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楊是挺常來往的。記住本站域名
趙秀雲夫婦一來出於兩家的交情, 二來出於感激,在計程車公司招工這件事上多方打聽,知道的消息自然比小孩子多。
周楊本來以為是年前招工考試, 陡然知道是年後, 頗有些茫然, 畢竟他現在沒有工作, 就靠著一點積蓄, 還在外面租房住, 日子總得過下去。
趙秀云為此給他介紹了一份工作, 到大米那兒幫點忙, 兩份工作其實頗有相似之處,就是要對滬市的大街小巷熟得不能再熟,工資就直接按成交單子的佣金算。
大米也正好缺人,就是兩個人見面的時候有些尷尬, 畢竟他們小時候還打過架。
不過男人嘛,說兩句也能說開,大家都是成年人。
周楊得以在工作之餘準備考試, 對趙阿姨和方叔叔的關照挺感激的,主動提出接送苗苗學畫畫。
趕上年底, 夫妻倆都挺忙的,有時候來不及就讓大米去接,但大米有自己的正經事要做,他們老叫也過意不去。
周楊這麼一提出來, 夫妻倆既覺得不好意, 說白了也有點擔心, 又覺得是個好選擇, 有些左右為難。
倒是他自己越想越覺得是個好主意, 說:「苗苗的口語好,路上還能幫我練習一下。「
他這回考試可是孤注一擲,連南京的工作都辭掉,要是沒考上,連回家的臉面都沒有,是卯足勁抓緊一切機會。
苗苗是挺願意的,她一向覺得父母很為自己奔波,尤其是這個時候正是各單位最忙的時候,她都考慮過要不要把畫畫課縮短,早點下課,自己搭車回家,現在有更好的解決方法,簡直是舉雙手支持。
她對周楊還是挺信任的,不像對別的人有些認生,主要還是想給父母省時間。
趙秀雲是真抽不出時間,過年是收視高峰,她得把要播出的節目都準備、落實好,方海也忙,要帶學生們上街幫忙維持治安——這個時間正是小偷小摸最多的時候,光靠派出所公安局那點人根本忙不過來,又趕上有兩撥大型賽事和外賓訪問,更是不可開交。
他們是沒辦法,只得同意,其實心裡也鬆口氣,轉頭抓緊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自八三年中央台舉辦春節聯歡晚會開始,趙秀雲就一直琢磨著在滬市台也辦一場,人家過年三十,她過大年初一,大家錯開時間辦就行。
她今年忙得最多的也是這件事,早半年就開始準備節目,聯絡贊助商。
到一月份這個點,就是不斷地彩排,想要精益求精。每天不熬到大晚上是絕不休息的。
她下班晚,方海也晚,基層缺人,甭管你是什麼級別,都得上街執勤去,總是十一點多到市體育館接媳婦。
有時候也晚一點,像今天,一看都十二點多了,夫妻倆掛心孩子,匆匆往家裡趕,眼看快到家門口,方海把媳婦往身後一帶,示意她別動,自己貓著腰放輕腳步過去,越靠近越直起身,然後很是疑惑道:「周楊?」
大晚上的,他在這轉悠什麼啊。
周楊都沒聽見腳步聲,大晚上差點被嚇死,驚魂未定說:「我看你們還沒回來,想著盯一盯。」
他這些天也算是知道,苗苗回家以後就會從院子裡把門鎖上,二樓父母房間的燈亮著,只有方叔叔回來後會翻牆進去,再從裡面開門,等他們夫妻都回來,家裡的燈才會熄下來。
他本來是送苗苗到家,就回自己住的地方,為方便,他現在就在隔壁巷子租了一間小房間,地方不大,四處漏風,這季節冷得不行,不過勝在便宜,反正他年輕身體好,夜裡出來跑跑暖身子再睡,順便給方家做門神。
畢竟人家一個小女孩在家,總歸是叫人放心不下的。
方海哭笑不得說:「差點我就給你按住。」
趙秀雲也從後頭走過來說:「你方叔叔要是不留手,今天能給你弄醫院去。」
周楊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說:「我是想著也睡不著,出門跑跑。」
哪裡是睡不著,估計是冷,趙秀雲上他那看過,真是沒有一處不在漏,窗戶糊上,風都從牆縫裡鑽出來,但家裡沒地方招待人,她嘆口氣說:「要不我給你找個新地方住吧。」
周楊不願意給人添麻煩,就覺得自己有多少錢就住哪裡,自覺這一趟已經沒什麼能報答的,哪還能再叫人幫忙,趕緊逃之夭夭說:「叔、姨,挺晚的,我回去睡了啊。」
活像有狗在追似的。
趙秀雲無奈,眼看自己男人翻身進院子,又嘆口氣說:「怎麼都活得跟賊似的。」
方海正從裡頭開門,晃晃鑰匙說:「光明正大的賊。「
趙秀雲笑著看他,又把門鎖好,洗完澡上樓,開姑娘房門看。
苗苗睡得可安穩了,小黃就擱床邊的墊子上,躺得直愣愣地,但是比主人警惕,一下子睜開眼,它聞得出是誰的味道,沒有叫。
就是有它在,趙秀雲才能安心工作,進去給孩子掖被角,摸摸它的腦袋說:「你會保護好姐姐的,對嗎?」
苗苗對著小黃,就是自稱姐姐。
小黃在主人掌心蹭了蹭,好像是回應。
趙秀雲心滿意足,夫妻倆很快睡下,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
他們向來是不管睡多晚,都要起得早,打著哈欠睜開眼,趙秀雲看著天花板發一會呆,才掀被子起床。
她一動,方海也動,跟平常的每一天沒有區別。
苗苗今天期末考,吃早飯的時候嘀嘀咕咕背古詩,卡殼的時候就眼睛轉呀轉,嘴巴都不動,就顧著想下一句是什麼。
趙秀雲只能催她說:「快點快點,要遲到了。」
苗苗自己是不著急的,她多年來掐時間的愛好一點沒變,要慢條斯理把自己的事情全做完,才背上書包出門。
趙秀雲是被孩子磨鍊出來,催兩句也就放棄,只說:「媽媽先走啦,等下記得鎖門。」
她跨上自行車就走,一路到市政府。
年底忙就忙在要開會,電視台開、局裡開、市里也要開,尤其是每年一月首都會有發文,各單位都要學習貫徹。
今天做報告,明天要講話,還得抽出時間做年終總結,陀螺都給抽得團團轉,一點方向也沒有。
趙秀雲連吃午飯都是和同事抽空吃,也只有這會,大家才能說點和工作無關的事。
拉著家常,有人把話題轉到禾兒身上,說:「趙副台,你姑娘六月份也該畢業了吧。」
首都大學的畢業生,不知道多少大單位搶著要,想定下來做兒媳婦的也不少,趙秀雲這程子明里暗裡的打聽不知道收到多少,都被她以「孩子年紀太小」打發掉。
她這會也只笑著說:「是啊,日子快得很。」
哪天才去讀書的人,一眨眼就該畢業了。
台里大部分人都見過趙副台家兩個姑娘的,那真是沒得說,尤其是禾兒待人落落大方嘴又甜,更叫人印象深刻,又問說:「那該放寒假了吧?」
趙秀雲應道:「放了,不過今年有外賓接待活動,她有參加,要年二十九才回來呢。」
對孩子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又有高明作伴,她是一點也不擔心的。
幾個人就著孩子話聊起來,不過短短一會,各自收拾好又開始幹活。
趙秀雲工作的時候是什麼都顧不上,只有吃飯的時候才停下來。
她三頓飯還是準的,方海可就不一樣,下午三點才吃上午飯,在臨時成立的休息處,正好和鄭大會碰上。
兩個廳級領導是一點都不講究,椅子不夠就蹲地上,還覺得這樣吃起來更香,人家叫他們坐也不坐,還憶起往昔。
他們往年出任務,有口熱飯吃都算好的,雪地裡頭啃硬梆梆的大餅都是常有的事,說起來還得再批判一下現在的年輕人,覺得不夠能吃苦。
典型的上了年紀。
方海也就跟老戰友比較有話說,轉著轉著也到兒女經上。
要說鄭大會就是結婚晚,明明兩個人年紀差不多,自家的才上小學,人家家裡的都要大學畢業,他想起來就有幾分羨慕,說:「我們小寶將來也不指望上首都大學,能上個震旦就行,遠了我也捨不得。」
他就趕上計劃生育,只有一個寶貝姑娘,寵得不行。
方海想想禾兒才去上大學那陣,說:「捨不得孩子也得奔前程啊。」
這話是真的,難道考上不叫她去嗎?
鄭大會頗為贊同,不過說:「就我姑娘那點爛成績,我看也懸。」
說實在的,孩子成績方海沒操過心,不過說:「才一年級,看得出啥。」
「三歲看老,我也不指望她有大出息,平平安安就行。」
方海擺出架勢來,教育他說:「你做爹的都覺得孩子不行,她能行嗎,你這樣才是真的不行。」
他們兩口子教孩子,大家是信服的,畢竟成果擺著。
鄭大會很是洗耳恭聽,兩個人一個說,一個恨不得拿小本子記下來,同在休息處的幾個人見了都吃驚,畢竟這可是公安系統里有名的雙煞。
當然,也是名不虛傳,外頭有個姑娘叫「救命」,他倆猛地就往外撲,一下子呼啦啦全跟上。
其實就是個小流氓,下手地點沒選好,跑出三步,就叫一幫子公安團團圍住,自己愣神得很,都沒反應過來要不要再掙扎一下多跑一會。
他倒是想,方海也不是吃乾飯的,警告道:「你再跑一步,性質可不一樣,是拒捕了啊。」
小流氓老老實實手舉高,說:「報告政府,我有罪,別打我啊。」
抹黑誰呢。
方海讓人給他帶走,說:「誰打你了,別胡說八道。」
現在可是隊伍建設的關鍵時期,口號都喊出來了要文明執法,又不是以前那套,不承認有百八十種辦法收拾你。
再說,抓現行抓得瓷瓷實實的,你不認有用嗎?
方海自己生閨女,最憎恨的就是這些人,抓一個那真是給社會增添一分安全。
只是這麼一會,他飯菜都放涼,只能草草扒幾口,又接著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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