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表情有點尷尬。
「小蕭啊,知道你在休假,還準備出遠門。可有個急事得找你了解下,這位是——」
蕭啟眼神一動,平靜地請兩人進來坐。
潘玉蘭吸吸鼻子,心裡冷嗤。
居然還真被自己猜中了,這陳衛東夫婦還真不是省油的燈。
她假笑著去廚房燒水倒茶,耳朵卻高高豎起。
很快,她就弄清楚事情來龍去脈。
不知是陳衛東夫婦真急著立功,還是發現蕭家人知道了自己的計劃,坐不住了,乾脆往上打報告,說蕭寧棣的筆記對勘查工作能起到關鍵作用,可惜蕭家人不肯出借。
於是,上面就來了條指令,讓「恰好」身在南城的陳衛東之妻陶英,帶著文件找上蕭啟單位領導,勸說蕭啟改變主意。
「我知道,當年你父親去世對你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你心裡有怨也不奇怪。但——」
陶英按捺著心裡的得意,開始一本正經地輸出家國大義等說辭。
殊不知,蕭啟心中毫無波動,只覺厭煩。
他早就料到,陳衛東夫婦不會善罷甘休,故而,那日跟潘玉蘭商量過後,兩人便商量好了對策。
這樣利慾薰心的傢伙,只讓他們白跑一趟太便宜了,就該讓他們吃到教訓才行。
陶英還在滔滔不絕。
潘玉蘭放下茶壺,氣呼呼衝出來打斷。
「放屁!你是領導就能隨便污衊人嗎?別把人都當傻子,聽不出你是啥意思!我愛人這些年來兢兢業業學習工作,滿腦子都是想著怎麼給國家做貢獻,讓國內工具機技術更進步!你想給他扣怨恨國家,自私阻礙科研進步的帽子,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配不配!」
這可是在自己家,還是在一機廠,妥妥的大本營。
潘玉蘭直接指著陶英鼻子破口大罵,嗓門也拉到最大。
很快,沒去上班的個別家屬就聞聲而來圍觀。
陶英故作鎮定,皺眉斥責。
「這位女同志,請你冷靜一點,我是來找蕭啟談公事的,不是來聽你撒潑的——」
潘玉蘭根本不理會,只說:「談公事就談公事,你為啥要抹黑他?我不管!你必須給他道歉!」
同來的領導反應過來,也拉下臉。
「陶同志,你剛才的話確實說得不對!蕭啟可是我們技術部門的中流砥柱,你這不是在刻意製造矛盾嗎?」
眾目睽睽之下,陶英哪裡拉得下臉來道歉,直接充耳不聞,掏出那紙文件。
「總之,為了上面的勘查任務,蕭寧棣的筆記我今天必須帶走,一本都不能少。你要是不肯交,我可要自己找了!」
蕭啟終於從沉默中動了動,露出個雲淡風輕的笑。
「原來還是為了這個。可惜,這位陶領導來晚了,筆記我已經交上去了。」
「什麼?不可能!」
陶英直覺他在撒謊,還板著臉恐嚇他欺瞞組織後果很嚴重。
蕭啟淡定起身,從抽屜里摸出一張郵局收據,寄出時間恰好是昨天。
「也是巧了。前幾天去拜訪我師公,偶然得知陶領導夫婦在找我父親的筆記。我一直等著你們找過來,結果也沒見著人。我跟我愛人一商量,想著這筆記或許對干地質工作的人有些幫助,乾脆就打包寄往首都地質局去了。」
他頓了頓,笑意轉冷。
「倒是不知道,陶領導口口聲聲指責我不肯交出亡父筆記,是因為舊事怨恨國家,這話憑據在哪?有人證物證嗎?」
潘玉蘭虎著臉:「是啊,說話可得講證據。你要不拿個說法出來,我們大可去找你領導仔細說道說道這事。我愛人的工作性質是不如那些科學家,可也容不得隨便什麼阿貓阿狗抹黑玷污!」
領導明白過來,自己竟是被這陶英騙了,當即也催著陶英給蕭啟道歉。
圍觀的家屬們更是從敞開的門窗里探頭進來。
「小蕭是個好小伙,有苦活累活從來都是搶在最前頭,給我們廠子做了不少事,還剛做出個大成果,熬得人都瘦了一圈。你憑啥污衊他?我們工人階級可不是好欺負的!別以為你坐辦公室就了不起!」
最後,陶英只能勉強憋出一句不情不願的「對不起」。
正要落荒而逃,卻聽到背後幽幽傳來一句。
「我父親的筆記,是李曉惠告訴你們的吧?你們跟她做了什麼交易?」
陶英身體一僵,只當沒聽見,跑得更快了。
人群中,也不知是誰壞心眼地伸了只腳出來,她差點被絆倒摔個四腳朝天,雖扶著牆穩住身體,卻也結結實實崴了腳。
一瘸一拐離開時,陶英心裡把李曉惠罵了個半死。
這晦氣娘們,還以為她是好心幫自己忙,好讓丈夫陳衛東給她行方便,結果,這就是個大坑!
要知道她口中木訥死板的兒子這麼有心計,跟她關係還特別差,陶英才不會用這種法子!
她走後,領導很不好意思地向蕭啟道歉,又拉著他的手再三重申他的重要性。
顯然,他很擔心這位得力愛將突然跑了。
廠長都私下叮囑過他,這個大寶貝絕對不能落到首都工具機廠去,不然,他們這邊絕對會被對方打壓得死死的。
蕭啟喜歡南城,也喜歡在這裡認識的大部分人,並沒有回到首都的意思,也不吝於給領導再三保證。
領導終於放心,笑哈哈地走了,並表示今天的事他一定會如實上報,好好告陶英一狀。
鄰居們也湊上來安慰潘玉蘭好一陣,知道他們要趕火車,才紛紛散去。
眾人離開後,潘玉蘭低頭看一眼手上的蘭花表,發現剛才因為陶英的到來浪費了近20分鐘,本來很充裕的準備時間變得有點緊。
她忙加快動作,也催蕭啟快點。
一著急,往行李袋裡塞東西時,就不小心把某個小布袋擠了出來。
潘玉蘭彎腰撿起,沒認出來,順口問了句。
「這裡頭是什麼啊?」
說著就扒開袋口,看了眼。
她沉默了。
蕭啟也沉默著從她手裡抽過那小布袋,重新紮緊,塞到行李袋最深處。
一切收拾妥當時,潘玉蘭臉上熱意才徹底退去。
她沒好氣瞪蕭啟一眼:「在外面不方便,你還帶那個做什麼?要是讓人看見,不得笑話咱們?」
蕭啟扭過臉不看她,小聲卻理直氣壯。
「不讓人看見就好了。我這是為了以防萬一!你,你不是說不想那麼快要孩子嘛?」
這可是他們的結婚蜜月旅行,總不能叫他就只牽牽妻子小手,什麼都不能做吧?
兩口子都頂著張微紅的臉,提著行李袋出門。
路上遇到打招呼的家屬,也沒人發現異樣,還當是天氣熱的,或是被陶英氣的,都不忘熱心安慰他們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