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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余憶童稚時

2024-08-25 22:54:24 作者: 口袋有糖的大魔王
  十一月八號,節氣,立冬。

  凌晨,睡意朦朧的羽弦稚生在沙發上坐起來。

  往外面看了一眼,天還沒亮,於是又翻身睡了半個小時。

  開始跑步。

  跑著跑著,他想尿尿。

  於是站在一處荷塘邊,尿尿。

  突然有人嗷嗚一嗓子,說快來人啊,快來人啊,偶像在尿尿!

  因此,一下子,就被嚇醒了。

  羽弦稚生從沙發上跳下,滿腔怨氣地去衛生間撒尿去了。

  『混蛋,偶像怎麼了,偶像不是人麼!』

  他一邊尿,然後一邊對夢裡的混蛋們吐槽。

  走到窗台,往外看。

  山腰上飄著霧靄,一隻燈亮著,那是小鎮裡的雜貨店。

  太陽沒有升起,天空是灰色的青。

  梯田連著一片松林,越過松林是大海,站在二樓,海平面的高度剛好到他的前胸。

  更遠處,是縣界的群山。

  仿佛電影畫面一樣的靜謐的日本風景。

  立冬。

  撲面而來的氣息,越來越冷。

  羽弦稚生穿上雪子給他買的New balance840款式跑鞋,穿上花鳥風月昨天晚上給洗乾淨的衝鋒衣,出門晨跑。

  出門前,他突然想看宮本雪子的睡顏。

  於是他溜達進了她的房間,門沒鎖。

  窗外,晨熙正在一點點地往上爬,照射在河面上,也將十五鋪席大的主臥照的淺淺明亮,從水面反射來的光線,投射在那天真無邪、安然入睡的女人臉上。

  介乎於幽藍和黯淡的房間裡,她的肌膚如同雪清冷地燃燒著。

  她的睡姿是平躺的,呼吸均勻,悄無聲息。

  羽弦稚生走到床尾,低頭看她從被子裡伸出來的腳。

  那是一雙令人懷戀的腳,或者玉石般的足兒,仿佛岩石縫隙流淌出的清冽泉水洗就的潤澤皮膚,泛著粉淡的光澤。

  人的腳和臉一樣,都有著複雜的表情。

  羽弦稚生用手指觸摸她的腳,即便是沒有醒來,那雪白的腳也依然縮回了被窩裡,就像是海灘上害羞的粉紅寄居蟹。

  他又觸摸另外一隻雪白的腳,這次他抓住了腳踝,她無法縮回去。

  但手上傳來的力度,表明她在掙扎,於是他無奈地撇著嘴,像是發現好玩的玩具,不舍地放手。

  羽弦稚生站起身來,朝著上面看去,睡覺的時候,雪子的雙手是搭在被子上的,多麼少女羞澀的睡姿吶,外面只露肩膀和那隻手,手上的指甲修剪的很漂亮,塗著淡紅色的指甲油。早上起床的時候,她還會再塗一遍吧?

  要是能為她塗上就好了,連同她的雙足。

  可為什麼手指甲是淡紅色的指甲油,腳指上卻殘留的是紫色的油痕呢?

  這恰好證明了宮本雪子外面誠然是清純無邪的,可在不為人知的地方,連他都無法抵達的領域裡,她擁有著屬於她自己的妖美之欲。

  要是能讓其綻放綻放後的果實,該是什麼樣子呢?

  羽弦稚生坐在床邊,打量著這副美景,自己臉上的表情,毫無察覺。

  他細緻地品味著人體構造的美所帶來的絕妙體驗,胸膛里傳來陣陣的鼓聲,這一刻,連他的靈魂都在震盪。

  不忍再看下去,他起身離開了。

  離開了那又薄又小的花瓣一樣的指甲。

  那嬌滴滴的呈現出球形般圓潤的肩膀。

  那清純而優雅、沿著肩膀在胸口滑出的弛緩而巨大的波浪。

  還有在晨曦中微微泛紫的烏髮,落下光的投影。

  「那純真的光和影里,滲透著我的孤獨。」羽弦稚生在心裡輕聲說。

  宮本雪子不願意讓他和花鳥風月一起睡,因為擔心他們倆會做壞事。

  同時,她也不答應繼續和羽弦稚生一起睡,介意花鳥風月誤會。

  羽弦稚生只能是抱著田空葵一起睡。

  不過,田空葵睡得很淺,他一向又愛亂蹬被子,所以小窩只好挪在了沙發上。


  好在無論宮本雪子如何阻攔,趁著她睡著的時候,機會總是有的。

  羽弦稚生溜達到花鳥風月的房間裡,慢慢地把她拱醒了。

  花鳥風月迷瞪著眼睛,揉了揉大眼睛,一臉不爽的表情,可看到是自己的男朋友,那種怨氣剎那間就消失了。

  羽弦稚生豎起手指,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把她抱在懷裡,吸吮她的薄唇。

  「我還沒刷牙呀。」她的嗓子嗚嗚咽咽。

  「你這人,就像是鳥兒一樣。」嘴唇被啄的發疼。

  然後是大口大口地呼吸。

  「我贊同你的說法。」羽弦稚生說,「鳥類都具有神秘的歸巢本能。」

  「要不要進來睡一會兒?」

  「我去跑步,你去麼?」

  「不去,我要繼續睡,然後給你們做飯,你什麼時候回來?」

  「一個小時大概。」

  「那我就再睡半小時了,你們每個人喜歡的吃的東西都不一樣,都要提前準備好。」

  「其實沒必要那麼用心。」羽弦稚生說。

  「可我還是想做到最好嘛。」

  花鳥風月流露出一副『這是沒辦法的吧』的可愛笑容,然後用被子遮擋住了臉蛋,繼續睡了過去。

  羽弦稚生給田空葵整理好被子後,才出去跑步。

  林間的小路,通往山莊外面,空氣清新。

  隨著太陽越升越高,漆黑的山巒漸漸幻化成白雪的顏色,空靈且孤寂。

  田野里,早起的孩子們背著書包,走在上學的路上。

  羽弦稚生混在他們其中,個子最高,是孩子王。

  「你不用念書的麼?」有個小孩子問。

  「我想念書,可沒辦法。」羽弦稚生說。

  那個小孩子用『這傢伙真是好可憐』的表情瞪著他。

  為了表示同情,他把手裡路上撿來的樹枝,送給了羽弦稚生。

  這是一根漂亮的樹枝,羽弦稚生很是心動。

  他把口袋裡的橘子,作為報答,送給了那個小孩子。

  沿著街道跑了一圈,低頭看了一眼腕錶,只用了45分鐘。

  太陽已經升起,路上行人也多了起來。

  羽弦稚生標記了幾處釣魚的地點,悠閒地返回。

  「將你的真心型和A型的人奉獻給大家。」獻血車從他身邊經過,擴音器的聲音流淌了過來。

  「請支持上野先生!他從未讓我們失望!」鎮長選舉車上站著的西裝男人,拿著麥克風喊叫,他看了羽弦稚生一眼,「請支持上野先生!」

  羽弦稚生不理他,舉起樹枝,敲打路上的花草。

  兩個穿著初中校服的女生經過,有個回頭看了他一眼,又回過頭去,扯了扯同伴的肩膀,也讓她往後看。

  「好帥。」

  「是哪個學校的?」

  「看起來可不像咱們學校里的男生,是從大城市裡來的人吧。」

  居然沒被認出來,羽弦稚生感到一陣竊喜。

  他揮動著手裡的樹枝,去雜貨店裡買波子汽水,還有玉米粒。

  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正在背《萬葉集》里的詩歌。

  「是思念先帝的女兒嗎?」

  「從長滿交趾木的御井上。」

  「鳴叫著飛向遠方。」

  旁邊坐著她的妹妹,正倚在雜貨店的門口用針線織布。

  「您來啦!」姐姐把詩集放下。

  「那個,荔枝味兒,藍莓味兒」羽弦稚生站在雜貨店的門口,這不是他第一次來了,輕車熟路。

  妹妹的手裡拿著毛線團,看著毛線一點點地減少。她抬頭看了羽弦稚生一眼,面無表情。

  「栗子怎麼了?」羽弦稚生說。

  「還是父親去世那件事,她也想跟我一樣退學,經營店裡的生意。」姐姐低聲說,「一共320円。」

  羽弦稚生把千円的鈔票遞到她手裡,提醒道:「還有玉米粒。」


  「玉米粒是自家地里的,就不收您錢了。」姐姐說,「您今天要去釣魚麼?」

  「是呀。」羽弦稚生點頭。

  「您釣魚的技術如何?」姐姐很好奇。

  「高手,我只能這麼形容自己。」羽弦稚生挺了挺胸膛。

  「好期待。」姐姐認真地說。

  「等我釣上了大魚,就送來作為玉米粒的報答吧!」他說,接著走到了妹妹的面前,「喂,栗子,你織的毛衣多少錢賣?」

  「你買不起。」妹妹依舊面無表情。

  「笑話,你儘管出價好了!」羽弦稚生不滿道。

  妹妹憋了一會兒,憋出個三千円的價格,對於這個貧窮的女孩而言,或許這已經是天價。

  「我預定了,織好了我來取。」羽弦稚生把一張千円的鈔票遞到她面前。

  「可這是女人穿的毛衣。」

  「你覺得咱像是沒有女朋友的樣子麼?」羽弦稚生囂張跋扈地說。

  妹妹瞪了他一眼,接過了錢,小聲說了一句謝謝。

  回到家,飯已經做好了。

  加上她自己,花鳥風月做的是四個人的早餐,每種都不一樣。

  羽弦稚生吃的是麵包加牛奶。

  自從他回來後,牛奶就一直沒斷過,宮本雪子規定他每天必須喝一大杯牛奶。

  田空葵只能吃清淡的營養餐,做起來很費勁,可也做的很好。土豆泥覆蓋了一層糖霜,旁邊愛心形狀的溏心雞蛋,還有豆漿。

  她自己吃的是蔬菜水果沙拉,既有營養,也不會胖,對皮膚也很好。

  對於宮本雪子,她最為用心。

  宮本雪子這幾天胃口不好,所以花鳥風月會提前把米泡上,給她熬糯米粥,搭配上開胃的酸辣泡菜。

  「我開動了。」

  四個人坐在宅邸的客廳開始用餐。

  花鳥風月小口地吃著蔬菜拉沙,跟羽弦稚生眉來眼去,她今天穿的是乳白色的褲襪,粉色的短裙剛及大腿,腳下是兔子拖鞋,扎的是雙馬尾。

  兩人正好面對面,她用腳踢了踢羽弦稚生的腿,踩在他的膝蓋上。

  但自己的男朋友只是悶頭乾飯。

  雪子大人就在旁邊,這小子不敢撒野。

  「那些螃蟹是從哪裡來的?」羽弦稚生趕緊轉移話題。

  「啊,廚房水池裡的麼?」花鳥風月把白絲小腳挪開了,說明道,「剛才有漁場的車過來,我去買了大閘蟹,中午給你做蟹黃面。」

  這個時候,是最後吃大閘蟹的季節了。

  「太棒了,我最討厭拆螃蟹了。」羽弦稚生振奮,「等我釣魚回來,中午再加一樣菜吧。」

  「那就做魚湯,她也可以吃。」花鳥風月看向田空葵。

  「哦對了,你買了玉米粒?」

  「嗯,釣魚用的。」

  「分給我一點,中午再給你做玉米炸肉丸。」

  「好耶!」

  不得不承認的是,花鳥風月的廚藝的確超棒。

  有的麵包吃著就是麵包,咽進肚子裡,你不記得它,它不記得你。但有的麵包就像是初戀,亦如銅鑼燒對機器貓,巧克力餅乾對蠟筆小新,一旦吃下去就終生難忘。

  花鳥風月的麵包,正是這樣的麵包。

  鬆軟,綿糯,跟她的人一樣。

  羽弦稚生撒上一層糖霜,把剩下的麵包吃了乾淨,然後拿起一枚她烤的小西餅,在嘴裡慢慢化開。

  宮本雪子的那份早餐,也是被吃的很乾淨。

  「你休息吧,我去刷碗。」宮本雪子平靜地對小花鳥說。

  「怎麼樣,是不是很美味,美味你就誇誇她嘛。」羽弦稚生抱腿坐在椅子上。

  「很美味,謝謝。」宮本雪子的語氣聽不出異常。

  吃過早飯後,花鳥風月端來了紅茶給大家品嘗。

  宮本雪子呆呆地望著紅茶里自己的倒影。

  短短几天,她已經看出來了。

  在家裡,小花鳥可以打理好一切,在外面,她的漂亮無懈可擊。


  這樣的女孩作為他的妻子,是可以對客人盡情炫耀的。

  雪子,從小嬌生慣養的你,會為此感到難過麼?

  到了中午,去釣魚的羽弦稚生回來了。

  依然是空軍的一天。

  他坐在走廊檐下,望著蔚藍的天空,俊美的臉頰對著陽光,於是連陽光也失去了顏色。

  「余憶童稚時,能張目對日,明察秋毫。」他喃喃自語。

  正在院子裡晾曬衣服的宮本雪子,回頭看他。

  羽弦稚生拿著手裡的小樹枝,像是槍一樣瞄準她的屁股。

  「這是什麼?」宮本雪子走了過來。

  「我的武器哦,雪子。」他炫耀地說道,遞到宮本雪子的面前,「現在我要把我最心愛的玩具送給你。」

  宮本雪子大概永遠不會明白一根完美的樹枝對於男孩的重大意義。

  她接了過來,撇斷,丟進了柴房。

  留下目瞪口呆的羽弦稚生。

  傍晚的時候,羽弦稚生找來了一根細長的竹竿,去夠山茶花枯樹上的風箏。

  可那風箏的骨架卡在乾枯的縫隙里,夠不下來。

  他氣惱地丟掉了竹竿,猴子一般攀援而上,手腳靈活的沿著樹枝向上。

  正在尋他的宮本雪子來到檐下,看到這一幕,一張美麗的臉頓時變了顏色。

  「稚生,你幹什麼,快下來!」她跑過去急切地呼喊。

  「別怕,雪子!」羽弦稚生衝著她笑的肆意,然後繼續往上爬去。

  他的腳勾住橫叉出來的樹枝上,踩著樹幹,上半身努力地朝著頂部的風箏探去,嘴角還帶著自信的笑容。

  花鳥風月跟田空葵也跑了出來,見到他距離地面一兩米的畫面,瞬間嚇得臉色發白。

  終於他夠到了風箏骨架,剛準備挪下去,可下來的時候冷不防踩在一根脆弱的樹枝上,那樹枝攔腰而斷,咔嚓一聲的脆響,驚起山裡的飛鳥。

  羽弦稚生大腦一片空白,忙用手去抓旁邊的樹枝,連連寸斷,他從半空中猛然跌落,宮本雪子用手去接他,但還是晚了一步,他砸斷最後一根樹枝,直直跌落在地面上。

  屁股痛的幾乎裂開。

  「風箏,我的風箏。」他疼的滿地打滾,還在惦記著那留在樹上的風箏。

  羽弦稚生被挪到了宮本雪子的床上,掀開外衣,腰臀一片是青紫色的傷痕,而他則是不住的叫疼。

  宮本雪子落著眼淚,拿出藥箱來,給他抹上了藥。

  等到他喊累了睡著,她給他蓋上被子,走了出去。

  第二天,羽弦稚生睡醒,床頭擺著一枚風箏,原先它只剩下骨架,如今紅的鮮艷,亮麗。

  宮本雪子一夜沒睡,拆掉了她父母一床珍貴的被罩,攪拌糯米漿,笨手笨腳的,給他黏好了人生中的第一個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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