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停在李深的耳釘,亮起的光芒映入李明瀾的眼睛。閱讀
關於這一個耳釘,李旭彬曾經火冒三丈。男性戴耳釘是李家的大忌,李深的成長和叛逆沾不上邊,一切都在二十歲突變。李旭彬搖頭嘆息。後來,於驪發現,李深的左耳受了傷,耳釘正好可以掩蓋他的傷痕。於驪詢問他如何傷到了。
他也不回答。
李旭彬的冷靜,放在李深的臉上,規規矩矩。但李明瀾覺得缺了一點什麼。見到了耳釘,她知道了,李深骨子裡有我行我素,而這是是李明瀾的標籤。
李明瀾朝李深追了過去,一把攬住他的肩:「你又去哪兒?」
李深停下了,回眼看她。
李明瀾伸出食指,挑了挑耳釘,說:「自從你暑假去了一趟不知什麼地方,回來就神龍見首不見尾。好不容易到了十一長假,聽說你明天還是後天又要出去。」
醫生休假兩天,李深暫定三號和陳烏夏坐高鐵過去。他說:「去看病。」
李明瀾蹙眉:「你把大哥在醫療系統的朋友找了個遍,問耳科的事,不會是打耳釘打出什麼毛病了吧?」
李深沉默了。
李明瀾靈光一閃,又問:「還是,樓上陳家姑娘生病了?」
他向地鐵站方向看了一眼:「我和她的事,你少摻和。」李明瀾見到他和陳烏夏在便利店,也不知道迴避一下,反而直衝過來,把人給嚇跑了。
「晚上是重要的一餐,我要大展拳腳。」李明瀾摟住李深不肯放,「中午一定要讓你品嘗我的滿漢全席。」
「我不願意。」李深掙了掙,「李明瀾,放手。」
「閉嘴,不孝子。」她硬是把他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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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月不見,鄭良驥看著陳烏夏的臉,若有所思。從前陣子玩遊戲以後,他覺得自己經常見到她的臉。
陳烏夏抬頭看鄭良驥,有他在的地方從來不會冷場,他這麼欲言又止還是第一次。她問:「怎麼了?」
鄭良驥再向上看著她的髮飾,說:「夏姐姐,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那天去網球場,一個師兄說你看著很面熟。」
「可能他來我們餐廳吃過飯吧。」這是陳烏夏自己的理解。
「我本來覺得是巧合。但兩個星期前,我們幾個遊戲玩家的聚會,給我解開了謎底。」鄭良驥鄭重其事,「夏姐姐,這不是巧合。我現在也覺得你很面熟。」
陳烏夏舀了一勺冬陰功湯。吃一口,舌頭被辣到了。「為什麼這麼說?」
「上了大一,我在師兄的推薦下,玩了一個遊戲。」
「這些我不太懂。」
「一個RPG。開始我聽說,遊戲裡所有的任務故事都是一個人寫的,我直覺以為是簡單小遊戲。玩過了才知道,系統生態非常龐大。大多數玩家集中在主線劇情,或者大任務,因為經驗多,升級快嘛。我本來也是。後來我見到這個策劃,不敢相信這是他一個人策劃的。抱著這個懷疑,我開始探索全部地圖,把旁枝細節的支線任務做了一遍。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一個小島見到了一個少女。」
遊戲之類,陳烏夏半知不解:「嗯?」
「島的東邊住了一個力大無窮的少女。只要玩家去向她求助,她很樂於助人。」鄭良驥語速不快,甚至有些慢,「這個少女在遊戲裡是一個bug的存在。按理說,這是偷懶玩家的捷徑,但是島上卻人煙稀少。後來我才知道,凡是經由她完成的任務,系統會以遞增的機率扣減玩家的經驗值,有些玩家還被連降三級。所以,就算她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玩家也不會去打擾了。」
陳烏夏問:「這是系統出了問題嗎?」
「很多玩家反饋過這個bug,但一直沒有更新。」鄭良驥看著她,「我覺得,這是遊戲策劃故意安排的。」
陳烏夏隱隱想起了什麼。
鄭良驥又說:「有傳,遊戲裡的天地,是少女丟鉛球砸出的坑。」
陳烏夏愣住了:「丟鉛球?」
「夏姐姐。」鄭良驥把遊戲截圖調出來,「你看看這個少女,長得是不是和你有幾分相似?」
聚會上見到李深,鄭良驥比不過他,多少有些不服氣。直到遊戲裡見到這個孤島少女,鄭良驥明白了,自己那點小心思比不上李深。鄭良驥對陳烏夏只是好感,談不上深層的東西。
陳烏夏看著畫面里的少女。黑黑的齊劉海,扎著微卷的馬尾,頭上的髮飾是一個小黑球——這不正是她高三時的樣子。
「夏姐姐,你高中有喜歡的男同學嗎?」
陳烏夏沒說話。
「哪怕口不能言,耳不能聽,情意也在眼睛裡。網球場裡,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你身邊的人是他吧。」其實,鄭良驥當時越猜到的,那時不服輸,在公車上嗆了李深好幾次。
「我和他是偶然遇到了。」頓了頓,陳烏夏問,「這遊戲是不是銷量很大?」
鄭良驥點頭:「上線首周就衝到了下載量前三。但是很多玩家不接雜七雜八的小任務,不然,夏姐姐你就是名人了。」
「幸好沒有。」她再也經不起跑車那般酷炫的場面了。
這遊戲是什麼意思呢?李深從來沒有說過。他在她面前重複的話是他沒有女朋友。她相信了他沒有,然後呢?沒有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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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鄭良驥和陳烏夏走了一段路,揮手告別:「夏姐姐,以後常出來玩。」
「鄭良驥。」陳烏夏忽然喊住他,「你能教我玩那個遊戲嗎?」
「好啊,我給你發一個攻略大全。以後有什麼儘管來問我。」
告別了鄭良驥,陳烏夏撐著小傘,撫了下馬尾辮。每次她換髮飾,李深也不看幾眼。
李深的公寓離這裡不遠,路口的漢堡店就是上次午夜送外賣的那間。她認了路,東張西望,記得公寓是往左轉。剛抬起傘,就見到前方一個扶牆的身影。
李深彎腰曲背,微微低了半腰。她先是走慢,卻見他越彎越低,整個人像是要蜷縮起來。
她直接跑上前:「李深。」
瞬間,他直了直身子。他沒有回頭,只看著旁邊的GG燈箱。
她問:「你怎麼了?」
「沒事。」李深半靠在柱子,一臉冷峻。
她看出了他的不對勁:「你哪裡不舒服?」
「沒事。」他輕飄飄地問,「你和姓鄭的吃完飯了?」
「是啊,在前面的商場。泰國菜,還不錯。」
「哦。」李深的額上沁出密汗,像是一支即將燃盡的蠟燭。
陳烏夏關心地說:「我送你去醫院吧。」
李深酷酷地雙手插兜:「去醫院做什麼?」
「你看著要不行了。」
「你才不行。」他抖了抖唇,稍微低下腰,「你吃完飯早點回家休息吧。」
她扶住了他:「你是不是肚子疼?」
絞痛來襲。李深放棄了耍酷,猛地拽緊她的手臂,手上青筋都出來了。
陳烏夏慌了,反握住他的手:「我送你去醫院。」
「我買了藥……回去休息。」他把身體大部分重量靠向她。她發間的清香,驅散了炎熱的天氣,但是他的身子更熱了。他傾身,額頭和她的額頭碰了下,問:「我是不是發燒了?」
陳烏夏一手貼在他的額頭:「嗯,你看著很嚴重。」
「沒事。」李深輕輕在她右耳說,「我只是吃壞東西了……我買的藥可以解李明瀾下的毒。」殺千刀的李明瀾。
陳烏夏沒有聽清,把他的手橫過自己的肩:「我送你回家。」
果然是樂於助人和力大無窮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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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深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
陳烏夏從沒見過這樣脆弱又無辜的他。她給他擦了擦汗。他微皺的眉心鬆開,又是一張平靜無波的臉。她探了探他的額頭,還是有些燙。她把被子往上蓋,他一手拂開。她再蓋回去,他一腳踢了。
動作任性,露在被子外的半張臉白得嚇人。
陳烏夏潤濕涼毛巾,墊在他的額頭。高三時喜歡過一個男孩。見過他,其他來告白的就成了塵埃。她伸手戳戳他的臉。「原來你也有生病的時候。」
似乎吵醒了他,他說:「你好吵。」
「好,不吵你。休息吧。」陳烏夏起身去換毛巾。
回來看見他又把被子踢開了,只餘一個被角蓋住了他的腳。他剛才是平躺的,現在側了身,額上的毛巾也掉了。上衣蹭了上去,露出一段線條。除了腹肌,還有分明的人魚線。
陳烏夏扶他平躺,再重新給他墊上毛巾。然後把他的衣服拉下去,給他蓋被子。她目不斜視,儼然是正人君子。
李深睡了以後,她拉上窗簾。半昏的房間,她聽不見他平穩的呼吸。他是低頻,一旦放輕,他就像在她面前消失了一樣。
這時,微信響了一聲。
陳烏夏嚇得看李深一眼,連忙調成了靜音。
鄭良驥發了一個圖:「夏姐姐,我認識遊戲的建模師。遊戲的bug少女,很早就有了定稿。我剛問建模師要圖,他說這是策劃畫的。」
她放大了畫稿。這個校服少女,和她有九分相像。跟遊戲截圖不一樣的是,畫稿上的頭飾,是亮晶晶的滿天星。她這時才聽語音。
鄭良驥:「關於髮飾,建模師說,策劃給他提醒過,遊戲裡只用普通小球就行。至於原因就不知道了。」他沒說明策劃是誰,但二人心知肚明。
陳烏夏低頭,輕輕地扯了扯自己的小百合髮夾。凡是和李深見面,她都會悄悄在髮飾上花心思。
原來他知道,他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