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立新從還未開張的電器商店回家時,就遠遠看到一群人圍在自家門口。
其中,大部分都是年紀較大的女性,天天在家不用上班或已退休的那種,夾雜著兩個有點眼熟的年輕人。
他慢半拍才認出,這兩人是潘玉蘭的姐姐和姐夫。
不禁納悶,他們來這幹嘛?
徐立新清了清嗓子:「咳咳,你們這是?」
眾人扭頭看過來,其中一個正好住徐立新隔壁的鄰居開口。
「唷,小徐,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家來親戚了——」
老大姐露出意味深長的笑。
「我說小徐啊,你可真是娶了個好媳婦啊。聽說你還有倆孩子在鄉下,準備啥時候接進城啊?咱做人得講良心,可不能娶了媳婦忘了娘,還忘了親兒女啊!」
徐立新皺起眉,瞪向玉蓮:「你們什麼意思?專程來鬧事的?」
玉蓮理直氣壯反駁:「呸!誰來鬧事了?我們就是來討個公道!」
當即將告訴老大姐的說辭又大致重複一遍,只是措辭稍稍調整。如下請帖放狠話那茬,純屬藝術加工。
「徐立新,咱們也算半個同鄉,聽說我媽沒出嫁之前,還送過小時候的你吃食呢。咱不說忘恩負義啥的,婚姻嫁娶本是你情我願的事,我妹和你彼此都沒看對眼,這沒啥。可你那新媳婦見天兒就給我們家找事,這你可就得管管了!」
徐立新聽得一愣一愣的,直覺不信。
宋瑩怎麼可能是那種陰險狡詐的壞女人呢?
當初,明明是他先喜歡上宋瑩,忍不住主動靠近,熱烈追求,掏出一顆真心,才抱得美人歸。
怎麼到了潘玉蓮嘴裡,竟變成了宋瑩故意勾引他?
這肯定是在說謊!
「你胡說!瑩瑩溫柔善良,絕不可能做那種事!」
玉蓮冷呵一聲。
「我胡說?工作報導那事可是人證物證俱全!」
「就是宋瑩打著生日驚喜的藉口,領走了我妹的錄取通知,想讓我妹錯過報導時間,一輩子困在鄉下!」
「你不信,大可去找南城一小人事處那個張石問!他愛人叫啥來著?黃秋芳是吧?她也是在副食商店上班的,跟你那好媳婦關係好著呢!」
徐立新有點慌。
宋瑩跟黃秋芳關係好,這事他也是知道的。前些天,還聽宋瑩說起又跟黃秋芳去逛街了呢。
潘玉蘭姐妹若是亂編罪名,怎會主動攀扯黃秋芳和她丈夫進來?
她們明知黃秋芳跟宋瑩關係好,回頭一對質,不是露餡了?
可,昨天新婚夜的甜蜜還新鮮火熱著,他直覺不願相信,自己被溫溫柔柔的新妻子蒙蔽了。
這肯定是潘家姐妹的陰謀!
她們只是單純想潑宋瑩髒水,才跑來這邊鬧,反正他現在也沒法找到黃秋芳夫婦來對質。
即便後續澄清了,今天的事多少也會給鄰居們心中留下壞印象。
好毒的心思!
徐立新很快拿定主意,正要駁斥玉蓮,卻被她搶先開腔。
「還有啊,找工商所舉報這事也是證據確鑿!滿大街人都看見了的,我妹氣不過還拿大掃把攆她呢。她辯解時支支吾吾的,連個句子都說不順,都被我妹攆到一屁股坐泥水裡,都只會哭哭啼啼,這能不是心虛?」
說到這,她拍拍胸脯。
「我們家做吃食生意,甭管是擺攤還是開店,向來都是憑著良心做事。賣烤紅薯時,紅薯是挨個挑的,但凡有半個蟲眼都得剔出去。賣涼粉時,涼粉草是我們親自上山採摘又曬乾的,就沒放超過半個月,更沒發霉長蟲……」
竇建華:「就是!我們家雖然窮,可從來不干那喪良心的事!我們本本分分做生意,你婆娘非要來搗亂,還仗著兩家是親戚,不許我們撕破臉,這是哪門子道理?」
有人忽然問:「賣烤紅薯和涼粉?是不是之前在農貿市場邊上擺的攤?我買過,味道確實不錯,能吃出真材實料。好多家涼粉都用糖精兌水,她們就沒。」
又有其他人附和:「那家啊,我也有點印象。春天那會天氣冷,我家大孫子就愛吃那口烤紅薯~」
現場突然從聲討大會變成了美食交流。
徐立新靈光一閃,這潘家人該不會打的就是這破主意,故意來這邊搞宣傳吧?
真不要臉!
玉蓮可不會給他跳腳打人的機會,見他臉色不妙,乾脆見好就收。
「既然宋瑩不在,我也懶得跟你掰扯。你愛信不信!反正,我們兩家早就鬧掰了,現在都不當親戚走動了。她想噁心我們,也得多掂量掂量自己。倒是你,娶了這麼個祖宗回來,以後可有得你受了!」
說完,一邊謝過老大姐熱心幫忙帶路,一邊利索跳上三輪車。
竇建華噌噌幾下就騎走了。
徐立新還想攔著,讓他們說清楚再走,卻被老大姐幾個聯手攔住。
「小徐啊,這種事往往是無風不起浪。人家大老遠來一趟,總不能就是為了編一堆沒譜的瞎話膈應人吧?」
「要我說,你與其急著跟他們算帳,還不如去查查,他們說的事是真是假呢。」
「你娘年紀不小了,孩子還沒上小學吧?你又是個做生意的,以後常在外面跑,留他們跟你媳婦在一塊,萬一她是個居心不良的,嘖嘖……」
徐立新心底一沉,竟還真被說動了。
玉蓮提到了好幾個人名都是真的,回頭去查查好了,就當求個安心。
很快,看夠了熱鬧的鄰居們各自散去。
徐立新悶頭進門。
見屋裡空蕩蕩的,沒半點人氣,門窗上還簇新的大紅喜字竟也顯出幾分寥落來,他心情更加鬱悶。
好容易等到宋瑩回來,手裡又提著幾個大袋小袋,還嚷嚷著說好累好餓,問今晚吃什麼。
徐立新忽然想起,前妻在世時是如何賢良淑德,他在家時天天到點都能吃上熱飯。
如今換了這位嬌滴滴的新妻,今天早飯還是他起來做的呢。
雖說早前情到濃時,他曾許諾過會畢生愛護宋瑩,不讓她為柴米油鹽煩惱,可,等真正結了婚,到了餓肚子的時候,心裡始終有點不得勁。
他沉默了下,起身煮麵,也沒提玉蓮夫婦的事,只若無其事問宋瑩今天都幹了什麼。
宋瑩渾然不覺:「哦,今天上街摔了一跤,裙子和鞋子都弄髒了,我就去買了身新的。喏,好看不?我還給你也買了……」
徐立新卻聽不進後半段,腦袋開始嗡嗡的。
潘玉蓮說的,好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