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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不見

2024-08-25 16:04:11 作者: 是今
  袁承烈站在門口對著慕容雪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娘娘萬福。��

  太過突然,太過驚愕,慕容雪沒有一絲心理準備,袁承烈的出現,仿佛是突然從天而降一個籠子,將本已看見萬里碧空,即將展翅高飛的她驟然罩進了籠子裡。

  她悄然用指甲掐了掌心的肉,很疼,不是夢,他真的找到了自己。一陣陣寒氣從後背冒出來,似乎要將她凍結成冰。

  袁承烈看著花容失色的慕容雪,又是同情又是欽佩,心道:娘娘您這逃跑的功夫還真是大有長進啊,可惜您遇上的對手是耶律彥。百折不撓的結果,就是百戰百輸啊,當年您不是領教過了麼,怎麼還不死心呢?

  他嘆了口氣道:「娘娘,皇上有幾句話要臣轉告娘娘。」

  慕容雪喉嚨發緊,艱難地問道:「什麼話?」

  「皇上說,娘娘若還想見到父親,便即刻隨在下進京。」

  慕容雪臉色劇變,急問:「我父親在哪兒?」

  袁承烈道:「臣不知。臣只奉命恭送娘娘回京。皇上說,娘娘若是不念父女之情,便只管離去,臣等不會阻攔。」

  她怎麼可能會不顧念父女之情,她寧願自己死掉也不願父親少了一根頭髮。他會把父親怎麼樣?會不會認為自己和父親串通好了欺騙他,所以震怒之下將父親關押起來?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不敢想像自己見到耶律彥的那一刻。

  他會不會一劍殺了自己?

  他那樣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容不得一點欺騙,半點敷衍。

  她素來膽大包天,卻從未像今天這樣怕過,恨不得死去也不想回去見他,可是父親卻在他手中。她啞著聲問袁承烈:「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是許澤告知臣娘娘的下落。」

  許澤怎麼會出賣自己?慕容雪難以置信,當即問:「你是不是對他用了重刑逼問?」

  「臣的為人,娘娘難道不知道麼?」袁承烈苦著臉,心道,當年娘娘您還約了臣一同在浣花溪上賞月啊,現在臣悔之晚矣,恨不得將皇上他老人家灌一杯健忘藥啊,每次臣見到他都嚇得心肝打顫啊娘娘。

  「他人現在何處?」

  「許公子的去處,娘娘還是回去親自問皇上吧。」

  慕容雪突然想到,耶律彥知道自己和許澤一起回蘇州,會不會認為自己是和許澤私奔?震怒之下會不會將他……

  慕容雪想到這些,又驚又怕,立刻對袁承烈道:「我跟你回京。」

  客棧大門外候著一輛馬車,幾十名宿衛守在車旁。

  慕容雪上了馬車便放下車簾,她的手指一直在哆嗦,渾身都覺得冷。馬車裡極為舒適,足足鋪了三層的氈毯上放了一層厚棉被,最上面還鋪了一張毛毯,繡著花團錦簇的牡丹,富貴艷麗。

  慕容雪縮在毯子上,將一旁的手爐也拿了過來,暖在懷裡,還是覺得冷。

  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想讓自己平靜一些,但一閉上眼,便仿佛看見了耶律彥。

  他穿著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坐在金鑾殿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緊抿薄唇並不說話,俊朗的眉下一雙冷漠犀利的眼睛冷冷地看著她,目光如冰刀霜劍,她慌忙睜開眼睛,不過是恍神間的一剎那,便覺得額頭上都出了冷汗。

  回京這一路,慕容雪如同置身油鼎之中,倍覺煎熬。她既想快些進京,趕緊打聽出父親的下落,對耶律彥解釋許澤同行的緣由,但又怕進京面對耶律彥。可是再怕也終須要面對,路途總有結束的時候。

  當她看著紅牆碧瓦的宮牆就在眼前的時候,心跳得幾乎要蹦出喉嚨。兜兜轉轉,她又回到了這裡,拼卻性命想要逃離的皇宮,不同的是,宮城裡換了皇帝。

  迎接她的是什麼?

  她不敢想像,只抱了一人做事一人當的信念,不論他如何懲罰她,她都認了,只要不牽連別人。

  原來的大太監蘇春貴已經隨著老皇帝的駕崩而失勢,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御前總管太監名叫秦樹,年四十許,精明利落,善解人意。得到慕容雪今日回宮的消息,早已帶著一眾宮女內侍在宮門內,備好肩輦恭迎。

  袁承烈將慕容雪交給秦樹的那一刻,心裡一塊巨石落地。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護送慕容雪進京城,上一回發生了什麼,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雖然爛在肚子裡不能說,可是一個場景都沒忘。


  這一路上他提心弔膽,就生怕慕容雪突然又像上一回那樣,花樣百出地逃跑。若真是將慕容雪丟了,他就提著腦袋去見新帝吧,大卸八塊都不夠耶律彥解恨的。

  但是沒想到,耶律彥的那一句話,簡直比捆仙繩還管用。慕容雪一路上安分又安靜,簡直和上一回完完全全變了個人。

  袁承烈不禁暗暗佩服皇上的英明,所謂打蛇打七寸,真是一點不假。輕飄飄一句話,就將她乖乖地給帶回了京城。

  秦樹上前迎接,單膝跪地道:「奴婢秦樹給德妃娘娘請安,娘娘一路辛勞,請乘輦到懿德宮歇息。」

  慕容雪聽到德妃兩個字,心裡一驚,臉色微變。耶律彥竟然封了自己為德妃,是感念自己為他獵雪狐而送命,所以才追封的吧?

  他若是知道自己是為了逃跑欺騙他,恐怕應該把她打入天牢才對,至少也是冷宮。

  她忐忐不安地乘著肩輦到了一處宮殿。

  一位十七八歲女官模樣的宮女,帶著二十幾名宮女,跪迎在殿前玉階下。

  「德妃娘娘萬福金安。」

  秦樹道:「娘娘,這是懿德宮的女官佳音,娘娘有事只管吩咐,奴才先去向皇上復旨。」

  慕容雪立刻喊住了他,「秦公公,我想要見皇上。」

  秦樹恭恭敬敬地道:「是,奴才這就去轉告皇上。」

  到了勤政殿,秦樹進去稟告耶律彥:「皇上,德妃娘娘已經入了懿德宮。」

  耶律彥頭也未抬,垂著眼帘繼續批摺子,只是下筆的幾個字寫得十分繚亂。

  秦樹見皇上一聲不吭,有些奇怪,悄然看了一眼新帝的臉色,竟如寒玉一般清冷。頓時便倍加小心起來,小心翼翼地道:「娘娘想要見皇上。」

  「下去吧。」

  耶律彥冷冷地說了一句,自始至終,眼皮都未抬一下。

  出了勤政殿,秦樹心裡只覺得怪異,怎麼都沒想到慕容雪回宮,耶律彥會是這樣的一個冷漠的態度,他以為會是欣喜若狂地立刻召見。

  果然是君恩似水,聖意難測。

  關於這位德妃娘娘的傳奇,秦樹在宮裡早有耳聞。聽說為了獵殺雪狐送與當時的儲君耶律彥做賀禮,不幸失足跌落怨江。耶律彥派人找尋了一天一夜,仍舊不肯相信她已遇難,親自畫了一幅她的畫像,叫幾十個畫師連夜臨摹了數千張畫像,沿江貼滿了大小城鎮,苦尋多日也不放棄。

  這且不算,耶律彥登基之後,便立刻封她為德妃,創下這大周史上,人不在後宮,卻占著妃位和宮殿的先例。

  那懿德宮,不僅重新修葺一新,寢殿後殿中專門建了一座浴池,整個宮殿的豪奢華美程度也唯有皇后的鳳儀宮可與之媲美。引得玉皇后醋意大發,和耶律彥起了爭執。

  至今,帝後仍舊冷戰之中。

  秦樹萬萬沒有想到,這位看上去被皇帝放在心尖子上的德妃娘娘,回宮之後卻受此冷遇。

  莫非新帝這一切只是做給世人看,為了博得一個重情重義的好名聲?可是一想他又覺得不像,他曾親眼見過一回,皇帝對著德妃的畫像,痴痴地看了半個時辰。那種深情而痛楚的眼神,絕對是裝不出來的。

  為何真人到了眼前,他卻避而不見呢?秦樹百思不得其解,只知道,以後對這位德妃娘娘的態度,如何拿捏得當,是個難題。

  這後宮之中的女人,只要是皇帝喜歡的,便是個浣衣的宮女都不可得罪,但這位德妃娘娘,到底在耶律彥心裡是什麼地位,秦樹也迷惘了。

  慕容雪洗浴更衣之後,便忐忑不安地等待著耶律彥的召見,但眼看一個時辰過去了,也不見有人來傳喚,她等得心亂如麻,坐立不安。怕見他,卻又迫切地需要見他。父親和許澤的性命都在他手中握著,還有丁香、佩蘭、裴簡,會不會也被牽連進來?

  她越想越覺得緊張,手心裡一直出汗。

  佳音道:「娘娘,該用膳了。」

  「我不餓。」慕容雪根本無心用膳,看著宮門望眼欲穿。

  佳音很是為難,賠著小心勸道:「皇上國事繁忙,或許晚上才會來看娘娘,娘娘車馬勞頓許多天,還是先用膳,然後歇息歇息養養精神。」

  慕容雪心事重重,如何吃得下,叫人撤了午膳,繼續等。

  這一等便到了天黑,晚膳上了,她依舊不肯用。

  佳音急了,德妃娘娘若是餓出個好歹,她如何擔當得起,急忙派了一名名叫惠兒的宮女去找秦公公。

  秦樹也很為難,因為摸不透耶律彥到底對這位德妃娘娘是個什麼態度,半晌不敢回稟耶律彥。而且,皇帝在書房裡批摺子他也不敢上前打擾。

  這一耽誤便到了深夜。耶律彥勤政,又因為西涼的戰事,他幾乎夜夜都在御書房處理政事到深夜,御膳房每晚都會按時送宵夜來。

  秦樹接了夜宵送到耶律彥的書案上,這才尋了個機會,小聲小氣道:「皇上,德妃娘娘今天一天都沒有用膳。」

  話音落了,他大氣不敢出,屏住呼吸。

  耶律彥端起夜宵,慢慢吃了幾口,冷冷地道:「你去告訴她,她若不吃,她爹也不會有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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