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綾傳拍攝已經接近尾聲,溫凝後期的戲份比前期還要多一些,加之先前請假落下了一些進度,在片場呆的時間幾乎比先前還要多。
先前溫凝出了幾次事,哪怕最後江恕總能及時趕到化解,她沒有受到什麼太大的傷害,造成的影響也甚微,可江恕也能察覺,自己沒名沒分地頻繁出現在她的片場,著實給她帶去了不少麻煩。
哪怕他能護著她,他也不想她一直處於各色因他而起的隱患當中,任何一種意外他都沒辦法接受,於是後來他也知道了收斂。
片場去的次數少了,有時候實在想她,也會低調地避開人群,偷偷地去雲山片場看看她。
大多數情況還是不要臉地往她酒店房裡鑽,死賴著不走。
片場的人也不是沒有察覺,有人私下裡會偷偷議論:「該不是那晚江總替她擋下了那被她弄丟的上千萬的首飾,和家裡太太鬧了矛盾,兩人分了。」
也有人說:「江總那麼有錢,幾千萬算個屁,和咱們買瓶水似的輕鬆。」
「那不一樣,再有錢,這錢要是花在別的女人身上,做太太的,心裡能好受?換你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啊?」
「也是也是,雖說江總不像是個會怕老婆的人,可是他們那種地位的男人,老婆肯定是娶個門當戶對的,估計對方家裡也是有頭有臉惹不起的,你看江總就連出門都不忘把結婚戒指戴在手上,就能知道,正宮娘娘哪怕再沒感情,地位到底還是在的。」
「是啊……就連出來和小三小四鬼混,都還戴著婚戒呢,我要是溫凝啊,我看了能膈應死……噗」
「拜託,人家幾千萬的事都給扛下來了,那天要是沒有江總,溫凝是拍一輩子戲,把自己賣了都還不上吧?做小的就要有做小的自覺,哪來的脾氣呢,你看這不是,人家說不來就沒再來過了,她還能怎麼樣。」
余瀟瀟自那晚之後,心就沒安過,她生怕事情出敗露,生怕江恕的人查到自己的頭上,每天都過得魂不守舍。
可自那晚以後,江恕再沒來過片場,關於那件事,導演也沒再提過,事情似乎就這麼靜悄悄地過去了。
工作人員的議論她沒少聽,可不知怎麼的,還是有些不放心。
電影學院的藝考時間定在月末,眼看這考試的日子就快要到了,這些天,公司里給溫凝安排的培訓老師回回都跟著她一塊上雲山劇組。
拍戲間隙的時候,溫凝總是見縫插針地跟著培訓老師練習基本功和藝考需要的舞蹈片段,忙得沒空搭理閒言碎語。
這天下午,溫凝正穿著紗衣在片場打熱水的角落練著舞,王青正好從市里回來,走近的時候,覺得溫凝穿著古裝跳著現代舞莫名有種憨憨的萌感,可愛得要死,便順手掏出手機拍了一段。
一曲結束,王青走到溫凝身邊,把保溫杯遞給她,然後拿出剛剛拍好的視頻給她瞧:「凝凝,你怎麼能這麼可愛呢!你自己看看,一會兒發微博上吧?你那微博都快長草了,粉絲天天在評論底下嚎呢。」
溫凝邊看邊喝了幾口水,隨口說:「我也有粉絲呢?」
王青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那必須的呀,你這微博粉絲都漲了上百萬了,不然你以為咱們的代言是怎麼來的,你的房子是怎麼買的,投資方也不傻呀。」TV首發.
溫凝對這些不太關注,也沒有什麼概念,她進入娛樂圈之後的生活太過充實,每天除了拍戲就是忙考學,加之原本也沒有什麼上網衝浪的習慣,對自己如今的人氣認知相當不到位。
只是提到房子,王青這才想起來:「對了,前幾天你看的那小公寓已經買下來了,上午去市里給你辦了手續交了材料,房本本馬上就能拿到收啦。」
溫凝旋上杯蓋,臉上有了笑意:「真的啊?那這段時間可能就要麻煩你幫我一起搬家啦。」
王青和她關係好,且不說這本來也就是助理的分內事,哪怕她不是助理,沖兩人的交情,這搬家的事也跑不了:「好說好說,其實也不麻煩,你東西本來就少,那小公寓是精裝修的,拎包就能入住,頂多是打掃個衛生。」
溫凝點點頭,眼裡藏著不少期待,笑眯眯的:「等我藝考完,打扮打扮,裝飾一下。」
王青見她開心,也忍不住笑:「代言接到手軟的女明星買套小得不行的單身公寓就能高興成這樣啊?說出去誰敢信。」
王青也算帶過不少藝人,可幾乎個個都是心比天高,像溫凝這樣不圖享受,這麼容易滿足的,她還是第一次見。
王青湊到她身邊,小聲打趣:「怎麼?江總的豪宅住膩了,想換換口味啊?」
她冷不丁提起江恕,溫凝心裡多少有些怪怪的,小姑娘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別跟我提他!」
這王八蛋總是什麼都不對她說,離婚之後居然還騙她,她被騙了這麼久,氣才消一半呢。
一旁早就沒有助理,只能自己來打水的余瀟瀟,正巧聽了些話尾,手一抖,差點被被熱水燙了,然而某種莫名其妙的輕鬆感卻一瞬間油然而生。
別人的議論總歸是猜測,這話從溫凝嘴巴里說出來才算是真的,江總和她哪怕真的有過過去,看這態度,也是掰了。
余瀟瀟忽然有種竊喜的感覺,自己那釵子似乎還藏對了,竟然直接把溫凝這惹人厭的靠山都弄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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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溫凝回到酒店,江恕又雷打不動地出現在房間裡。
或許是怕她自己偷著減肥,這段時間她只要一回房,小桌子上便已經擺滿了江恕吩咐人送上來的菜。
她不吃,他就不走,無賴又霸道。
一連幾天,她都習慣了,只是今天買公寓的事情終於塵埃落定,沒過多久她就要從江恕的房子裡搬出去了,這事江恕還不知情,她看向他的時候,總是莫名有種心虛的感覺。
明明是他先騙她的,她搬出去才是理所當然,可溫凝心眼實在,從小到大也沒撒過謊騙過人,心裡有事瞞著他,就顯得十分沒底氣。
不是誰都像他這個混蛋一樣,心理素質那麼好的。
「回來了?」江恕替她盛了碗熱騰騰的肉絲粥,「正好,菜都剛送來,還新鮮著。」
溫凝沒敢看他的眼睛,索性轉了個身對著鏡子,把披散的長髮紮起來。
江恕沒看出來異樣,倒是回想起方才百無聊賴時刷她微博時候看到的事情,唇角勾了勾,痞壞痞壞地舔舔唇:「凝凝,今天你微博發的視頻我看了。」
溫凝「嗯」了聲。
江恕說:「當面跳一個給我看看唄?」
溫凝轉頭瞪了他一眼,方才進門時那點心虛瞬間蕩然無存。
她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病,居然會對這個王八蛋心軟沒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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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考的前一天夜裡下了場大雨,溫度降了不少,隔天早上天空灰濛濛的還帶著水汽。
溫凝背了個包出門,沒留神還打了個噴嚏。
一到樓下門口,就見江恕倚在一輛車前,耐心地等待什麼。
這男人好像從沒有怕過冷,這種天氣也不過穿著件看起來薄薄的黑長風衣,一點都不擔心生病。
溫凝回想了一下,似乎還真的從沒見過他生病,沒見過他軟弱的樣子,一直是那樣高高在上,無所畏懼。
兩人正眼對上了,溫凝也沒裝看不見,嗓音軟軟的:「你怎麼來了?」
一般早上時間他知道她要去劇組,不會過來,通常要來都是晚上時間過來。
「等人。」江恕說得像是和她沒有半點關係似的。
溫凝「哦」了聲,是自己誤會自作多情了。
小姑娘轉身往邊上走,江恕輕笑一聲追上去,溫熱的毛巾霸道地往她露在冰冷空氣中的脖頸上裹:「等你呢,不嫌冷,穿這麼少。」
溫凝眨眨眼,他自己就穿那麼點,怎麼也有臉說她?
「你穿得多啊?」小姑娘巴掌大的臉半個都裹在他的圍巾了,鼻間滿是他的味道,陌生又熟悉。
江恕閱讀理解滿分:「關心我啊?嫁回來管管我。」
溫凝:「……」
「上車,送你去考試。」江恕拉開車門,「快坐進去,裡邊有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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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考試持續了一上午,江恕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等了一上午,溫凝收拾好東西出來的時候,正巧看見江恕在和什麼人說著話。
她沒走過去,兩人如今的關係怪怪的,她覺得自己湊過去不合適。
小姑娘站在路邊邊,總覺得那正在和江恕說話的人眼神似乎有意無意地往她這邊瞧。
沒多久,江恕往她這邊走來:「怎麼不過去,車在那邊,開不過來。」
溫凝有些不自在:「有人。」
江恕知道她指的是誰。
「你們系主任,正好遇上了,隨便打個招呼。」江恕隨口一提,沒當回事,也就是看在溫凝往後要在這表演繫念書,這系主任才能和江恕說上兩句話,換做別的時候,江恕這樣地位的人,別說系主任,就是連校長親自請求,都沒機會見上一面。
溫凝下意識地摳了摳手指頭,腦袋低低的。
江恕正要拉她上車,卻見她原本清爽乾淨的劉海分了幾條叉,濕漉漉的。
男人皺了皺眉頭:「頭髮怎麼了?這大冬天的怎麼弄得滿頭是水?」
方才小組表演的時候,一個姑娘為了展現自己順便壓制別人,浮誇地端起桌上的水杯便往她頭上潑了過去,情緒起伏相當大,只是礙於在考試,沒人有異議。
「噢,要素顏,大家統一卸一遍妝,我沒擦乾淨,就一點點,一會兒就沒事了。」溫凝輕描淡寫地說。
江恕一看就知道她沒說實話,心裡一股無名火一下涌了上來,這丫頭除了在他面前橫,在外頭別提多乖,稍微不注意就能被人欺負去,也不知道她剛剛在裡邊發生了什麼。
晚上回到酒店,溫凝洗了個澡之後便覺得渾身沒力氣。
她像往常一樣坐到桌前寫題,為幾個月後的文化考試做準備。
江恕坐在她邊上教她,總覺得她狀態不對,小姑娘蔫蔫的,卻仍舊認真寫認真聽。
「別寫了,今天累了一天,先睡一覺。」江恕說著就要收她卷子。
溫凝皺皺眉頭:「不行,再不好好學要考不上了,白天還有好多工作。」小姑娘隨意揉了揉眼,疲憊的眼被揉得紅彤彤,看起來可憐壞了。
江恕一心疼就容易著急,大手覆在她額頭:「這麼燙還逞什麼強?去睡覺!」
這語氣有些重了,溫凝這段時間被他哄慣了,多少嬌氣了些,倔著不聽。
「什麼破考試這麼重要啊?不就一表演系麼,你想上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犯不著這麼辛苦折騰自己,聽話,先去休息。」江恕板著臉,著急溢於言表,翻箱倒櫃給她找退燒藥。
大概是生了病的緣故,溫凝也不知道自己今晚哪來的小脾氣,聽不得他硬梆梆的命令:「你總是這樣,你那麼厲害,一手遮天,我做什麼事在你眼裡是不是都挺可笑的?拼了命地想考個大學有書讀,在你看來也只是你一句話的事,我努力拍戲努力賺錢,想有一個只屬於自己的小家,可是到頭來才知道,那房子也是你的!」
「所有的事情你都能輕而易舉地把控,包括我的人生,我怎麼樣也不可能比你更厲害……」
江恕替她沖藥的動作頓了頓,回過身:「你從來就不需要比我更厲害,有我保護你就夠了。」
溫凝咬著唇,努力讓眼淚不掉下來:「是啊,你現在保護我,但是以後呢,你要是又不想要我了,我是不是又得連夜從你的房子裡滾出去,住涼亭住銀行,再體會一次無依無靠的滋味?」
「江恕,我不想重來一次,太難了。」
江恕:「我不可能不要你的,凝凝。」
「未來很長,江恕,你不是我有能力抓住的人,你不要我了,我無論如何都攔不住。」就像除夕的那天夜裡,他要是想走,她怎麼求也沒法求他留下來。
江恕良久沒說話,他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她相信自己。
「再過幾天,我會從那裡搬出去。」溫凝還是沒忍住掉了幾滴眼淚。
江恕緊了緊後槽牙,沒來由的無力,他做了這麼多,只是想要她知道自己愛她罷了:「你寧願住外面都不願意住我的地方?」
溫凝低著頭沒吭聲,算是默認。
男人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將剛沖好還冒著熱氣的退燒沖劑放到她面前,板著臉冷冰冰的:「喝了!」
而後頭也不回地出了酒店。
這是他這段時間以來,走得最早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