咬耳朵。
「都說買豬看圈，妹夫家風氣一看就好，你嫁過去煩心事肯定也少。」
潘玉蘭想打她。
蕭啟要是豬，那她成什麼了？
回到家，潘母又說：「這城裡辦酒席就是貴，一桌居然要四五十，十桌加起來就是四五百了。這麼多錢，放到咱鄉下都夠請四五十桌咯。虧得咱現在掙了點錢，媽心裡才不慌。」
潘玉蘭：「這也沒辦法，誰讓城裡地方小呢？城裡酒席主要貴在人工、店租，不像鄉下，院子寬敞，各家借幾張桌椅擺上，肉菜自己去市場買，花十塊就能請個像姐夫這樣的廚子來主持，花費自然少。」
她笑了笑，又說：「對了，今天姐夫不是說，有個鄰居想請他去做酒席嗎，能給十三塊呢，這可比在鄉下掙多了三成！」
「也是。城裡東西貴，可掙得更多，機會也多。還是進城好！」
潘母感慨一陣，愈發佩服女兒的遠見。
當初，她若死死扒著鄉下那幾間老房子不肯挪動，甚至阻攔女兒進城，家裡哪會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如今，這日子可是越過越有盼頭啦。
次日起來，潘母幹勁滿滿地繼續為素鹵店奮鬥。
潘玉蘭卻沒去，今天要給孩子們補課。
前陣子忙活各種瑣事，也是在上完課才出去跑。
有趣的是，江家倆孩子本來不知道她要結婚了，結果聽大虎嘚瑟了一通，紛紛道喜，甚至還跟個小大人似的，祝她早生貴子。
潘玉蘭笑著謝過他們，卻選擇過耳就忘。
她才不急著要孩子呢，至少過個一年半載再說。
上完課，她把孩子們送走，就踩上車去店裡幫忙。
遠遠就看到排了條五六人的隊，看著挺熱鬧。
進店看了眼抽屜里的零錢，跟母親交談幾句，潘玉蘭心裡大致有了底。
許是昨天的顧客吃著覺著好，介紹給街坊鄰居、同事好友，今天雖然沒了買二送一的優惠活動，來光顧的客人卻更多了。
但，沒了活動刺激，願意一次買兩斤的顧客就少了大半，大部分都只買個一斤半斤、甚至二三兩嘗嘗鮮。
總體來說，營業額比昨天稍稍少一點，約莫一二成的樣子。
到了中午，吃飯時潘玉蘭順手盤了下帳目，果然跟她預計的差不多，一上午入帳三十三，昨天中午是三十八。
這個金額儼然給潘家人打了記強心針。
「咱今天備的料可不少，比昨天早上多，我還有點擔心賣不完呢，現在倒好了。」潘母說。
潘玉蘭：「咱家這店子要是能做大，回頭可以考慮買台冰箱，賣不完的放裡面。」
玉蓮猶疑道：「冰箱很貴吧，聽說至少要兩三千一台呢，耗電也多。咱這素鹵就是小本買賣，幾毛錢一斤，這得放壞多少才能回本啊？」
潘玉蘭笑著解釋：「等咱做大了，沒準豬肉也能敞開賣了。到時咱不專門賣素鹵，也賣滷肉，掙得不就多了？再說，我看好多東西剛出來時貴，越往後價格越低，咱等著看嘛。」
潘母：「好像還真是。你之前那台單車要一百七，還不如現在這台呢，只要一百六。」
「早些年啥都要票，今年開始買布倒是不用票了。沒準真被玉蘭你說准了再，過個幾年，大家想買啥就買啥，想吃啥就吃啥。」
玉蓮也不禁暢想起來。
一家人正和樂融融地說著話，忽然來了兩個穿藍灰色制服的人。
「我們是工商管理所的，有人舉報你們店銷售的食品衛生不合格！」
潘玉蘭吃了一驚，快速鎮定下來。
「同志，衛生許可證、經營執照那些我們都按規定辦了的，昨天才正式開業，都沒見有一個顧客回來說味道不好，更沒有說吃壞肚子的。您看，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玉蓮有些急躁，忍不住咕噥。
「怕不是見我們家生意好，故意亂舉報吧？」
潘母則問：「同志，這無憑無據的，我們店該不會要被查封，不許營業吧？」
來人雖然板著臉，看著不好說話，卻公事公辦表示，要取樣回去做檢查，檢查結果出來之前不會幹涉店鋪營業。
潘玉蘭也沒在他們身上聞到異樣怪味，這才放了心。
又配合地帶他們在店裡轉了一圈，讓他們只管取樣，最後還不忘說。
「素鹵屬於熟食，隔夜食用有風險，我們特地寫了提示貼在店門口，也有跟顧客說。」
對方點點頭，沒說什麼，很快帶著樣品離開。
雖然照舊能營業，店內氣氛卻一下子變得低落沉悶。
潘玉蘭不經意抬眼，卻在馬路斜對面捕捉到一抹背影，似乎是宋瑩的。
她直覺古怪，當即抬腳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