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出來看熱鬧的人是挺多，向著玉蓮夫婦指責她的卻占了大半。
玉蓮只是讀書少，人情世故上卻不傻。
昨天她能想出那麼個「陰損」法子報復宋瑩，她怎麼會料不到奇葩婆婆日後進城打秋風的一幕？
故而，她這段時間沒少跟新鄰居們聯絡感情，混個臉熟的同時，還會有意無意透露點自家的事。
她不主動抱怨婆婆楊招娣和小姑子竇萍萍，只在鄰居打聽她們一家為啥敢進城討生活時，才幽幽嘆氣著說出女兒差點出事這茬。
然後，輕鬆收割一片同情。
楊招娣意識到，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招在城裡不大好使，立馬裝暈，讓竇萍萍扶她進屋躺著。
玉蓮還沒開口阻攔，大花姐妹卻手拉手跑到門口攔著。
她們人小卻不傻，之前的事記得清清楚楚。
大花被小姑害得差點摔成傻子，出了事，後者卻自個跑回家裝病，奶奶縱著不打不罵，還不打算花錢給她治病。
要不是媽和蘭姨堅持，又有新姨丈幫忙，沒準她這會躺地上還地下呢。
她們知道，每天晚上爸媽都會對帳，抱著存錢罐笑得眼睛彎彎。
罐子就在這屋裡，絕不能被奶奶和小姑搶走！
圍觀鄰居見狀，指指點點的聲浪更大了。
聽到有人說自己肯定是惡婆婆、惡奶奶，才會讓親孫女都這麼牴觸。
楊招娣火冒三丈：「兩個賠錢貨！眼裡連我這個奶奶都沒了是吧？你們媽教得好啊！」說著，一巴掌就要抽過去。
竇建華見狀不對，及時衝上去抓住。
「媽，你鬧夠了沒？大花才遭了大罪，剛出院沒多久！你就是不疼這個孫女，也不該下這種手！」
他沉下臉。
玉蓮抱著早紅了眼的大花，和已經被嚇哭的春妞，輕拍她們後背安撫著，眼神卻變得特別冷。
她死死盯著楊招娣母女：「你們要是敢再傷我女兒一次，我可不敢保證，自己發起瘋來，還認不認得什麼婆婆小姑！」
竇建華心疼又愧疚，語氣更加強硬。
「萍萍，你帶媽回去。我們沒有錢借給你買工作，也沒那個義務！」
竇萍萍委屈地說：「二哥，你們還在怪我？之前那事我也不是故意的，是大花她自己沒抓穩跌下去，又不是我推的她！她現在都好了，能跑能跳，這事就不能讓它過去嗎？」
楊招娣：「就是！一碼歸一碼，今天先說萍萍工作的事。她要能進那酒水廠，來城裡上班，跟你們也能有個照應——」
「呸！還照應？怕不是要我們單方面照應她？」
玉蓮沒好氣打斷：「竇建華，你聽到了沒？你媽算計的可不只是那五百塊，還有咱租的這房子！嘴上說著照應，不就是想不花錢有地方住，省了筆房租錢？多響亮的算盤啊，我怎麼就打不出來呢？哦，是因為我臉皮不夠厚吧？」
竇建華深吸口氣，一手拉著楊招娣，一手拽著竇萍萍，大步流星往外走。
然後大力關門。
砰！
他隔著門板，硬邦邦對外說：「媽，萍萍，我沒本事，欠了一屁股債沒還完，實在幫不了你們。你們找別人借吧！」
楊招娣沒想到，從前憨厚老實的次子突然變得這麼「蠻不講理」，開始瘋狂拍門。
「開門！竇建華，你個不孝子！有了老婆忘了娘是吧？你居然把親娘趕出門？我真是白生了你……」
竇建華心腸更硬了。
母親罵得中氣十足，可見剛才頭暈就是裝的，鬼知道進了屋還會幹出什麼來？
見裡面沒人搭理，楊招娣又換了副說辭。
「建華，萍萍可是你親妹妹！你以前那麼疼她，怎麼就不能再幫她一把？工作這事可拖不得，那邊說了，這幾天就得交錢，不然就沒機會了！」
竇建華：「萍萍是我妹妹，不是我女兒。我還有老婆女兒，我得對他們負責！」
他其實想仔細問問，買工作具體是怎麼回事，別被人騙了。可老娘太不講道理，動輒瞪眼睛動手，他也懶得問了。
楊招娣卻不死心，還不想走。
這時，圍觀人群里突然冒出一句。
「誰生的誰養唄！這小姑子歲數也不小了，該結婚了吧，咋還賴著哥哥嫂子不放啊？」
「聽說之前差點把她大侄女的命給害了，也沒給半點賠償，連句道歉都沒！哎喲，這品性，誰敢娶她做兒媳婦？」
「可不是？還要進酒水廠呢，這種人生產的酒水，你敢買？」
被人指指點點，親哥哥再三拒絕打臉，竇萍萍臉上火辣辣的，趕緊拽著母親走了。
「媽，要不把家裡那台縫紉機賣了？前兩年才買的，成色新，應該至少能換回七八十塊。咱就差六十塊，應該能湊夠。再不濟找別人借，也省得看二哥二嫂臉色！」
楊招娣也有點後悔。
「早知你二哥他們這麼記仇，又冷血，咱今天就不來討這個嫌了。哼！肯定是你二嫂那賤人攛掇的！我得給她點顏色看看——」
昨天，村里人進城趕集，看到竇建華擺攤，還聽到他向老顧客推銷一個潘記素鹵店，回村後嘀咕了一通，她就心動了。
實際買工作只要八百，她找大兒子摳了一百出來，加上自己老兩口的存款，已經湊得差不多，就是肉痛荷包空空，才想著來次子這邊，能騙一點是一點。
結果倒好，一毛錢沒弄到，還被當眾掃地出門，丟死人了！
母女倆垂頭喪氣離開，回家後再村里轉了一圈，找了好幾家才借到一百塊。
楊招娣看天色還早，坐不住，趕緊拉著竇萍萍就去找那買工作的中人。
「錢都在這了，啥時候通知能下來？」
對方傲然抬頭：「最遲這個月底，快的話一星期內就能行。」
見母女倆還不大放心，嘀咕著想讓他給個準話，就不耐煩了。
「你們村那幾個都安排了，也進城上工去了。你們要不信，就別買了，多得是人要買呢。」
說著便把那摞錢扔回楊招娣手裡，表情不屑一顧。
楊招娣馬上畢恭畢敬，把錢又塞到對方手中，賠著笑臉說了好些動聽話，對方才勉為其難收下。
離了楊招娣母女的視線，這人的高傲表情頓時被竊喜所代替，還吹起了口哨。
「還是這些鄉下人好騙，八百就想買個正式工，做夢呢！」
他揣著這筆小巨款，優哉游哉去了槐花巷子。
「姐，我又弄到一筆錢！姐夫新進的貨啥時候能到？能不能再多算我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