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青池和溫樹臣打賭后,依舊還是留在烏山鎮,每天兩人準時九點會通話一個小時,期間他也會派秘書送點老人家吃的補品,而孩子的話,溫樹臣考慮到她要照顧外婆的身體,就沒有送過來添麻煩。
賀青池多半都是從溫樹臣的口中了解到孩子的生活,也會跟小傢伙視頻通話。
就這樣外婆的傷勢慢慢見好,也開始能下地走路,一個月後,賀青池在一次漫不經心的關注著江城的新聞,晚間,她搬了條椅子坐在庭院裡,還洗淨了小西紅柿吃,等待著手機上的時間跳躍到九點鐘時,刷到了一則新聞。
她盯著亮光的屏幕片刻,指尖也頓了一下。
然後往下滑,內容里是有一家媒體記者報導了關於溫氏家族的新聞,逐字看下來,話里話外就兩點意思:溫越和沈亭笈婚約已取消,現任未婚妻是斐楹小姐,也就是先前讓溫越幾度陷入輿論的主角之一。
第二就是溫越身體抱恙,宣布到出國定居調養身體。
這意味著溫氏家族內部這場鬥爭中,溫越出局了,而他即便準備退隱到國外定居,也將接受有關部門的全面調查。
這一篇寥寥幾筆,外界就已經定了溫越的結局。
賀青池看了,心情許些複雜。
心想斐楹也算如願以償了,如今網上有關她的傳言又該改寫版本故事,身為溫氏家族名義上的未婚妻,能得到的名利資源是普通人想像不到的,何況,這三年溫家只要不想看見斐楹在外鬧出什麼笑話來影響到家族名聲,都會善待她幾分。
賀青池能想到的,同樣在溫家的堂嬸也想的到……
在這件事上,堂嬸還大動干戈和溫樹臣吵了一架,後來,回到家中,打電話找了位德高望重的長輩哭訴:「他就是故意的,接下來這幾年他肯定還會給斐楹好處,養大這個女人的野心,這樣溫越這輩子就別想擺脫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了!」
電話里長輩對溫樹臣為了維護溫家名聲,而做出的決策也沒有過於反對。
誰讓溫越守不住自己,要亂碰了外面的女人,如今被找上門來了,負責任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堂嬸可不這麼想:「溫樹臣太惡毒了,他要麼讓我選將溫越關進神經病醫院和一群瘋子為伍,要麼就找一個陰魂不散的瘋女人來糾纏溫越,我要選前者,今天的頭條新聞就是溫越被送到醫院接受治療……」
哪一個堂嬸都沒選,所以溫樹臣幫她做好了選擇題。
堂嬸哭訴了半個小時,電話那邊的長輩後來將手機丟給了保姆,找了個年紀大了身體不適為理由,便也不想插手這件事。
事已成定局,堂嬸哪怕放話不承認斐楹這個未婚妻身份,只要溫家承認,外界承認就夠了。
賀青池並不知堂嬸那邊發生了什麼,甚至以為是堂嬸妥協了。
在外婆會下地走路的第三天,平靜的烏山鎮迎來了幾輛低調的豪車。
是來接人的。
賀青池在這裡待了近兩個月了,如今外婆身體恢復如初,也沒有藉口繼續留下,她很久不見溫樹臣,惦記的卻是他懷裡的孩子。
小傢伙許是不能讓媽媽知道自己小日子過得很瀟灑,見到賀青池的時候,還裝模作樣掉了幾滴鱷魚眼淚,埋在她懷裡奶聲奶氣的叫著媽媽。
外婆見狀,和善的笑道:「快跟他們走吧,瞧我小心肝肉哭的。」
賀青池問溫樹臣拿手帕給孩子擦眼淚,伸手間,白皙的指尖被男人給握住了,他神色溫和,不動聲色地捏了一下,很快又鬆開。
表面上,特別的道貌岸然……
賀青池在外婆面前又不好說這個男人,指尖還殘留著許些微微異樣感。
一家三口在烏山鎮陪了外婆用午飯,等到三點多才緩緩離開。
看著車窗外逐漸遠去的景色,賀青池跟著飄遠的思緒被溫樹臣拉了回來,他手臂將她半摟著,以一種很親密的姿勢護在懷裡,低聲說:「以後你想回去住,我陪你。」
他很忙,估計陪伴的時間也不會很多。
即便如此,賀青池聽了心口還是一甜。
「媽媽,歡迎你回家呀。」小傢伙也不甘被忽略,冒出了小腦袋瓜子來。
賀青池低頭,含笑看著孩子,用指尖碰了碰他臉蛋。
是啊——
她這一次莫名的,是感覺到了回家的真實感。
*
溫樹臣這段時間都居住在溫宅里,幾次都被記者偷拍出入的照片,在外界眼裡,溫氏是徹底的改朝換代了。
車子停駛在外面,賀青池被溫樹臣護著下車,她懷裡抱著孩子,踩著高跟鞋走近了這座還算不上很熟悉的庭院。
會回來住,溫樹臣並不是像外界猜測的那般想彰顯自己掌權人的身份,而是現在他當家做主,還勸退了家族裡的老人頤享天年,現在溫家但凡有任何事,鬧到老宅來找溫樹臣主持公道,也要方便些,更能穩定人心。
直到這一刻,賀青池看著溫樹臣越發成熟內斂的氣勢,不得不承認他與當年不一樣了。
兩人走進客廳,而樓梯口處,溫越的身形緩緩走下來,他穿著白色襯衣和長褲,手臂搭著一件羊絨大衣,就幾步遠的距離,還有個秘書提著行李箱,應該是裝些他的舊物。
這座老宅以後就歸溫樹臣一人,溫越這次過來,顯然是拿自己以前的東西。
他和上次在老宅見面時比起來,變得更加冷漠沒有情緒,視線牢牢的落在賀青池的身上一秒,又面無表情地看向了擋在女人面前的溫樹臣。
兄弟二人鬥爭了三十幾年,你贏我敗了數次,之間的仇恨依舊越發的深。
溫樹臣和溫越彼此都沒有說一個字,氣氛窒息到極點。
不過很快,擅長偽裝的男人又怎麼會給在場的秘書保鏢看笑話,溫樹臣已經是贏家了,站在上位者的立場,像是在可憐他的遭遇,嘴角有著淡淡的弧度。
在擦肩而過時,賀青池沒聽清溫樹臣對溫越說了一句什麼話。
她以為兩人不會在有任何交談的,就沒有仔細聽。
好像是勸他還是別急著出國定居了,估計沒過多久接受有關部門的全面調查,會有人給他重新安排新的住處。
溫越眼底的沉陰之色都加重幾分,卻突而對賀青池道:「他和我命中注定都會變成孤家寡人,你好自為之。」
比起跟溫樹臣惡言相對,他更喜歡讓賀青池心裡留下陰影。
說完這句話後,冷冽的嗓音覆上了一層虛偽的笑,這次在走出老宅前,是抬起手掌,重重地拍了溫樹臣的肩膀,帶著極度陰陽怪氣的意味:「好好照顧你老婆孩子。」
一晃眼的功夫,只聽見手腕脫臼的聲音。
賀青池什麼都沒看清楚,下意識就抬手護住孩子的眼睛,胸口呼吸微微急促,看著眼前氣勢緊張的兩個男人。
不管是溫樹臣,還是被折了手腕的溫越,皆是表面上看不出半點異樣來。
溫樹臣將袖口捲起,露出結實的小臂,方才就是這隻手,不動聲色地將溫越弄脫臼。側臉,吩咐賀青池把孩子抱上摟,五官臉龐的神色很是沉靜。
賀青池沒有乖乖聽話,她怕溫樹臣和溫越兩人在樓下沒有人阻止,又發生什麼事來。所以一手扯著溫樹臣的襯衣袖口,急著將他往樓上帶,接下來連眼神都沒有給還站著客廳的溫越。
上了樓,又往主臥的方向走去,口中念念道:「我們別把溫越當一回事,接下來他出國之前,還要面臨調查都自身難保了,也就只能嘴上說幾句。」
怕溫樹臣又養回了和溫越打架的習慣,如今他身體可不比以前。
「我不會跟他打架。」溫樹臣被賀青池拉到房間,薄唇還笑得出來。
賀青池才不信,捂著兒子的耳朵說:「你都折他手了。」
要不是溫越的手掌去拍溫樹臣肩膀,兩人站的近,一切又發現的太快,讓人都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鬆開了溫越的手腕,賀青池都要忍不住說他不知輕重,也不怕嚇到孩子。
溫樹臣將她板著臉蛋教訓自己,突然靠近,薄唇在她唇角蜻蜓點水一碰:「沒有下次了。」
溫越說他孤家寡人也罷,字語行間卻詛咒賀青池和孩子的安危,也徹底惹怒溫樹臣的底線,他才會在客廳里就動手。
賀青池也知道這個原因,所以沒有氣太久。
她把孩子放在床上。
小傢伙懵懵懂懂的,無辜睜著大眼睛,還太小,不懂大人們的世界。
他趴在床沿,捧著自己的肉乎乎臉蛋看著爸爸,又看著媽媽。
而賀青池則是走到窗前,看到溫越的身影坐車離開,跟隨著他的,依舊是一個有些年頭的行李箱,身後,溫樹臣慢步靠近,在她耳邊低語:「當年他被我父親親自接回老宅時,也是帶著這個行李箱。」
三十幾年過去了,來時是這幅場景,走時也是。
似乎老天爺早就註定了這一切。
賀青池轉過身要看他,就被男人手臂輕摟進了懷裡。
溫樹臣薄唇輕動,聲音低沉又溫和的提醒著她:「我們之間的賭注,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