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靜棠馬上給老母親使個眼色。
蕭奶奶反應過來，忙找補。
「我可不是催你們生孩子啊，就是順口這麼一說。你們都年輕呢，事業剛起步沒多久。尤其玉蘭，生孩子就得耽擱一兩年，不划算！我身體還硬朗著呢，曾外孫都抱過多少個了，一點都不著急！」
完了又嘀咕起當年舊事，說那時兵荒馬亂的，生孩子就是拿命在生，她膽子大，倒是蕭爺爺不敢叫她多生，最後只得了蕭靜棠兄妹倆，倒也省事不少。
「如今搞計劃生育，只讓生一個，倒是好事。不然，一個接一個地生，咱們女人光顧著生生生，完了還得帶，還要不要幹事業了？主席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呢！沒有咱，這天可不得塌一半咯？」
潘玉蘭並沒錯過蕭靜棠和蕭奶奶的眉眼官司，知道她們不想給自己壓力，心裡感動不已，連害羞都忘了。
「奶奶說的是。以後我得多向您學習，活到老奮鬥到老，不叫人說咱們女人就只能在家帶孩子幹家務！」
之前，跟徐家相親那事鬧掰後，徐老娘不止傳了她要天價彩禮的謠言，還四處跟人說她性子壞、太要強，不適合做她徐家兒媳婦。
又說找兒媳就得找那種能帶好孩子、干好家務的，讓男人在外面沒後顧之憂，這才是最好的。
她甚至還嘀咕，說現在女人都出去拋頭露面工作，顧不上自家男人孩子，是要把民族傳統美德丟掉，是墮落的表現。
也虧得改開了，不然，就為她說的這些鬼話，就夠她喝一壺的！
潘玉蘭只當徐老娘之類的人是井底之蛙，卻也想真做出一番切實成績，讓她們開開眼！
她想了想，有點不好意思地開口。
「這兩天我正考慮一個事，還沒拿定主意。正好奶奶、姑姑經的事多，也請你們幫我掌掌眼。聽說南城大學準備辦夜校，就跟首都電大那樣，晚上去上課，有挺多專業的……」
說來也巧，王春艷當初畢業後分配到南城二小，她丈夫是南城大學的後勤老師，前幾天去給她送請帖，不經意說到這事，潘玉蘭就有點心動。
反正店裡生意穩定，缺人手可以再招，開學後的晚上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去攻讀個大學文憑回來！
得知潘玉蘭想去進修，蕭啟毫不驚訝，腦海中還浮現出之前岳母跟自己嘀咕的那些話。
要不是為了照顧家裡，以玉蘭當年的好成績，上高中毫無問題，剛好還能趕上恢復高考，上大學很有希望。
他也沒為潘玉蘭沒提前告訴自己而不高興，只說：「這是好事啊！你準備報什麼專業？」
蕭奶奶二人卻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看向潘玉蘭的目光充滿欣賞。
「甭管讀什麼，多讀書都是好的！我從前大字不識一個，就被關家裡繡花。要不是大著膽子跑出來，跟著上了那掃盲班，現在哪能退休了還吃公糧？可見知識就是力量，這話說得不錯！」
蕭奶奶的想法很簡單，蕭靜棠卻想得深一點。
「大虎跟你上了個把月的課，之前兩眼一抓瞎的數學題都能寫得像模像樣了。我覺著，你教學水準已經挺不錯了，至少比大虎班上那數學老師強得多。你想上夜大進修，專業上不如選些更實用的，不單局限在教育這塊？」
自從那天飯桌上聽蕭奶奶說起首都被服廠的改造，蕭靜棠跟關海兩口子晚上在被窩裡嘀咕了許久，越琢磨越覺得老人家眼光毒辣。
將來恐怕真會朝著蕭奶奶說的方向發展，他們雖說快退休了，可還有兒孫親人呢，不照樣得提前替他們籌謀？
像侄媳潘玉蘭，當老師是清閒體面，可也掙不來幾個錢。
今年物價對比去年明顯漲了，而且漲幅不小，還都是米糧這類必需品。萬一，明後年繼續這麼個漲法，單靠那點工資，怕是都吃不飽肚子！
潘玉蘭眼睛一亮。
「姑姑跟我想的差不多。而且我打聽過，因為今年剛開辦，能報的專業還不多，沒有教育相關的。倒是有個工商管理會計專業，我覺著店裡今後興許能用上。」
幾個人一合計，都覺著潘玉蘭的選擇挺明智。
回頭素鹵店若做大了，像那些老字號一樣開分店、擴大規模，帳目管理方面肯定得跟上，不然只會讓人鑽空子。
蕭啟：「你們前些天不是被工商所找上門了？這專業有沒有教法律法規那些？有的話，多學點肯定有用！」
這事潘玉蘭跟他提過，他也知道是宋瑩搞的鬼。可，自身若能做到「百毒不侵」，也就不怕宋瑩或其他競爭對手搗亂了！
潘玉蘭一想也是，倒忘了學法這條，回頭得去南大仔細問問。
潘母和玉蓮幾人對她的決定只有支持的，如今蕭家這邊也沒半點異議，她底氣愈足，決定明天早上就去南大諮詢報名。
蕭啟送她回家，其實就十幾步路，順勢在巷子裡來迴轉了轉。
他小聲抱怨：「你想上學怎麼不跟我說？我又不會攔著你！要不是今天我剛好在，姑姑和奶奶都要比我先知道了。」
潘玉蘭有點心虛，選擇主動牽住蕭啟的手，輕輕搖了搖。
「咳，我這不是之前沒拿定主意嘛？你最近又忙著一個什麼新項目的技術攻克，眼圈都熬黑了，我就沒跟你提。還有宋瑩鬧出的那破事，煩得很，我差點就給忘了……」
完了又大誇特夸，表示今天蕭啟三人提供的建議都很有價值，幫她確定了要去進修的決心。
蕭啟就沒話說了，只不忘紅著臉提醒，下次別瞞著他。
「說到這個，你那藥吃了沒？感覺咋樣？要是太難吃，就別吃了，回頭上人民醫院看去。這藥片，總比苦汁子好入口些。」
潘玉蘭不輕不重掐他胳膊一把：「我這也不算大病，沒必要去大醫院，慢慢調理就好了。黃爺爺說，是藥三分毒，平時食補更好些，就是起效慢一點。」
「那就食補！反正咱不著急，再說，民政局不是還發了不少那個嘛？還說，用完了可以去領……」
越說到後面聲音越低，潘玉蘭反應過來都跟著紅了臉，所幸在逐漸深濃的夜色中看不出來。
兩道身影越來越低，直到不分彼此，又一觸即離。
將潘玉蘭送進家門，蕭啟在巷子裡站著吹了好幾分鐘風，才故作鎮定地走回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