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潘家人鎮定自若，甚至比自己更主動招出宋文京賣工作騙錢一事時，楊招娣和竇萍萍都傻眼了。
難道，潘家人真的跟宋家鬧翻了，關係不好，她們壓根找錯人了？
還是說，潘家給自己留了其他後路？
人都被提溜到派出所了，楊招娣也沒了退路，只能一口咬定，控訴潘玉蘭姐妹因大花受傷記恨她和女兒，聯合宋家人騙錢報復。
天際斜陽的暈黃之色逐漸濃烈時，蕭啟和竇建華已經得到消息趕來，宋家父子和相關人士也被分頭問完話。
民警走出來，對潘玉蘭三人說。
「調查顯示，賣工作這事跟你們毫無干係，你們可以先走了。」
潘玉蘭並不驚喜，只覺得理所當然。
「好的，謝謝。」
說著便要離開。
楊招娣卻跳出來阻攔：「憑啥她們可以走？」
竇建華臉色黑沉。
「媽，你鬧夠了沒？這事本來就跟她們沒關係，你非要誣告！放以前，可是要打板子的！」
楊招娣才不怕，現在又不是解放前了，告錯人最多不就被批評幾句嗎？
「我不管！要不是跟宋家勾結，她們哪來那麼多錢開店的？」
民警不理會她的無理取鬧，只板起臉質問。
「楊招娣，剛剛宋文京招認只收了你八百元，跟你筆錄里說的一千元不符。關於這點，你最好坐下老實交代！不然，你恐怕有報假警的嫌疑！」
楊招娣眼神一閃：「我沒撒謊，就是一千。」
「哦？可你女兒竇萍萍也招了，是八百。你們家湊了七百多，剩下幾十是跟人借的……」
後面的話潘家三女沒聽清，也懶得再聽。
天色將晚，該回去吃晚飯了，為這種人餓肚子可不值當。
唯獨玉蓮氣哼哼的：「我就知道她沒安好心！那天說是來借錢，其實就是打著讓我們出大頭的主意！呸！活該她被人騙！」
潘玉蘭笑了下：「幸好姐夫心明眼亮，沒被她們哄騙過去。」
竇建華無奈撓頭。
攤上這麼個親娘和小妹，真是夠糟心的。
彩霞有點幸災樂禍，趁竇建華去找三輪車時小聲說。
「說起來，今天，她要沒拉那口棺材來，就站店門口罵幾句，我報案還未必有人搭理呢。」
玉蓮想起婆婆從前在村里撒潑的彪悍模樣，既好氣又好笑。
「她以為這裡跟鄉下一樣，誰哭聲最大誰有理呢。也怪我們村那村長性子太軟，遇事總想和稀泥，才縱得她這樣。真是報應！」
蕭啟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晚飯後，潘母沒讓他們多待，只催促道。
「早點回去收拾行李，好好休息。火車要坐一整天呢，晚上肯定睡不好，得提前養足精神。」
他順勢答應，回到宿舍區後，只拉著潘玉蘭的手閒逛。
這一逛，又逛到了廠長家附近。
屋裡悶熱，電風扇也不大頂事，還不如出來樹蔭下打扇子。
廠長向來很注重走到群眾中去，這會兒恰好也在外溜達，跟人說話，見到蕭啟二人，便笑眯眯招手讓人過去。
「這就是小蕭的新媳婦，潘老師是吧？不錯不錯，果然是郎才女貌，一雙璧人！聽說你們準備去首都旅遊？哎呀，現在年輕人可真時髦，我們果然老了，跟不上了~」
潘玉蘭笑著客套幾句，就主動當起了背景板。
蕭啟則不動聲色將話題從自己身上扯開，跟廠長正兒八經聊了會休假後的工作計劃，趁著廠長無意間跟他溜達離開人群，壓低聲音，提起酒水廠有子弟偷偷賣工作名額這事。
「廠長，我肯定相信我們廠的職工子弟操守，只是，這種事獲益太大，就怕有些人仗著有個什麼遠房親戚在廠里的，就扯虎皮做大旗糊弄人也說不準。」
直到這時，潘玉蘭才主動插話。
「不瞞您說，這事我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是我姐姐婆家那邊的親戚，不小心被人騙了，現在估計還在派出所打嘴仗呢。我和蕭啟就想著，給廠里提個醒……」
廠長笑容轉肅。
「居然有這種事？你們說得很有道理，回頭我得讓人查查。萬一咱們廠子也出個害群之馬——」
頂著個壞名聲，回頭跟上面要政策可就難了。
剛搞出個大成果，在首都工具機廠的老同學面上炫耀了一把，廠長可不願在這種時候丟人現眼。
蕭啟順勢功成身退。
進了家門，潘玉蘭才問：「一機廠真的沒有這種事嗎？我是說，賣假名額，不是真名額那種。」
蕭啟表示不清楚，卻道。
「整個廠子這麼多人，估計多少會有幾條漏網之魚。咱們就盡人事聽天命吧。我也希望沒有這種人，才不會影響到接下來的生產計劃。」
他和技術部其他同事辛苦熬了這麼多天，終於從進口工具機上復刻出一項重要技術，可以應用到國產工具機上，大幅提升生產效率。
今年以來，各大國營廠子都在尋求變革之路，其中，盈利就是最重要的考核指標，沒有之一。
一機廠自然不能放過這個掙錢的好機會，更不能因為有人賣工作名額這種破事停下腳步！
兩人感慨幾句，便放下此事，專心收拾行李去了，完了又早早躺床上休養生息，很快進入香甜夢鄉。
他們不知道的是，今夜的廠長正在失眠。
被剛調查到的一些人和事氣的。
至於廠長怎麼拍案而起，要求嚴查，並對相關人士嚴肅處理，這件事又會造成怎樣的影響，蕭啟二人一概不知。
次日早上起來，他們還在做最後的出行準備，整個屋子轉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漏下什麼東西沒帶。
倒不是囊中羞澀掏不出錢買，關鍵是，很多票證都有地域性，不能全國通用，南城的票到了首都基本沒法用。
要臨時買估計得「啃老」，要麼就是花高價買，二人都不好意思太麻煩蕭奶奶，也不想當冤大頭。
眼看著沒啥可收拾了，潘玉蘭又不大放心地掏出裝糧票的布制舊錢夾，重新數了一遍，確認沒差錯才放心，順口感慨。
「這全國糧票換得也忒虧了，居然還要加三兩油票！」
時下，食用油比糧食更金貴，油票價值也就更高，差不多三兩油票就能換一斤糧票。
相當於，南城糧票換成全國糧票是一比二，相當於虧了一半。
蕭啟：「這都算好的了，前兩年出差前換票，差不多三斤才能換一斤。好在也不用經常出門，待上幾天，咱們就回來了，虧得不多。」
潘玉蘭低頭看眼蘭花表，時間還早，正猶豫是不是多蒸點米飯、多煮幾個雞蛋帶到火車上吃，好省點糧票。
這時，突然傳來「叩叩叩」的聲音。
蕭啟去開門。
門外的卻不是他熟悉的邵和平等工友，而是陳衛東的妻子，旁邊還有他的直系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