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漸漸暗了下去，被烏雲遮擋得嚴嚴實實。
「老朽能給她渡口氣，吊住她的命，讓她甦醒片刻。」
白鬍子老頭看著失魂的左正，還是繼續說道：「有什麼想說的話就快說吧，不要留什麼遺憾，這種場面老朽也見了不少。
「煉元納氣，本就是與天地爭寵，走越往後，只會越孤獨，最後只剩下孤身一人，與大道常伴。」
大約一刻鐘後，小石頭醒了。
「正哥哥，大黃，你們都在啊！」
「我已經死了嗎?這裡就是正哥哥講的故事裡的天堂嗎?」
「喜歡的人都在都在，我也能看到東西了，但是怎麼沒有看到爹和娘啊?怎麼多了個老爺爺，我以前沒有見過他鴨?」
左正和大黃一直就在旁邊，眼見小石頭醒了過來，也不知該是喜還是悲。
左正握著小石頭的手，擠出來了一個笑臉，竭力遏制住自己顫抖的身體。
「小石頭，你還活著已經沒事了，沒事了。」
小石頭愣了愣，眼中風雲變幻，先是驚訝，又是一閃而過的落寞，最後恢復了往日的笑容。
「我還活著鴨，太好了，正哥哥，我還有好多事沒和你說呢。」
「先說最重要的一件事吧！」
小石頭強撐著身體，在大黃的幫助下下了床，艱難地挪動到床尾，從夾縫裡取出來了一個木盒子。
「正哥哥，大黃，這是我給你們做的木牌，我手笨，雖然做的不好看，但是我真的認真做了好久好久好久，比正哥哥睡懶覺的時間還要久，你們千萬不要嫌棄哦。」
左正看著手中的兩塊小巧粗糙的木牌，上面刻著自己和大黃的頭像，心中五味雜陳。
小石頭侃侃而談，像是這一切都與她無關，「本來呢，我也想給自己也刻一塊，這樣正哥哥和大黃以後看到了，會不會想起曾經還有小石頭這樣一個人呢，可是我沒想到夢醒的太快了……」
小石頭說著說著，眼淚一顆顆掉在床單上。
「夢醒的太快了，正哥哥，大黃，我不想你們忘記我，我還想跟大黃一起玩，跟正哥哥一起生活。」
左正摟著小石頭，讓她積攢已久的情緒徹底爆發，哭的撕心裂肺。
漸漸的，小石頭哭的沒了力氣，便不再哭了。
小石頭擦乾眼淚，莞爾一笑，「正哥哥，我剛才是說笑的，怎麼樣，我演的像吧，我不是什麼重要的人，該把我忘了就忘了吧。」
「不會忘的，小石頭，不會忘的！」
左正看著她這副憔悴的樣子，心臟疼的快要碎掉了，將她輕輕摟在懷中。
「正哥哥，我想穿新衣服了，就在我床底下。」
左正將衣服拿了出來，心頭猛的一顫
這是自己一年前給小石頭買的那兩件中的一件，因為當時不知道小石頭是女孩，還買了個小男孩穿的。
左正看著小石頭，心裡快要哭出來了。
「正哥哥，我自己可以的，以前都是我自己來的。」
小石頭拿著衣服，倔強的想要自己穿上，可始終無法使上力。
小石頭苦笑道，「正哥哥，這次還是你幫我吧，我自己好像有點困難哦。」
左正強忍住不讓眼淚流出來，在一旁幫小石頭穿好衣服。
「正哥哥，你看看好看嗎，好像有點小了誒，我好像長大了一點。」
「好看，小石頭穿什麼都好看。」
小石頭忽然往後載去，左正立馬去接，但大黃一直守在小石頭後面。
「正哥哥，天又黑了。」
左正看著漸漸散開的烏雲，照射進屋內的月光，心中一陣苦澀。
「正哥哥，大黃，我有點累了，你們抱抱我吧。」
左正仰著頭，竭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小石頭躺在左正的懷中，輕輕顫抖著。
……
「正哥哥，你和大黃討厭我嗎?」
「不討厭，我和大黃都喜歡小石頭。」
……
「正哥哥，你會忘記小石頭嗎?」
「我不會忘記小石頭的。」
……
「正哥哥，我想吃冰糖葫蘆了。」
「等下正哥哥就給你去買。」
……
「正哥哥最好了。」
……
小石頭睡著了。
等她下次醒過了，就可以吃到左正給她買的冰糖葫蘆了
左正的高仰的頭終於低了下來，眼淚一顆顆打在小石頭的新衣服上。
像是倒帶一般，回放起往日和小石頭在一起生活的種種。
左正手中捂著兩個簡陋而沉重的木牌，懷中抱著一個輕若無物的人兒，好似世上所有的悲傷都匯聚於此。
他想叫，發現喉嚨好像被堵住，發不出聲音;他想動，發現身上好像被壓了萬斤石，動彈不得;他想閉上眼，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直直盯著眼前的女孩，把她的模樣死死記在自己的腦海中。
大黃長久以來都沒心沒肺，但此刻也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癱坐在左正身邊不停嗚嚎著，一直用臉蹭著小石頭。
天際泛起魚肚白，亮了起來。
左正強打著精神，像是行屍走肉一般，為小石頭買了一口最好的棺材。
他和大黃扛著所有東西出了城外，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惹得路人連連稱奇，一人一狗背著一口棺材出了城。
左正站在宣州城外一處高高的山坡上，這裡可以看到在宣州城裡的家。
一天過去，這裡多了一個小土包。
小土包前面有塊石碑。
妹小石頭之墓——兄左正、大黃立。
碑前立了一個草靶子，上面插滿了冰糖葫蘆。
左正和大黃做完一切，天已經黑了。
一人一狗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們就在這小土包旁邊靜靜地坐著，陪著小石頭。
今晚格外的靜，也沒有風吹來，只有蟬鳴在耳邊迴響。
頭上傳來一陣沙沙聲。
左正抬頭看去，這才看到旁邊還有一棵槐樹。
對了，第一次見小石頭，也是在一棵槐樹下，不過那棵槐樹已經枯死了。
槐花淅淅瀝瀝地落下，灑在左正和大黃的身上。
左正想起了以前老人們說的話。
人們都說槐樹可以鎮邪，同時也可以招鬼。
所以。
小石頭，是你在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