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蓮毫不猶豫拒絕：「我跟宋家沒交情，你求錯人了。」
竇萍萍壓根不知，潘家跟宋家早就因為那些事鬧翻了，只當這是玉蓮的託詞，又可憐巴巴地盯著潘母哀求。
「我是真的沒法子了。爸媽為了給我買工作，家裡積蓄掏空了，還欠了一屁股債，就等著我領工資回去還呢。我要沒法轉正，他們日子可怎麼過呢？伯母，求求您——」
說著竟還作勢要跪下。
潘母條件反射把人扶起，她順勢湊過來，拉著潘母胳膊哭個不停，後者聽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了。
「不是我們不想幫，是沒能力幫。實話告訴你，我們跟宋家人關係不好，已經不來往了。」
竇萍萍哪裡肯信，還要糾纏不休。
玉蓮不耐煩了，給彩霞飛個眼神，準備一左一右把人拽走。
這時，潘玉蘭正巧來了。
「媽，有個好消息——」
話未說完，就看到了店裡劍拔弩張的一幕。
「這是怎麼了？」
竇萍萍見了她就有點慫，繼續低頭嚶嚶哭泣裝可憐。
「我，我也不想來煩你們的，可我真的不知道該咋辦。那個宋文京，騙了我媽那麼多錢，我……」
潘玉蘭挑挑眉：「怎麼？你那工作該不會是找宋文京買的吧？」
玉蓮懶得等這作精小姑子擠牙膏似的說話，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完。
潘玉蘭只覺好笑。
宋文京可是因為犯事被一機廠開除的，竇萍萍和楊招娣居然被他忽悠幾句就信了，也不仔細打聽他背景再掏錢，甚至在今日之前連宋潘兩家的關係都不清楚。
就這，她們不被騙都沒天理！
「好言難勸該死鬼。我姐她們之前肯定勸過，你們不聽，出了事還要找我們擦屁股，這是哪門子道理？真以為地球圍著你轉啊，我們可不是你爸媽！你要告狀、報案都由你，我們家絕對沒意見！」
竇萍萍還不信：「你、你就不怕我把事情鬧大，害你舅舅丟飯碗？」
潘玉蘭一聽，頓時笑得更溫柔了。
「都跟你說了，我們兩家關係不好，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呢？他丟了飯碗，我還得買兩掛鞭炮慶祝呢！」
竇萍萍沒辦法，只好氣呼呼離開。
她拿不準潘家人和二哥是不是在合夥糊弄她，只好先回村找母親楊招娣求助。
送走了這尊瘟神，潘家幾人都鬆了口氣。
玉蓮懶得多提竇萍萍，直接問：「你剛剛說的好消息是什麼？」
潘玉蘭這才想起來意，笑道。
「倒也不是啥大事，就是蕭啟他升了一級。奶奶知道了很高興，說是今晚上一起出去下館子，慶祝一下。她讓我過來叮囑你們別買菜，等會關了店直接去飯店。」
潘母大喜：「哎喲，你這丫頭怎麼說話的，這還不算大事，什麼才算？」
玉蓮卻想的深一些。
「之前你那便宜婆婆搞事，要把妹夫調走，後來又說廠里不放人了，要他搞一個啥研究。現在升級，是不是那研究做出啥成果來了？那是不是調動這事就不會變了？」
潘玉蘭點頭：「是。不過具體啥成果，我也不懂，就記得他之前提了一嘴，說是採用這項技術，生產效率能提高一半。晚上吃飯時再問他好了。」
潘母幾人對蕭啟的研究成果興趣不大，可，聽到「生產效率提高一半」的說法，也來了興致。
這要是換算成自家素鹵店，差不多相當於一樣多的人手、時間，掙的錢多一半。
潘玉蘭又道：「對了，奶奶準備過兩天就回首都，今晚這頓飯也算是給她送別。離開學還有一星期，我和蕭啟打算送奶奶回去，順便出去轉轉再回來。到時，店裡就只能靠你們三撐著了。」
潘母和玉蓮都聽她提過這一打算，倒不驚訝，只讓她路上小心。
彩霞卻聽得十分艷羨：「玉蘭姐，你要去首都玩，到時多拍幾張相片帶回來唄，我也想看看首都是啥模樣。」
「行。」潘玉蘭想了想，一口應下。
雖說自家沒相機，可，上次去買家電時路過相機櫃檯，好像價格不算昂貴，便宜的一二百，貴點的也就三百多，還不要票，她買得起。
潘玉蘭很快打定主意，難得大方一回，趁著天色還早，先跑去百貨公司「揮霍」了一回。
自家男人這麼努力工作，做出的成果也算利國利民，還護住了他們這個小家，很應該得到獎勵。
潘玉蘭挑挑揀揀一番，最後選中了海鷗牌的入門級相機，228元，還挺吉利。
但，她很快發現，跟膠捲比起來，這相機還真算不上貴了。
「怎麼一個膠捲要18？這要多拍點照片，加起來不是都趕上一台照相機了？」
售貨員聳聳肩：「進口的就是這麼貴，國產的便宜，只要五塊錢一卷，可照出來不如進口的清晰。」
旁邊的售貨員也插話：「國產的質量就是不行，容易壞，不如你選這款K牌的照相機，只貴一百塊，肯定能多用好些年呢。」
潘玉蘭看著貨架上的進口相機，以及下方的價格標籤，好心情忽然打了個對摺。
她想問那售貨員自家有沒有相機，是什麼牌子，用了多長時間，這個「肯定」又有多少事例支撐。
但，她最後還是選擇沉默著付帳離開。
走出百貨公司時，潘玉蘭又恢復如常了。
國產的東西質量不如進口的，這是歷史遺留問題，不是誰的錯。
從一窮二白到如今，是靠著大家的艱苦奮鬥，和許許多多個像蕭啟這樣平凡又不平凡的技術人員努力工作。
今後，也只會越來越好吧。
回一機廠等蕭啟下班時，潘玉蘭看著那些朝氣蓬勃的工人們，對自己的想法更加有信心。
她笑眯眯沖蕭啟招手，將禮物塞到他手裡。
「給！獎勵你努力工作、升職加薪的！這兩天好好學習，回頭給我和奶奶拍照！」
「是海鷗牌？我聽同事說這個挺好用的，也容易上手。玉蘭，謝謝你！」
蕭啟驚喜不已，熬夜熬腫的眼睛差點笑成一條縫。
若非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他都想抱起潘玉蘭來轉幾圈了。
小兩口甜甜蜜蜜走出廠區，帶上相機一起去飯店。
因為要送別蕭奶奶，這頓飯的規模自然小不了，關敏書、關宏遠等人都來了，場面熱鬧。
蕭啟拉上關益民一起擺弄那台照相機，很快上手，給大家拍了全家福和許多單人照。
大虎等幾個孩子興奮得不行，要不是各自父母揪著耳朵押回座位上，恐怕能把帶來的膠捲全拍完。
飯吃到一半，突然聽關敏書的丈夫蔣學農說。
「聽說柳青大隊那邊出事故了，有個小姑娘沒了半邊胳膊，慘得喔。這些社辦廠子管理就是不行，還連累我們也跟著一起整風。就這，他們前陣子還好意思找上頭要政策要好處……」
潘玉蘭心頭一跳，下意識看向坐在潘母身旁的彩霞。
小姑娘臉色刷地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