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婉婉怎麼也想不到,她曾經處心積慮睡服好幾個金主,想要讓對方幫忙給自己製造一次見面機會,可最終還是只能在財經報紙上見到的男人,居然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這裡。
她早就聽聞這位寒城太子爺生性涼薄桀驁叛道,處事風格古怪,讓人琢磨不透,她並不覺得兩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透明吵架,值得驚擾到這位親自動身,她辨不清這江總只是路過隨口說說,還是真的有心要替溫凝出頭。
若是前者,她大可把心放回肚子裡,像江恕這樣的人物,隨便耽誤一秒鐘,都是成百上千萬的損失,壓根兒沒有閒暇時間在她們這裡浪費,可若是後者……
汪婉婉臉上被嚇得瞬間失了血色,她從沒想過這幾天一直跟在身邊唯唯諾諾的小宮女竟然能有這樣不可撼動的靠山,甚至在她胡亂散播謠言的時候,都篤定溫凝這樣的小姑娘,八成連戀愛都是一片空白,更別說能攀上多少人想見一面都困難的寒城江少。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要不是托溫凝的福,在場的所有人,這輩子還真沒什麼機會見上江恕一面。
汪婉婉睜大雙眼,恐懼地盯著漫不經心走進來的男人,就見他隨手拉過一旁的休閒椅,懶懶地往上頭一坐,二郎腿隨意搭著,帶著些吊兒郎當的痞氣,儼然一副看戲的姿態。
副導演立刻殷勤地泡了杯茶恭敬地端到江恕面前,他連眼皮子都懶得掀,半分眼神都沒給他,心思全在溫凝那緊攥著微顫的小手上,男人面色一沉,薄唇輕啟,軍嗓悶悶的帶著點磁:「都把手頭的事放一放,在片場的不在片場的都叫回來,好東西麼,一起分享才好。」
江恕唇角勾了勾,藏著冷意的眸掃到汪婉婉,嫌惡地皺了皺眉:「順便給你的王……王什麼,打個電話,一塊過來看看,讓他也評價評價,自己的表現如何。」
就連溫凝親眼看見過,卻還是抱著賭一把的心態,可江恕不是,他根本不用去考慮溫凝說的是不是真的,更不需要去想如果是真的,記錄儀到底有沒有拍下視頻,她汪婉婉今兒敢這麼詆毀他想哄都哄不回來的人,哪怕她那些髒事根本沒發生過,他都能一樁樁一件件給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汪婉婉慌了神,那天清晨的不堪入目她還猶記於心,哪怕當時配合得緊,事後回想起來都忍不住覺得油膩噁心,更別說公開拿到眾人面前,哪怕平日裡再放蕩,都沒法接受。
「對了,聽說你的那位王總啊,妒忌心還挺強的,早先聽說他的某一任,有次酒會和個小男星,碰了杯酒,回去就被他折騰到失禁,當天晚上送醫院,後來好像就沒再聽說過她的消息,多神奇,當年還大紅大紫的影后,瞬間銷聲匿跡。」江恕像是在講什麼無關緊要的陳年舊事,表情稀疏平常,不帶半分感情,「嘶,聽說你這趟特地搶了別人的戲份來這劇組,是為了個男演員?嘖,這事要是讓你們王總知道了,你說他會怎麼弄你?」
汪婉婉是徹底失了魂,這事她曾經也聽同行說起過,當時有人就勸過她,其他大腿抱抱就算了,王總這人是個變態,心狠手辣,輕易還是不要靠近,然而當時她一心想著往上爬,並沒有考慮太多。
汪婉婉一下跌落在地,當著全劇組的面,什麼面子都顧不上了,先前的囂張跋扈全數被自己踩回腳下:「江總,不是這樣的,求您救救我……」
江恕忽地笑了,然而笑意卻森冷:「我救你?你往人家小姑娘身上潑什麼髒水了?當著大家的面,自己說,噢,不。」他頓了頓,偏頭看向任天高,「把寒城能寫的記者都叫過來,汪小姐,機會難得你得好好把握,也就是今天,還能有這麼多記者拍你了。」
江恕說話不愧是傳說中的不留情面,嘲諷之意濃烈,汪婉婉眼淚止不住掉,然而若是真在那麼多記者面前一五一十把自己如何抹黑同行的事攤開來講,她後半輩子的娛樂圈生涯怕是要生生斷送。
她紅著眼盯著江恕求,一瞬間忽然懂了什麼,忙轉身撲到溫凝面前:「我不是故意要說你的,我跟你道歉,你能不能和江總說說,別讓記者來拍,更別把這事告訴王總……」
她此刻已經顧不上在場的人聽到這些會是怎樣的反應。
溫凝身上的戲服還沒來得及換下,長裙擺落地,被汪婉婉扯著不放,這要是放到從前,她早就心軟作罷,可今天是她人生第一次反抗,為自己也為很多其他和她一樣的人,今天若不是她,也會是別人。
那天她著急趕來片場迷了路,在影視城裡兜兜轉轉正巧遇上了先前演那個貴妃的姐姐,她穿著一身沾滿紅色血漿的白袍子,抽空出來啃饅頭充飢,見到溫凝的時候,眸光里難掩羨慕。
溫凝和她打了招呼,問她這是演的什麼,小姐姐眼眶帶著紅,笑了笑:「死屍啊,四十塊一天,我都不知道演了多少年的死屍了,特有經驗。」
溫凝斂起神色,咬了咬唇,難得學會狠下心來:「抱歉,我和江總不熟,幫不到你了。」
她說完這話,便扯回自己的裙擺想要離開。
江恕這回是真的被氣笑了,白替她出頭了,還這麼氣他:「凝……溫凝。」
副導演見狀,忙開口:「溫凝,江總叫你呢。」
這傻丫頭,江總明擺著對她有點意思,她上趕著說不熟把人往外推,此刻居然還想就這麼跑了:
江恕眉頭微蹙,冷冷地掃了眼副導的手:「鬆開。」
副導垂眸一瞧才猛得發現,自己正拽著溫凝窄小的清朝衣袖。
江恕那眼神冷得比方才教訓汪婉婉還要滲人,他立刻撒開手,嚇得半死,這還當真是養了一尊佛貢在了劇組裡。
副導演鬆了手,溫凝順勢走了。
江恕心思全在她身上,她一走,他便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汪婉婉不知中了什麼邪,忽地破罐破摔沖江恕喊:「江總!溫凝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心思深著呢!要不是勾上導演,她一個鄉下丫頭哪有進劇組的機會,平日裡對上男人怯生生,私底下在床上指不定多放蕩,您可別被她騙了髒了身!」
男人忽得停下腳步,舌尖痞痞地掃了掃後槽牙,回身時的眼神宛若撒旦降臨:「你他媽要是再敢說她一句,老子讓你永遠張不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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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恕在片場裡尋了許久,最後才在後花園的假山下看到她。
小姑娘蹲坐在石頭上,手臂環抱著雙腿,渾身的顫還未褪去,大抵是第一次正經地和別人吵架,八成緊張得要死。
小演員陪在她身邊,一邊輕拍溫凝的背,一邊崇拜地說:「凝凝,你剛剛真的太酷了,那個汪婉婉特別壞,我之前在的那個劇組,也有她搗亂,那會兒搶了一個小姐姐的戲份不說,還把她男朋友撬走了,倆人還聯手給小姐姐下套,把她攢了好多年的片酬統統騙光,可慘了。」
溫凝嘴唇有些慘白,愣愣的沒說話,良久,她眼眶忽的一濕,抱著腿哭了起來。
小演員別她哭慌了,忙抱抱她安慰:「怎麼了?怎麼還哭了呢,你放心,方才江總那麼一出,以後哪有人還敢信汪婉婉的鬼話啊。」
溫凝癟著嘴,眼淚珠子止不住掉:「我嚇死了,我之前都沒跟人吵過架……」
小演員要被溫凝給萌死了,抱著她一邊笑一邊安慰,又忽然說:「凝凝,你說這樣一來,先前的貴妃姐姐是不是就能回來繼續演了?那她不用再回去演死屍了啊……真好。」
不遠處花壇邊的江恕,面色沉沉,心被溫凝哭得揪到一塊去了,偏生還不能按進懷裡哄。
他此刻倒嫉妒起了那小演員,怎麼她都能抱她,他卻不能。
空氣中莫名有股酸酸的味道,還愈發濃烈。
小演員偶然間抬頭看見江恕,嚇得一縮,想起方才在片場裡時,江總到底是護著溫凝的,應該不是什麼壞人,又見他一直站在原地盯著溫凝沒有離開的意思,她想了想,識趣地找了個藉口走了。
沒一會兒,男人走到她跟前。
高大的剪影將小姑娘全數籠罩,溫凝似乎感覺到什麼,緩緩抬眸,正對上江恕居高臨下的眼。
江恕勾了勾唇:「哭什麼啊小宮女,剛才在裡面不是挺厲害的。」
他伸手想要替她擦擦眼淚,被她偏頭躲開,男人揚揚眉,無奈地笑了笑。
他懶懶地挨著溫凝一塊坐到假山的石墩上,溫凝抹了抹眼淚,往邊上挪了一截。
江恕大長腿就那麼敞著,溫凝可憐巴巴地縮成一團,看起來更加嬌小。
「先前你說的那話我也聽見了。」
溫凝沒吭聲。
江恕繼續說:「不問問我什麼話?」
溫凝吸了吸鼻子,並不想搭話。
江恕輕笑:「行,不問就不問,你方才說,你要是想睡,就不只是個小宮女的角色了。」
溫凝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凝凝,想睡的話考慮考慮我,你喜歡演戲我也由著你去,想演什麼我都能替你安排。」
溫凝偏頭瞪他:「你什麼意思?你這樣說的我和汪婉婉又有什麼區別?」
江恕難得認真:「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合法睡。」
溫凝別開臉不去看他,嗓音悶悶的還帶著股剛剛哭過的鼻音:「我們已經不合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