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8-25 20:09:00 作者: 這碗粥
  前天的同學群記錄里有陳烏夏倒追的新聞。

  李深如果不是當事人,也許會相信這個添油加醋的故事。他的緋聞何止和陳烏夏,只澄清這一段,頗有此地無銀的味道。

  但是無人出來質疑。斗圖的兩個男生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安靜的同學群獨留一句話——

  Li:「有事向我來,別動女同學。」

  過了很久,一個女同學調侃說:「這是紳士風度吧。」

  李深出面比陳烏夏解釋十遍更有用,流言漸漸消失了。

  風平浪靜的時候,肖奕媛道歉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鬧成這樣。」

  陳烏夏不說話。

  肖奕媛靠了過來,問:「你是怎麼說動李深出來澄清的?」

  既是同桌,抬頭不見低頭見。而且,陳烏夏已經想好了說詞:「哪用說呢?他巴不得跟我撇清關係。我沒跟他說,他自己就出來澄清了,估計不願意和我扯上關係吧。」

  「是嗎?」肖奕媛笑了笑。

  「嗯。」陳烏夏以做作業為由,不再回答了。

  ----

  雙周考公布成績,陳烏夏又進步了五名。不多不少,卡得剛剛好。或許是天意,按照約定,她又要請一次奶茶。

  數學老師是一個嚴肅的光頭,說不上凶,但特別嚴厲。只有面對尖子生時,他才會扯起微笑的嘴角。破天荒的,他看著陳烏夏時,眼裡有溫厚光芒。他說:「這一次的數學試卷,班上有兩個同學——」數學老師伸出了可愛的小短指,「在一道大題用了超綱的解法。」

  陳烏夏抬起頭。說的是數學試卷的倒數第二道題吧。

  「數學就是這樣,條條大路通羅馬。」數學老師的笑更加和藹了,「表揚一下兩位同學——李深、陳烏夏。」

  話音剛落,有一個同學發出起鬨的聲音,拖得長長的「哦」非常突兀。

  數學老師看了那個同學一眼,他抬了抬眼鏡框,板起臉:「上課了。」

  同學立即捂住嘴巴。

  之後的竊竊私語,陳烏夏聽不見了。

  肖奕媛輕輕地說:「恭喜你啊,進步這麼大。」

  「運氣好罷了。」憑陳烏夏的基礎,再惡補也不可能短時間升到中上水平。

  「我的運氣就沒那麼好了。」

  經過陳立洲提醒,陳烏夏慢慢聽出了肖奕媛的話中有話。她說:「上課了。」

  老師以為,陳烏夏對數學開竅了,點名讓她回答問題。

  她哪有學習心得,就是李深押對了題而已。鴕鳥從沙子裡昂起頭,最終還是要回到沙堆里。她腦子空白,喜悅變成了尷尬。

  晚自習。

  李深剛才出去了。

  陳烏夏遇到棘手的題目,拿他的作業本研究思路。他省略了很多步驟。她暗嘆自己看不懂。一抬眼,面前有了一盒熱牛奶。

  純白盒子上的手指有陽光留下的麥色,修長又分明。就是這些小小陷阱,讓她明知沒有結局都心甘情願地一躍而下。

  教室里的一扇窗戶關不緊,冷風颼颼地吹進來,她手指比較涼,碰到牛奶盒時似是被燙著。「謝謝。」

  李深坐下了:「哪題不明白?」

  「這個。」陳烏夏把他的作業本還回去,拿起鉛筆畫線,「上一行到下一行,中間是怎麼來的?」

  李深伸出了手。

  她意會,把筆放在他掌上,尾指不小心擦過了他的指尖。他的溫熱,和她凍僵的手不一樣。

  他兩指夾住鉛筆,手上轉了個圈。很快把省略的步驟補上:「自己理解一下先。」

  「嗯。」她抿一口熱牛奶,細想他的答案。

  敵不過冷風,窗戶被吹開了。她拍了拍凍著的臉。

  李深長臂一伸,把窗扇拉回來。「你的臉紅一天了。」

  一方面是凍的,一方面是因為上午的數學課。陳烏夏雙手托起臉頰:「對不起,我又連累你被同學們起鬨了。」

  李深說:「清者自清。」

  她最佩服李深和堂哥的心理素質。任流言飛來飛去,兩人紋絲不動。哪像她,別人鬨笑兩聲,她就面紅耳赤。


  「對了,這次你進步了幾名?」

  「五名。」她伸出了五指,像在抓什麼似的一合一開。

  「約下一個地方吧,奶茶太甜了。」

  陳烏夏看一眼四周的同學,輕問:「你想吃什麼?」

  「海鮮。」

  「海鮮好貴啊。」見有同學看過來,她的聲音壓得更低,「我一個星期的零花錢也不夠請你吃一頓。」

  「江邊有一間海鮮燒烤,兩人合計一百多。」

  「好。我請你!」她把零花錢豁出去了。

  ----

  李深臨時有事,陳烏夏一人搭乘公車前往江邊。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大雨到暴雨,局部大暴雨。

  海鮮檔的生意沒有因為天氣而耽擱。店裡顧客幾乎坐滿了,面前陳列了各色海鮮,噼里啪啦的爐火里烤出焦香味。

  陳烏夏見了也嘴饞,可一看價格就發怵了。這哪裡是兩人合計一百多……

  烏雲蓋住了光,窗外響起一道驚雷,把天空砸出一個大坑。樹枝迎著寒風呼呼作響。

  暴雨即將來了。

  烏小夏:「要下大雨了,你出門了嗎?」

  接下來是漫長的等待。老闆上了一壺茶,沒有茶香,泡的是茶梗,味道很清,但是解渴。三杯茶過後,她收到了李深的消息。

  Li:「在路上。」

  烏小夏:「你帶了傘嗎?這裡天好黑啊。」

  Li:「有傘。」

  她拍了菜單給他。

  烏小夏:「你想吃什麼?」

  Li:「視你的經濟情況而定。」

  烏小夏:「我哥給我發了紅包。請你得管飽的啊,不能讓你餓著肚子回去。」

  很快,李深在圖上打幾個勾,把圖傳回來。

  陳烏夏差點暈了過去,這是要把她的紅包花光了。話是自己說出口的,沒辦法。咬了咬牙,她還是點了單。

  又過了十分鐘左右,上了第一盤蛤蜊。

  她又問李深什麼時候到。

  他沒有回覆。

  服務員燒了炭,把蛤蜊放上烤架,說:「先烤了吧,這天冷啊。」

  雷在響,雨還沒有來。陳烏夏看一眼爐火:「好吧。」

  來的早不如來的巧。蛤蜊烤熟了,李深來了。他一坐下,外面暴雨如注,窗玻璃響起均勻的節奏,叮叮咚咚。

  李深的肩頭濕了一片:「這邊還沒下,我過來的路上有雨了。」

  「不是說了有傘嗎?」陳烏夏遞了紙巾過去。

  他擦去外套的雨霧:「讓給別人了。」

  她沒有立場過問他的私事,當然不會追究「別人」是誰。她對他的生活了解極少,籃球賽那天,她才知道他和九班班長有交情,否則她真以為他如堂哥所言那般孤僻。

  上了第二盤象拔蚌,李深的手機響了。他看一眼,繼續吃自己的。過了十秒左右,他才接起。他說了幾個「嗯」,掛斷了。

  陳烏夏看在眼裡,覺得剛才的他有點兒……難以形容。他少有這樣不耐煩的時候。

  他的眼睛轉向她。

  她繼續翻烤海鮮。

  「要我給你剝蝦嗎?」李深戴上手套,拿起一隻烤得通紅的蝦。

  「你那是考滿分的手,用來剝蝦太浪費了。」她還想替他剝呢。

  「我還是考滿分的人,不也坐這裡和你一起吃飯。」

  「好吧,給我一隻蝦。」吵鬧中,燒烤的煙飄在空中,聽著旁邊啤酒送海鮮的吆喝聲,陳烏夏變得活潑了,「我哥說,讓我榨光你的所有價值。」

  「哦。」李深一聽就知道是陳立洲的原話。三兩下,蝦滑了皮,他把肥美的蝦肉放在空盤裡。

  陳烏夏沾了醬料,咬上一口:「好吃!」她差點忘了這頓是從自己紅包里掏的錢。

  李深又給她剝了一隻蝦,問:「考試準備得怎麼樣了?」

  「一直在複習啊。」距離明年的高考越近,她越是沒底。上次月考雖然前進了五名,但在公布成績之前,她是慌張的,還怕自己退步了。她缺乏自信。


  老闆上了一盤鹽烤膏蟹,提醒說:「小心點,會爆膏。」

  一開四,李深給兩人分了。他說:「就按平時補課的節奏,沒有問題。」

  「那天,我和我哥聊了會,我問他報考學校。」陳烏夏戴上了手套,「我哥想讓我留在本市。」堂哥在北方,最後還是會回來工作。但是李深的歸期,她不知道。

  老闆再上了一盤冰鎮鮑魚。

  「嗯。」李深夾了一塊,「女孩子不要走太遠。」

  陳烏夏試探地問:「你也覺得我留在這裡上大學,可以嗎?」

  李深反問:「為什麼不可以?」陳立洲肯定為了她著想,擔心她出去被人欺負了沒有靠山。

  她給噎住了。說的也是,有什麼不可以?她跟他沒必要在同一個城市。道理沒錯,失落卻不停地湧上來。

  今天的話題仍然是學習,燒烤和奶茶無非都是為了吃,其他的兩人沒有多說。

  外面,雨水敲擊玻璃的聲音小了,滴滴嗒嗒。

  李深的電話再次響起。他這時情緒已經浮在聲音上:「餵。」頓了下,他問,「你不是有傘嗎?」

  「我沒這麼快走,才吃到一半。」說完他掛斷了。

  每當李深有多餘的浮動表情,陳烏夏就覺得他有些……桀驁?她問:「有什麼急事嗎?」

  李深:「她有傘。」

  「噢……」可見來電話的是剛才和他一起的人。

  煙和酒的味道越發瀰漫,陳烏夏開了窗,細細的雨珠飄進來,打在她的臉上,清爽了許多。

  一輛計程車停在了門前,車門打開以後,下來一個紅裙女人,撐一把大傘。

  陳烏夏覺得那把傘在哪裡見過。

  紅裙女人急急地看了一眼店名,然後進來了。

  陳烏夏繼續眺望城市地標。收回目光時才發現,從計程車下來的人站在了面前。

  這一刻,陳烏夏想起來,那一把大傘是李深的。

  紅裙女人挽了件黑外套,留一片齊劉海,看著很年輕,但不是高中生的年紀了。她戳了戳李深的肩膀。

  李深臉色沉了:「你來做什麼?」

  她自顧自拉過椅子,坐下了才說:「我餓壞了,你半路把我丟下,對得起我嗎?」

  李深別過了眼:「我和同學吃飯,你自己另選一桌。」

  紅裙女人看向陳烏夏,笑出了一個小酒窩:「嗨,不介意一起吧?」

  對方既然這麼問了,就算介意也不方便說。陳烏夏心裡在哭泣,這一頓恐怕要花一個月的零花錢了。

  幸好,李深說:「她的部分由我來付。」

  陳烏夏鬆了一口氣,同時對紅裙女人的身份越發好奇。

  「你好啊。」紅裙女人的長相比燈光耀眼,「你是李深的同班同學?」

  陳烏夏點了點頭。

  「看不出來啊,李深這麼有同學愛了。」紅裙女人看著狼藉的盤子,「這頓誰付帳呀?」

  陳烏夏誠實地說:「我請他的。」

  紅裙女人撲哧一笑,拍上李深的肩:「聽見沒,人家在委婉地抱怨,你好意思讓女孩子出錢請客?」她伸手要拿帳單,袖子向上滑,露出了腕間的小巧手錶。

  陳烏夏一眼晃過,覺得這錶盤和李深的那隻很類似。大約同品牌?

  紅裙女人看著帳單:「哦,你夠狠的啊。」

  陳烏夏解釋說:「他給我補課,我在班上已經進步十名了。」

  「是嗎?」紅裙女人轉向李深,「早說啊,我給你介紹家教的活計。」

  「你吃不吃?」李深不耐煩了,「不吃趕緊走。」

  「吃,當然吃。」紅裙女人坐正了身子,「但小姑娘請客就免了,我的帳,一定要記在你頭上。」

  李深和紅裙女人的熟絡是顯而易見的。

  陳烏夏安靜了,周圍卻更吵,吵得她心底不為人知的角落跟著雨水滴滴嗒嗒。紅裙女人中途才進來,可她覺得自己才是他們的電燈泡。她埋頭吃海鮮。

  紅裙女人時不時搭話,問她家住哪。

  陳烏夏給了一個大概範圍。

  紅裙女人別有深意地說:「你們住得很近啊。」

  李深:「吃飯就吃飯,話別這麼多。」

  紅裙女人不聽他的,再問:「一個星期補課多少次啊?」

  李深的臉冷得和冰山一樣。陳烏夏不敢擅自作答。

  紅裙女人討了個沒趣,端起啤酒以後,對陳烏夏說:「他不喜歡吃西芹,不喜歡吃香菜,喜歡吃海鮮,哦,對了,他喜歡重口的,不管吃的,或是別的。小姑娘,以後心裡有數了。」

  李深飛來一記冷眼刀子。

  氣氛太僵,陳烏夏試圖緩和一下:「他給我補課以後,我的成績進步很大,請一頓海鮮燒烤沒什麼。」

  「下次給我朋友的小弟補補課吧?」紅裙女人調侃說,「他媽每個月請家教費花了上萬塊,成績還是上不去。」

  「自己點餐,自己吃吧。」李深站起來,看著陳烏夏:「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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