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賀青池枕在男人修長的手臂上,光線昏暗的主臥內安靜無聲,她卷翹眼睫半合著,恍惚地出神了一會,才慢慢的坐起來,身上這件旗袍式睡裙緊貼著曲線,領口的盤扣卻都鬆了,她抬起纖細的手指,嚴絲合縫地扣了回去。
窗外夜深人靜,已經近凌晨了。
她估算下時間,應該睡了不到四十分鐘。
溫樹臣已入睡,安靜地平躺著,深藍色的浴袍松垮許些,隱隱露出的胸膛又讓薄被給蓋住,就這樣看著眼前這一副美男睡圖,還是極為養眼的。
不過賀青池目光沒有停留很久,她輕手輕腳的下地,走到衛生間沖洗了一番。
調成的熱水溫度正好,賀青池站在一面牆壁前,任由水流從白皙的肩膀處淋下來,似乎還是沒有洗淨男人留在她肌膚上的一抹灼燙氣息。
她指尖覆在自己鎖骨上,那裡也有一道痕跡,提醒著今晚發生的事。
溫樹臣提起那個賭注後,同時是想體貼著她的感受,先是有預謀的親自哄孩子到隔壁睡,低聲囑咐她早點洗澡,這樣過於明顯的暗示,反而讓賀青池有些不知所措了。
這種事要順其自然的發生了,她已經不氣溫樹臣,也沒什麼好拒絕的。
偏偏溫樹臣要提前跟她約好時間地點,到了夜深人靜時分,賀青池先洗好澡坐在床沿,看著緩步走進主臥的男人,指尖忍不住的揪緊了睡裙,這種莫名的緊張感讓她腦中一片空白,竟有種回到了兩人初次當晚的時候。
所以接下來她放不開,紅著臉幾次想要躲著他。
而溫樹臣也有耐心,側臉的輪廓被柔軟燈光淡淡照著,低下來,伴隨著熱熱的呼吸隱約拂在她緊閉的眼睫上,兩人離得如此之近,能清晰的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突然間賀青池就不怕他了,抬起白皙的手抱住了男人結實的肩膀,主動輕輕去碰那微抿的薄唇,將心中的情感都封印在了這個吻里。
之後,她累得抬不起一根手指頭,將落在床頭的睡裙扯過隨意穿上後,就趴在枕頭上迷迷糊糊的陷入了夢中,而睡前,溫樹臣還在整理著房間,收拾好床沿附近的凌亂衣物,這樣即便隔壁孩子醒來會鬧著回來睡,也不至於撞見尷尬的地方。
賀青池睡過去的這段時間裡,做了一個很短暫的夢。
她四年的時間裡已經從夢中,慢慢拼湊起了和溫樹臣被綁架那段時間的過往,對他的感情早已不同,四年前令她心存芥蒂的事情也逐漸被撫平了。
賀青池洗完澡,換了一件乾淨的睡袍才走出衛生間。
主臥的燈光照明著,她看見原本已經熟睡的男人不知什麼時候起身坐在床沿處,黑色凌亂,俊美的臉龐對著她的方向,神情似乎看到她那一刻,才露出溫和的笑意。
「要不是看到衛生間有亮光,我還以為你跑了。」
他嗓音緩慢又調侃著她,修長的手整理了下松垮的睡袍。
賀青池看到溫樹臣,莫名的臉頰還是紅了,故作平靜走過去說:「你又沒對我做什麼,幹嘛要跑?」
溫樹臣俊眉一挑,目光落在她身上沒有移開,低聲反問:「我沒對你做什麼嗎?」
賀青池聽出他話里的曖昧,走過去就被男人手臂摟到了懷裡。
兩人靜靜的相擁著,她抬起手,也抱著他的脖子,主動將一抹輕柔的吻,落在了他額頭上。
溫樹臣今晚心情很好,隨後把她抱到舒適的被子裡,沒了困意,有完沒完的鬧著,用高挺的鼻樑去嗅著她側脖的體香,沿著一路往下,但是沒有去脫她的睡袍。
他是一個很有分寸的男人,懂得適可而止,怕她會在這事上反感,今晚一次就夠了。
賀青池想當年就不是很熱衷,心情完全是被溫樹臣顧及到了。
她心口一軟,指尖撫上他俊美的五官輪廓,輕聲說:「我們回一趟賀家吧。」
這是賀青池第二次提起,她想帶溫樹臣回去,讓賀家上上下下都接納他。
溫樹臣薄唇本能的貼上了她白皙指尖,嗓音格外低沉醇厚:「好——」
*
三天後。
賀青池選擇回晏城的那天,陽光十分的明媚。
她上午就已經讓姚靜通知了賀家,在還沒趕到前,賀家的那棟別墅里,幾個保姆忙著將每個角落都打掃的乾乾淨淨,又準備了豐盛的晚餐食材,就差沒有掛紅燈籠放鞭炮了。
賀青池一家三口回賀家,某個把自己關在書房的賀大總裁意圖要撥打自己女兒的電話。
而並沒有撥通,賀青池早就清楚著她父親的作妖本性。
所以連通知,都是讓姚靜親自前來口述的。
賀爸爸握著手機,趴在了書桌前哭嚎了一頓:「我的親生女兒為了一個外面的野男人,連親爹死活都不管了。」
一旁,姚靜都想忍不住翻白眼,聲音越發溫柔開解道:「賀總,大小姐下午就回家了,怎麼會不管您死活呢,何況姑爺怎麼會是外面那些沒名分的呢。」
賀爸爸一口氣沒哭完,差點兒被這番話給氣暈過去。
他左右就是看不順眼溫樹臣這樣把自己心肝寶貝女兒給騙走了,還要登堂入室,所以不管姚靜怎麼勸,一把眼淚先哭自己命不好,又一把眼淚哭自己可憐,哭完後,還哭女兒被人騙了。
姚靜許是跟在賀青池身邊四年,太久沒有在應付賀總這股矯情勁了,她的底線有所太高,忍了幾次,才忍住了滿腹吐槽欲。
她去把書房的門關緊,以免被賀家上下聽去丟人。
賀爸爸哭了整整一個小時,連嗓音都啞了。
不過他就算把賀家哭塌了,也哭不回女兒。
最後還是賀老太太上來勸,端了杯清水給他潤喉:「青池現在好不容易能和溫樹臣在一起了,當年你擔憂青池會在溫家受到傷害,出面阻攔了一次,讓她連賀家都不願意待下去,躲在烏山鎮整整三年不露面,難道你還想連女兒都失去了?」
「我咽不下這口氣!」賀爸爸哭得頭有點暈。
結果還遭到了賀老太太一頓訓喝,說他大把年紀了也不知輕重。
「你有什麼氣咽不下,哪怕青池知道你為了她著想,當年才執意不讓她跟溫樹臣在一起,那你外孫呢,你就狠心讓你外孫有爹沒媽?」
賀爸爸這回不敢哭了,弱弱的反駁:「當年溫樹臣也同意放青池回賀家,這筆帳,對半分。」
賀老太太罵他糊塗,叮囑道:「等青池回賀家,你少這樣哭喪著臉。」
賀爸爸有氣不敢言,又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裡。
門外,賀老太太被姚靜扶著下樓,說道:「讓你看笑話了。」
姚靜恭敬道:「老太太您別這樣說,賀總的為人我們都是了解的。」
所以也別怕丟人什麼的,笑話鬧不出賀家。
賀老太太又說:「他啊年紀大了,就跟老小孩一樣,想要學孩子哭鬧引起女兒關注,用溫樹臣做藉口罷了。」
畢竟這幾年賀青池留在烏山鎮不回來,和賀家這邊實在生分了不少,有什麼事,連打電話都只能聯繫姚靜,活得沒有一絲人間煙火氣。
姚靜笑道:「是啊,恐怕要是溫樹臣不做賀家女婿,第一個跳出來的還是賀總呢。」
賀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轉身回到了自己房裡。
*
到了下午,賀家的別墅外幾輛私家車停駛著,先是下來了保鏢,後而車門被打開,溫樹臣一襲筆挺正式的西裝走下車,又將后座的女人體貼扶下來。
賀家前來的人都看著這一家三口,不由地屏住呼吸。
賀青池沒有盛裝打扮,只穿著一襲墨綠色的旗袍,黑色長髮垂落而下,懷裡還抱著孩子,走路時,裙擺處露出的小腿白皙又纖細,仿佛沒有一點的半點瑕疵。
經過時間的沉澱,賀青池褪去了青澀後,變得越發的優雅高貴。
當你覺得她冷清難以靠近時,又會乍現出一絲柔情。
時隔幾年,溫樹臣也算得上得償所願,能邁進賀家的門。
一家三口待在客廳里,賀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出來了,唯獨不見依舊把自己關在書房的那位。
賀青池從姚靜口中已經了解到來龍去脈,先在客廳和眾人說笑片刻,見小傢伙奶甜奶甜的逢人就叫阿姨,而溫樹臣正陪著老太太說話,她看父子二人跟賀家都相處的不錯也就放心。
坐了一會,她悄聲的跟溫樹臣說:「我上樓看看爸爸。」
溫樹臣溫暖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說話時,目光習慣的專注看著她:「要我陪你嗎?」
賀青池搖了搖頭,心想等她搞定了老頭子再說吧。
以免溫樹臣在場,她家這個,又得哭鬧著矯情好一會兒。
樓下熱鬧一片,樓上就顯得冷清了。
賀青池走到緊閉的書房前,白皙的手抬起,正想敲門,又頓了兩秒,乾脆推開。
沒想到輕輕一推,還真的推開了。
賀青池站在門口,看到她家的老頭子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似乎是聽見樓下熱鬧的動靜,眼巴巴的,突然聽見身後的動靜,被實實嚇了一跳。
賀爸爸驚恐的轉過身,當看見是賀青池,高興中又帶著一丟丟的尷尬。
賀青池為了給親爹留點面子,很貼心把書房的門關上。
「小詞還在樓下問怎麼不見外公,外公是不是害羞了?」
賀青池先打破了父女間的尷尬氣氛,語氣很平靜。
賀爸爸老臉薄紅,就跟罰站一樣原地不動。
賀青池走到沙發一坐,慢慢的理了理裙擺,又慢吞吞的說:「還是您不歡迎我們回家……」
這一聽還得了,賀爸爸差點兒原地跳腳:「誰跟你吹的枕邊風!」
說著,也走了過來,還要念叨不停:「啊!我天天就盼著你回家,怎麼會不歡迎!」
賀青池好笑抬起頭:「那您都不願意見外孫和女婿。」
賀爸爸一下子憋住了話,老臉還是紅著。
他也自暴自棄地坐在沙發上,像是生悶氣。
過了會,賀青池慢慢地靠近,靠著老父親的肩膀,聲音輕輕的說:「在我心裡您才是最重要的,溫樹臣和孩子都比不上您。」
賀爸爸猛地轉過頭,死死盯著她:「你沒騙老人?」
賀青池表情很認真,唇角帶著笑:「您要不信,我下樓就跟溫樹臣離婚好了,把孩子繼續扔回溫家,然後您給我介紹一個英年才俊?」
她這番話明顯是在哄人,賀爸爸聽了心裡好受多了,卻也不得不面對事實。
賀青池這幾年對任何人態度都冷冷清清的,別說讓她開口哄人了,連讓她笑一下都要費盡心思。
這才回到溫樹臣身邊多久啊?
就已經會主動跟人笑,會油腔滑調的哄人了。
好似找到了自己鮮活的生命一般,有了人氣。
賀爸爸心裡酸酸的,最後還忍不住問:「你爹要是和溫樹臣一起掉進游泳池裡,你救誰?」
賀青池眼睛都不眨就說:「救爸爸!」
賀爸爸感動得差點哭出來,老眼還閃爍著淚光:「你真的長大了,長大了啊。」
「見詞都快四歲了。」賀青池現在的心態變得成熟了,跟在溫樹臣的身邊也逐漸被他影響化,開始懂得去用委婉溫和的方式解決問題,更重要的是,真正懂得顧及自己父親的感受。
她倘若換個方式,強勢要父親接受溫樹臣這個女婿。
賀爸爸只是表面上哭嚎幾句,身體還是很誠實的。
但是賀青池主動示弱,讓賀爸爸心裡舒服,突然覺得對溫樹臣的印象對好轉不少,故作姿態的擺出長輩風範說:「溫樹臣做賀家的女婿,勉強合格吧。」
賀青池輕聲笑了出來,舉三指發誓道:「他以後一定會好好孝敬您的。」
賀爸爸傲嬌哼了聲:「便宜了他!」
其實就是等著女兒女婿哄,稍微給個台階就下了。
賀青池心如明鏡,又替溫樹臣說了幾句好話。
賀爸爸聽得有點飄,紅光滿面的,有點不敢相信問道:「沒想到溫樹臣以德報怨啊,平時跟你耳邊風,都是這樣誇我這個岳父的?」
賀青池點頭,也沒騙老人。
溫樹臣是很少在背地裡說人壞話的,何況還是他的岳父大人。
賀爸爸變得欲言又止:「其實啊……」
「嗯?」賀青池等他下文。
而賀爸爸有點猶豫,之前偷偷的藏下一抽屜溫樹臣送來的卡片,是想斷絕兩人聯繫,後來賀青池躲到烏山鎮調養身體,他怕拿出這些打擾到她,就繼續藏起來了。
現在這一抽屜的東西,像燙手山芋般。
賀爸爸想到當下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於是鼓起勇氣,將賀青池牽到書桌前,讓她自己打開:「爸爸下樓看外孫,你自己看吧。」
說完就趕緊跑人,走出書房門口,回頭間,看見賀青池低垂頭,伸手緩緩打開了抽屜。
……
樓下客廳。
大家都在一起很熱鬧聊天,畢竟有小傢伙的話,氣氛就冷場不下來。
賀老太太年紀大了精神不佳,先回房間休息,而賀爸爸下樓,又讓溫樹臣費盡心思的招架了一番。
好在賀爸爸想通了,沒怎麼為難女婿。
小傢伙護爹,趁著旁人不注意,還悄悄的警告了賀爸爸:「外公,你別欺負我爸爸喔!」
賀爸爸看著外孫軟軟圓圓的小臉蛋,表情很認真,聽得又委屈了。
溫樹臣在樓下等了快一個半小時,看了四次腕錶時間。
按理來說賀青池也該下樓了。
他看向抱著孩子不撒手的岳父大人,語氣禮貌又溫和的問了賀青池。
賀爸爸略心虛,低咳兩聲,又模擬兩可的說:「可能在書房裡吧。」
溫樹臣尋思一會,先打了聲招呼離開,緩步上樓。
他倒不是擔心賀青池在賀家還能發生什麼突發的事,只是長時間不露面,而他想不到什麼理由。
溫樹臣很快找到樓上的書房,先敲了一聲門。
等了片刻。
見沒人應答,他溫和低緩的叫了聲賀青池的名字,然後握著門把推進去。
書房靜悄悄的,女人一抹纖細的旗袍身影背對著,站在書桌前。
溫樹臣見賀青池在書房,神情許些放鬆,邁步走過去:「怎麼躲在書房裡,被父親訓了?」
他剛靠近,只見賀青池抬起頭,紅著眼,十指緊握了卡片。
在她面前的書桌上,抽屜敞開著,卡片都被一張張的翻出看完,似乎是看到溫樹臣的那一瞬間,濃密纖長的睫毛輕動,淚珠也直直砸掉了下來。
溫樹臣先前從未提起,以為她早就收到了,只是沒原諒他當初的決定。
現在看到賀青池哭成這樣,轉念間也猜到了,
他伸出手臂想要把她摟到懷裡時,賀青池也主動的撲到了他懷裡哭,眼淚受不住,像是有無數的委屈,聲音哽咽不已:「當初我以為你真的好狠心……連半點消息都不給我。」
她沒想到溫樹臣是用這種方式,親筆將自己的生活,都寫了下來給她。
整整四年裡,他對自己從未停止過思念,不是口頭上說說的。
賀青池哭得實在委屈,纖細的手指揪著他的襯衣:「溫樹臣,我愛你……我也愛你!」
她愛他,早已勝過愛自己的生命,
溫樹臣在她情緒激動的表白愛意里,直接將她給吻住了,是毫無章法,憑藉著本能的意識,賀青池流著眼淚回應著,從唇齒間,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強烈情感。
她連呼吸都忘了,在書桌前,與他忘情地深入喉嚨的接吻。
直到十幾分鐘後,溫樹臣克制著,薄唇緩緩地離開她的唇,又貼著她發紅的眼角,嗓音變得低啞又逐字緩慢:「青池,我愛你,最初和最終只愛你一人。」
賀青池哭花了妝容,卻前所未有的美麗,對他揚起一抹笑。
溫樹臣修長的手指,溫柔的替她擦拭去眼淚,而賀青池似乎怎麼都親不夠他,之後,又主動的踮起腳尖,一邊用唇吻著他,一邊不停的說:「這輩子我都不要再和你分開了。」
溫樹臣任由著她吻,也理解她此刻激動到痛哭的情緒,手掌溫和的安撫著,待賀青池開始冷靜下來後,他才繼續跟她說話,嗓音依舊是那麼溫柔:「以後都不分開了。」
賀青池聽到這句話,第一次感覺這麼安心。
她現在腦海中空白,除了說我愛你外,想不到更好表達自己感情的詞彙,半天裡,她的牙齒咬著下唇,紅著眼說:「溫樹臣,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我要給你生好多好多孩子。」
溫樹臣眼底的笑意陡然一濃,手掌捧起她的臉蛋,吻下來時,薄唇也說出一句話:「青池,我不完美,卻值得你託付。」
賀青池閉上眼睛,心甘情願一生將都依附他生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