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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廢后

2024-08-25 16:04:12 作者: 是今
  玉娉婷道:「趙真娘被救起之後哭鬧不止,要見公主最後一面。閱讀臣妾一時心軟,便將公主送到她的居處,趙真娘要與女兒單獨說幾句話,臣妾不疑有他,誰知道她已經抱了魚死網破之心,竟然狠心掐死了公主,然後撞壁而死。等關氏等人進去,已經遲了一步。趙真娘臨死時說,她絕不肯讓公主認仇人為母,既然和女兒生不能相見,便同赴黃泉。」

  「公主此刻在哪兒?」

  「還在靜心宮。」

  趙真娘的居處外站著關氏、劉熙以及宮女流雲、彎月等人,還有太醫汪全,以及靜心宮的侍衛長孟常發。

  眾人見到皇帝,紛紛跪迎施禮。

  耶律彥徑直走上台階,步履有些沉重。

  玉娉婷道:「皇上,屋裡血腥,還是不進去為好。」

  耶律彥沒有理會,推門而入。

  入目的是牆上的一片血跡,沿著牆面一直流到地上,趙真娘躺在地上,早已斷氣。而年幼的小公主躺在不遠處的榻上,耶律彥一時間竟然不忍心上前細看,正欲將汪全叫進來細問,忽然聽見外面傳來哭喊聲。

  「公主,公主在哪兒?」喬雪漪徑直闖了進來,她從來都是端莊高雅,美若天仙,而此刻卻臉色蒼白失魂落魄。

  她踏進屋子,無視了帝後的存在,撲到公主的身上,痛哭失聲。

  「我可憐的孩子,我的囡囡。」她抱著公主的身子緊緊擁抱在懷裡,號啕大哭起來,涕淚交流,悲聲大放。

  玉娉婷一直以為,喬雪漪收養公主,不過是以此來避開去鴻恩寺的命運,她怎麼可能會真心地愛自己仇人的女兒,但此刻,喬雪漪哭得如此肝腸寸斷,那種悲慟欲絕的表情絕不是作假,連耶律彥都被她哭得動容。

  他走到喬雪漪的跟前,道:「太妃節哀。」

  喬雪漪置若罔聞,只是抱著孩子痛哭。

  耶律彥看著她懷中的孩子,目光落在脖子上的青痕上。然後,又轉過目光看了看牆上的血跡。再看了看趙真娘的屍身。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玉娉婷的身上。

  玉娉婷站在一旁,面上也露出哀傷的神色,但對上耶律彥的目光時,微微一驚,露出一絲絲慌亂。

  耶律彥的目光犀利冰冷,從她臉上一掃而過。他走到門邊,對外面的眾人道:「都退下。今日之事,不得傳出半個字,否則立刻杖斃。」

  關氏、劉熙等人皆戰戰兢兢地離開,連秦樹也帶著內監宮女退到了數丈之外。

  耶律彥將房門掩上,回過身來,目光如炬地看向玉娉婷,「皇后,朕想聽實話。」

  玉娉婷心裡一驚,當即道:「皇上此話何意?」

  耶律彥指著牆上的血跡道:「趙真娘若想撞壁而死,必定是要助力跑過來,以她的身高,血跡絕不該是這裡,而應該更矮一些。而且,趙真娘她絕不會自盡。」

  玉娉婷道:「皇上,今日她從摘星樓上跳下來,眾人親眼所見,還是德妃親自救了她。」

  「趙真娘生於江南,自小做過採蓮女,深諳水性,今日跳樓,不過是做戲。她若真的想死,不會爬上摘星樓,坐在臨水的那一面欄杆上,直接衝著岸邊的青磚地面跳下去便必死無疑。」

  玉娉婷不由瞪大了眼睛。仔細一想,的確如此,摘星樓臨水而建,東面臨水,西面朝著岸邊。趙真娘按照常理,應該趴在西面的欄杆上,才方便和樓下的人對話才是。

  耶律彥道:「她腦後髮髻鬆散,想必是有人抓住她的頭顱,撞擊而死。公主脖頸上的青痕絕非一個弱女子的力道所能達到,趙真娘從湖水中撈起來,受寒發燒,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玉娉婷的聲音驟然變調:「臣妾不知。」

  「你怎麼會不知道,難道不是你做的?」

  玉娉婷厲聲道:「皇上有何憑據冤枉臣妾?」

  耶律彥道:「朕不會冤枉你,只是朕不知道你為何這樣做。」

  喬雪漪放下公主,搖搖欲墜地朝著玉娉婷走了過來。

  玉娉婷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喬雪漪雙目赤紅,難以置信地看著玉娉婷,逼問道:「當真是你?」

  「不是,我沒有。」

  耶律彥冷冷地道:「你此時若肯招認,還有迴旋餘地。你若是不招,朕便將關氏、劉熙,以及你身邊的宮人都交給審刑司,大刑侍候,不信他們不招。屆時,此事人盡皆知,你可知是何後果?」


  玉娉婷臉色蒼白,眉宇間流露的猶豫害怕,已經佐證了耶律彥的猜測。他怒道:「朕沒想到,你竟然心腸如此歹毒,竟連一個兩歲的孩子也下得了手。」

  玉娉婷跪到地上,哭道:「臣妾一時糊塗,求皇上饒恕。」

  喬雪漪難以置信地抓住她的衣領,顫抖著問道:「你為何如此?」

  玉娉婷哭道:「因為你。」

  喬雪漪驚詫不解:「因為我?」

  「公主死了,你就可以離開皇宮,不再糾纏皇上。」玉娉婷哭著對耶律彥道:「皇上,臣妾也是為皇上著想,這等不倫的醜事若是傳將出去,皇上如何面對天下臣民。」

  「住口。」耶律彥怒道,「你竟然有如此齷齪的想法!」

  喬雪漪笑了起來,笑得淒涼而可笑。「我真是沒想到,你會這樣想我。」她目光散亂而痛苦,恨恨地看著玉娉婷,「我真是瞎了眼,助你當了這皇后。你這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小人。」

  「你又何曾是什麼好人?」

  「不錯,許威死後,我不再做個好人,蠱惑昏君,干涉朝政。但我,從未害人性命。」喬雪漪淚滿雙目,緩緩道,「你真是個愚蠢又歹毒的女人,可恨的是,你卻是玉家的女兒。」她掉轉頭看著耶律彥:「皇上,念在我曾幫過你的分上,求皇上給玉家、喬家留一份薄面,饒了她這一回。」

  玉娉婷沒想到此刻喬雪漪竟然會幫著自己說話,立刻便哭求:「皇上,臣妾再也不敢了,求皇上饒恕臣妾一時糊塗。」

  耶律彥眸色沉沉,語氣冰冷:「難道喬家的顏面、玉家的顏面,比公主的性命還貴重?謀害公主這等大罪,朕豈能寬容?喬太妃眼中可有王法與公正?可想過如何面對先帝?」

  說罷,怒氣沖沖地拂袖而去。

  翌日是先帝駕崩百日之期,由鴻恩寺的高僧來宮裡做最後一場法事,至此,先帝的喪事算是徹底結束,而他的嬪妃們也就隨著鴻恩寺的僧人一道離開皇宮,從此便在鴻恩寺里度過餘生。

  當日下午,一百多位先帝的嬪妃從靜心宮裡遷出,帶著簡單的包袱,坐上馬車離開了宮城。這裡面有慕容雪認識的同鄉秦明月,還有當初和她一路同行進京的其他秀女,嚶嚶的低泣聲此起彼伏,怨江的水,又將添進無數新人的眼淚。

  若是以前,慕容雪一定去求耶律彥,讓他放了這些女子回家,可是現在,她不會再去求他了。經歷了趙真娘之事,她已經看得無比透徹,他的心比鐵石還要冷硬。

  慕容雪養病不出懿德宮,耶律彥也沒有過來探望,卻在翌日派秦樹送了一匹上好的絹布。

  佳音暗暗想,看來皇帝雖然不來,卻對這懿德宮裡的情況知道得一清二楚。這分明是送來給慕容雪撕的。

  慕容雪將養了幾日,身體漸好,這日天氣晴好煦暖,便出了寢宮,坐在迴廊的美人靠上透透氣。春意漸濃,後殿宮牆的牆角下幾叢薔薇開了花,風裡終於有了春日的氣息。她看著那薔薇,不由走了神。

  御花園裡也有一面薔薇花牆,她還記得自己曾經從花牆裡跳出去抱住了路過的耶律彥,讓他救自己出宮。當時,他又急又氣又無奈的表情,她還記得清清楚楚。

  可惜,耶律彥再也不是那個熱心善良的昭陽王爺,他現在冷酷無情,偏袒徇私。

  為什麼還要想著他,不是決定從此心如止水,把他從心裡連根拔起麼。

  她回眸對佳音道:「把那絹布拿來。」

  佳音立刻將秦樹新送來的絹布捧了出來。

  每當慕容雪想起他的時候,就痛快淋漓地發泄一場,手指下仿佛撕的不是絹布,而是和他之間的回憶和感情,她只想就這樣將兩人之間的過去撕成碎片,隨風化去,再無關聯。

  「娘娘,」佳音步履匆匆走過來,急切地說道,「宮裡出了大事。」

  慕容雪眼帘都未抬,繼續不徐不緩地撕開手中的絹布,淡淡問道:「什麼大事?」

  「皇后被廢,被送往鴻恩寺靜修。」

  慕容雪手下一頓,絹布滑落了下去,她平息了一下震驚的心緒,問道:「不可能吧。」

  佳音道:「千真萬確,剛剛傳來的消息,皇帝今日在早朝上已經宣了旨意。」

  「為何被廢?」

  「罪名是謀害公主和趙真娘。」

  慕容雪心裡一驚,「難道不是病故?」趙真娘和公主的死訊讓她難過了好幾日,卻沒想到其中會有隱情。

  佳音搖了搖頭,將今日聽說的內情悉數告訴了慕容雪。

  慕容雪得知真相,對耶律彥的怨氣也更濃,若不是他偏袒著喬雪漪,不肯將公主交還與趙真娘,又何來這一幕慘劇。

  佳音忐忑地看了一眼慕容雪,小聲道:「現在後宮都在傳,皇上要立娘娘為後。」

  慕容雪道:「不許妄言。」

  佳音道:「皇上下了廢后的旨意之後,對朝臣說起了微時故劍,然後提及娘娘,說娘娘對他有過救命之恩。」

  莫非那次被成熙王拿住,誓死不招,就算是救了他麼?皇后歷來都是在朝廷重臣的女兒中甄選,自己一無家世,二無背景,縱然他對外宣稱自己曾救過他,也未必能過了朝臣那一關。所以對宮人的這個猜測,慕容雪一笑置之,不甚在意。

  但佳音深處後宮,心知皇帝不會無緣無故地對朝臣說那樣一番話。如今新皇登基,正是朝臣們向新君表忠的大好時機,皇帝既然在朝臣面前特意提及微時故劍,又提到救命之恩,自然是提點那些有眼色的臣子們,叫他們上了奏章請立慕容雪為後。

  不過,既然皇上有意立德妃娘娘為後,為何卻從不來這懿德宮,也不召見德妃娘娘呢?佳音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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