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這輩子僅有的幾次大腦空白,都給了溫凝。
他反應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盯著溫凝那尚未有任何差別的小肚子瞧,心跳加速得飛快。
「走。」男人原本單膝蹲在溫凝面前,與她視線齊平,而後卻忽然起身,小心翼翼地握住溫凝的手腕,扶她起來。
溫凝一頭霧水:「去哪呀?」
江恕溫熱的手心緊了緊,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情緒:「去醫院。」
然而溫凝才站起身,江恕便下意識覺得不放心,索性直接將人打橫抱起,親自抱下樓去。
溫凝小手揪著他胸前的衣料,話音糯糯的:「今天是除夕呢……」
哪有除夕讓醫生加班的道理。
江恕以為她擔心除夕醫院不開門,開口道:「去咱們自己家醫院。」
江家私立醫院在寒城是最頂尖的,醫療設備齊全,醫生資歷經驗深厚,對付一個孕檢可以說是綽綽有餘。
溫凝自己偷偷檢查過一次,因此對流程還算熟悉,只不過如今有江恕在身邊,醫院又是自家開的,幾乎整個檢查都不需要她挪一下位置,每個環節都有人專門伺候。
整家醫院只圍著她一個人轉,因此檢查結果出來得很快。
江恕拿到孕檢單的時候,臉上表情並沒有想像中的喜悅。
溫凝坐在休息室的床上,見他這副表情:「怎麼了嘛……」
江恕沒吭聲。
溫凝伸手扯了扯他衣角:「老公……」
他這段時間常常哄她這麼喊自己,溫凝很少讓他得逞,可今天一連叫了好幾次。
江恕被這一聲喚,喚回了神,眼神從孕檢單上挪開,最後停留在溫凝的臉上。
他俯下身,大手輕撫了撫溫凝白嫩的臉頰,而後才淡淡開口:「兩個。」
溫凝圓圓的杏兒眼睜著,帶著笑意沖他眨了眨:「嗯。」
她見他又沒反應,於是問:「兩個不好嗎?小朋友多,家裡熱鬧些,你以前不還總說想要對龍鳳胎寶寶?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性別,可好歹也有點概率呢。」
江恕扯了扯唇角,疼惜地將她額前碎發撥到耳後:「我以前說著玩的,誰知道真的……」
溫凝不解:「那你不想要兩個寶寶嗎?我們養得起的呀……我生完之後也可以繼續拍戲和代言,都有酬勞的,所以——」
江恕都快被這小傻子氣笑了,他大手揉了揉她腦袋:「想什麼呢?你就是生一個班,也不用你操心養孩子的問題,我說過的,只要是你生的,我能保證他們一輩子輕輕鬆鬆無憂無慮。」
溫凝仰著頭看他。
江恕輕嘆一口氣:「兩個呢,我怕你受罪。都說雙胞胎懷起來很辛苦,生起來也危險。」
他在緊張,在害怕。
孩子可以沒有,可是溫凝必須平安健康快樂地呆在他身邊。
他原本也期待著兩人之間能有個孩子,讓這份快樂來得更圓滿些,他骨子裡倒也不是什麼傳統的人,有很好,沒有也無所謂,無須強求,生孩子這事,他偶爾耍流|氓的時候當做藉口倒是說過,可從來沒有刻意為此做出安排。
溫凝年紀也不大,他不想她在這些事上有任何壓力。
然而如今一下懷了兩個,驚喜肯定是有的,可更多的是擔憂和心疼。
溫凝是個不會訴苦的小姑娘,很拼也很能扛,長這麼大沒什麼人在乎過她,江恕便要加倍心疼她,把她缺少的幾份愛,全都補上。
因此比起迎接未知的小生命,他第一感受必然是緊張。
溫凝知曉他對自己的心意,他這麼說了句,她自然明白他在擔心什麼,小姑娘拉著他的手:「以後會有兩個小朋友圍在你身邊叫你爸爸呢,你笑一個嘛,都要做爸爸了。」
「我也會一直在的,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你又這麼厲害,一定會把我保護好的對不對。」
江恕「嗯」了聲。
溫凝在安慰他,他又怎麼會聽不出來:「行了,你別操心,我一定把你們仨保護得好好的,你必須得陪老子一輩子。」
溫凝彎著眼溫柔地笑著:「你放心,以後我和寶寶會吵得煩死你的。」
江恕低低地笑了聲:「你來煩我隨時歡迎,另外兩個,丟出去和嘻嘻玩。」
溫凝嬌笑著瞪了他一眼:「哪有你這樣做爸爸的。」她嘴上這麼說,可心裡卻是滿滿的暖意。
江恕坐到她身旁,將人摟進懷裡:「你別高興得太早,剛剛醫生都和我說了,你這身體一直都不太好,以後有你受的,原本就營養不良,還不願意好好吃飯,從今天開始,每一頓飯我都要盯著你吃。」
溫凝心虛地吐了吐舌頭,小聲嘀咕了句:「你本來就天天盯著嘛。」
「行了,你先好好躺一會兒,不許到處亂跑,等我回來。」江恕站起身來。
溫凝見他要走,眨眨眼:「你要去哪呀?」
「去給他們包個紅包。」
溫凝彎了彎唇角:「江恕,你其實很高興吧?」
男人捏了捏她臉頰:「怎麼可能不高興,我一想起往後家裡要多兩個身上流著咱們倆血的小傢伙,我心都快跳出來了。」
他難得這麼直白。
溫凝笑得甜甜的:「最好一個像你一個像我。」
江恕唇角也沒再下去過:「還是兩個都像你吧,招人疼,像我的怕是要挨揍。」
溫凝嬌氣地瞪了他一眼,而後默默和自己肚子裡兩個還什麼都不是的小傢伙說,別擔心別擔心,爸爸不敢揍寶貝的,有媽媽保護,你們隨便長。
江恕牽著溫凝出院回家的時候,醫生護士們臉上笑臉盈盈的,活像是自家添了雙胞胎似的。
溫凝扯著江恕衣服下擺,坐上車後才問他:「他們怎麼這麼開心啊,比你都開心。」
江恕謹慎仔細地給她繫上安全帶,淡淡道:「今天的紅包夠他們干二十年了。」
難怪,溫凝睜了睜眼,趁他還沒發動車子前,握上他手背:「我就知道你高興。」
男人輕笑一聲,偏頭看她:「有些帳還沒和你算。」
溫凝鼓了鼓腮幫子:「什麼呀……」
「這事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不是想在除夕給你個驚喜嘛。」
「都快成驚嚇了,我現在一想起早上貼對聯的時候,把你扛到那麼高,心裡就發慌。」
溫凝彎著唇角,用撒嬌來解決:「哎呀,我不是沒事嘛……你就別想那些了。」她邊軟著聲說著,邊雙手握上他手臂,搖了搖。
她知道江恕很吃她這一套,果然,男人捏了捏她臉頰,沒再提起:「回家吃年夜飯。」
「你做呀?」
「當然,我都練了好幾套菜譜了,也不知道現在還合不合你的胃口,聽說孕婦口味容易變。」
溫凝甜甜地湊到他臉頰旁「啵」了一下:「老公做的我都喜歡。」
江恕「嘖」了聲,還是沒忍住得意的笑:「跟誰學的。」
晚上吃完年夜飯,江恕當真又包了兩個大紅包給溫凝:「替兩個小東西收著。」
溫凝笑了笑收下,纏著他一塊看春晚。
兩人都是第一次看春晚,溫凝喜歡節目裡頭的氣氛,是她從前沒有體驗過的熱鬧喜慶和溫暖,因此看得挺認真的。
江恕興致缺缺,只覺得陪在她身邊便是一切都有意思,一整場下來,光顧著盯著她看,電視裡演了什麼,倒是半點沒注意。
期間溫凝手機不停地震動,打開來一看,整個列表拉下來全是紅包。
是幾家長輩發的。
溫凝挨個問了句新年好,發了些吉祥話,等一切都結束,又收到了來自江恕的。
她看著江恕這個微信號,沒來由得覺得好笑,這個可憐的號曾經被她拉黑過好幾次,最後都被他死皮賴臉地給求著放回出來。
溫凝點開來一看,又是個紅包,她這會兒正躺在沙發上,腦袋枕著江恕的腿,睜眼就能看見他流暢的下顎線。
溫凝伸手扯了扯他衣服:「你怎麼又發呀。」
今天都給她包了三個紅包了。
「想發就發。」有錢任性的男人如是說道,「老子才不能被這幫人比下去。」
感情是吃醋了。
「你怎麼這種醋也吃。」溫凝憋著笑。
**
懷孕的前三個月,江恕意料之外的淡定。
溫凝本以為以他的個性,怕是不出兩天便要昭告天下。
然而他卻沒有,甚至連最最親近的親戚長輩都絕口不提。
頭三個月孕期剛過的那天,江恕帶她又去了回產檢,得知各項指標都正常穩定之後,他繃緊的神經似乎才終於鬆了些。
晚上江恕早早地哄著溫凝入睡後,為了不打擾她,拿起手機去了隔壁的書房。
他也數不清自己到底打了多少個電話,想起個人,便打電話過去嘚瑟兩句,溫凝懷了兩個寶寶,他要做爸爸了。
溫凝懷孕三個多月,倒是沒吃什麼苦,沒有孕吐,身體也養得很好,只不過近來夜裡容易醒,尤其江恕不在身邊的時候。
這會兒她翻了個身,沒摸到枕邊人,迷迷糊糊睜開眼,見房門開了條縫,便懶洋洋地下床,循著光線去找江恕。
江恕因為放心不下她,也沒捨得走多遠,選了個離主臥最近的書房,溫凝才走了幾步便找到了那個正瘋狂給別人打電話炫耀的男人。
她憋著笑,偷偷聽了一會兒。
江恕背對著書房門,不知道她過來了,溫凝聽這語氣,大概能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任天高。
江恕:「哦,沒什麼事要吩咐的,就是隨便告訴你一聲,溫凝懷了兩個寶寶,對,兩個,以後兩個小傢伙吵吵鬧鬧的,都管不過來,嘶,算了,說了你也不懂,任助理沒老婆沒孩子的,肯定是沒什麼機會體會這種煩惱了。」
「三個月了,下周一上班的時候,給公司每個員工多發兩年的工資,當做紅包吧,就說是溫凝和兩個孩子的心意。」
「再往後幾個月的時間,行程都儘量幫我空出來,她懷孩子很辛苦,我得空出時間來照顧她。」
「保姆?你沒老婆孩子,當然不知道這種事必須得自己親自做才放心。」
溫凝偷聽了一會兒牆角,差點沒忍住笑,人家任助理又沒做錯什麼,江恕這字字句句扎刀的電話對於任助理來說,簡直是無妄之災。
她悄悄用微信給任天高發了個大紅包,當是替江恕賠禮道歉了。
等江恕掛了電話,這才走進門去。
男人回過身,忙走到她身旁,語氣溫柔,沒有半點方才欠揍的調調:「怎麼醒了?做夢了?」
溫凝搖搖頭:「你不在嘛……」
說來也挺不好意思的,好像懷孕之後,她變得更黏人了些。
睡覺都喜歡他陪,以前也沒這壞習慣。
好在江恕也喜歡慣她,每天都親自照顧親自哄。
「出來打幾個電話,怕吵著你。」他主動解釋了句,免得她胡思亂想。
溫凝當然知道,重新在一起之後,江恕從來沒有讓她再失過望。
「我剛剛聽見了一些,你把懷寶寶的事通知給他們了啊?」
江恕見她暫時沒有要回去睡覺的打算,索性將人拉過來坐在自己懷中。
「嗯。」
「怎麼現在才想起來通知,剛懷孕那會兒一直都沒說,我以為你不想讓人知道呢。」
江恕一本正經地解釋:「不是說前三個月說出來不好?習俗。」
溫凝仰頭看他,有些驚訝:「你不是一直不信這些的嘛?」
「以前就我一個人,狂妄自大的,不信也算了,反正什麼事我都能扛,可是我不能拿你和孩子當賭注,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只要事關溫凝和孩子,他都小心謹慎。
**
兩個小寶貝似乎知曉媽媽自小到大吃過很多苦,從懷孕開始到孕晚期,溫凝都沒怎麼被折騰過,連孕吐都少有,除了肚子一天天變大,她甚至都不覺得自己是在懷孕。
就連醫生都說,這是他們見過懷得最輕鬆的雙胞胎了。
只不過到了後期,她的胃口也在一天天變大,一天能吃好幾頓,夜宵也沒落下,常常睡下了,又醒過來,醒過來便只有一個念頭,找吃的。
江恕倒是樂意見她這樣的狀態,她過去就是吃太少,身體都不太好,如今不用哄,自己就知道吃,著實省心了不少。
如今她肚子已然圓鼓鼓,又因為懷的是雙胞胎,風險比普通單胎的大得多,江恕為了以防萬一,提早陪著她住進了醫院。
這天夜裡,溫凝又起了夜,江恕在她身邊睡著,她知道這段時間江恕為了照顧自己,犧牲了很多睡眠時間,溫凝瞧了他一眼,沒捨得把人叫起來,反正餐廳那邊時時刻刻都有吃的給她備著,方便得很。
小姑娘小心翼翼起身出去覓食,只不過沒一會兒,江恕便跟了出來。
溫凝才剛想把吃的端出來,就被江恕一把接過:「我來,去那邊等著。」
「你怎麼起來了?」
江恕替她準備好夜宵,這才說:「我才要問你呢,起來怎麼不叫我?」
「沒事,我自己可以的。」
「可以什麼,差點嚇我一跳。」
溫凝喝了口溫熱的湯,彎著眼笑,江恕坐在對面陪著她,臉上儘是寵溺。
溫凝一邊喝著,一邊和他閒聊:「我和你說,我最近認識的一個網友啊,她——」
江恕皺了皺眉頭:「什麼網友?」
「哎呀,不是,你別擔心,就是我不是懷孕嘛,然後就加了個孕婦媽媽群,大家會在裡邊聊聊經驗之類的,我沒懷過孩子嘛,偶爾也會在裡頭看看,然後和一個小姑娘聊得挺好的,就加了好友。」
江恕給她添了點菜:「嗯。」
溫凝吃得腮幫子鼓鼓的,在江恕面前不用在乎形象,一邊吃一邊說,話音有些含糊:「她好像也挺年輕的,也是第一次懷孩子,沒什麼經驗,小心翼翼的,不過她很多事都不敢找她先生說。」
江恕揚揚眉,沒吭聲,手頭替她挑魚刺的動作倒是沒停。
「她說她有的時候餓了,都沒敢提。」
江恕抬眸看了她一眼:「所以你好的不學,學壞的?」
溫凝:「?」
江恕:「餓了自己偷偷出來吃東西,都不敢叫我。」
溫凝吐了吐小舌頭:「我哪有,我是心疼你沒睡好覺嘛。」
江恕:「你懷著兩個孩子,比我做那點事辛苦多了。」
溫凝沖他眨眨眼:「你最好了。」
江恕輕笑一聲,隨口聊著:「你那網友嫁的什麼渣男。」
溫凝也不太清楚:「也不是因為這個,他們倆好像年齡差得有點兒多,也不太熟,我那網友有點兒害怕她先生,所以不敢。」
「不熟還能結婚?」
溫凝:「我們之前不熟不也結婚了。」
江恕:「……」
「行了,不聊這個,胎教不好。」
溫凝低低地笑出聲來,然而笑聲才剛到一半,就忽然停下了。
江恕敏感地抬起頭,就見溫凝皺著眉頭,一副疼痛難耐的樣子,他這段時間惡補了不少這方面的知識,可見到她疼成這樣,還是有些慌了神。
好在已經住到了醫院。
不出一會兒,一切都準備就緒。
雙胞胎難生,因此先前一早便商量好剖腹產,能少受點罪是一點。
江恕換上無菌服,全程陪同,看著刀子劃開她白嫩的小腹,緊咬著牙,恨不得自己能替她受了這苦。
兩個小寶貝一前一後差了十分鐘,哥哥哭聲嘹亮,妹妹顯得文靜很多,象徵性地哭了兩聲便睡了過去,似乎還沒適應從媽媽肚子裡來到人間的生活。
手術室外,幾家長輩都來了,圍在外頭干著急,幾個都是一手遮天了一輩子的人物,此刻卻難得嘗到束手無策的滋味,個個都在祈禱平安。
好在小孩的哭聲終於打破了緊張的氣氛,護士出來報喜,幾個老人都笑臉盈盈,嘴裡都只剩下個「好」字。
江恕暫時分不出心思來看孩子的情況,只守在溫凝身邊。
推著人出去的時候,長輩們又全都涌了上來,他只微皺眉頭留下句「你們看孩子去,別吵著她,我一個人陪。」,便頭也不回地把溫凝推回了病房。
晚上,麻藥全數褪去之後,溫凝也逐漸恢復了意識,睜眼的一瞬間便看到江恕坐在她身旁。
男人眼眶是紅的,溫凝努力地用手指頭勾了勾他。
江恕立刻起身握住將她的手握在手心:「疼不疼?」
溫凝裂開嘴笑了笑:「只有一點點疼。」
「對不起。」江恕都快心疼死了。
「你說什麼呢……寶寶呢?」溫凝嘴唇還有些蒼白。
「在……好像是在保溫室里,反正有人守著,爺爺他們都在那邊。」
溫凝點點頭:「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啊?」
「哥哥和妹妹。」
溫凝有些驚訝,她沒想到過,居然還是龍鳳胎:「真好。」
「嗯。」江恕握著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謝謝寶貝。」
溫凝笑了聲:「不客氣。」
**
兩個小傢伙很懂得長,不僅含著金湯匙出生,模樣還專門挑父母的長處長。
溫凝和江恕本顏值本就挑不出毛病來,兩人結合生下來的小東西,樣貌簡直逆天,相當討人喜歡。
哥哥江嶼執性子隨江恕,和江恕小時候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脾氣秉性樣樣傳承,三歲的年紀,就能把天捅破。
妹妹江嶼歡像溫凝,乖乖巧巧的比較安靜,聽話不怎麼惹事,只不過家裡人人都慣她,脾氣倒是養得比溫凝嬌上不少,是個小嬌氣包。
倆人的名字是江老爺子取的。
原本江恕主張一個和溫凝姓,一個和他自己姓,可溫凝想來想去想了半天,都拿不準到底該姓溫還是姓周,糾結半天,最後索性全都姓了江,把取名字的重任推給江老爺子。
畢竟說起來,沒有江老爺子強行撮合,兩人不會有這麼多的陰錯陽差,也沒有太多可能能走到今天。
倆人三歲這年一同入的幼兒園,入幼兒園的第一天,就伴隨著不得了的哭聲。
妹妹思念爸爸媽媽過度,偷偷哭了一會兒,後來是被老師用她最愛吃的草莓哄好的。
哥哥則是把一個看不慣的同桌男孩兒揍哭了,哭得比他親妹都大聲,三歲的成熟男孩江嶼執表示相當嫌棄。
兩人才上了一個月的幼兒園,江恕和溫凝被叫家長都叫習慣了。
這天夜裡,溫凝和江恕一塊在衣帽間裡整理行李。
江嶼歡小朋友人生第一次失眠了,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索性抱著個比她人還高的布娃娃下床,拖著娃娃往爸爸媽媽房間跑。
江恕隔天要出差,正疊著要帶走的衣服,就聽見外頭有輕輕的敲門聲。
「我去看看,應該是女兒。」江恕把衣服隨手一放,出去開了門。
低下頭便看到江嶼歡小朋友頭髮亂七八糟,睡褲也一邊高一邊低地站在房門前,懷中的娃娃腿在地上拖了一路,活像個小瘋子。
小丫頭搓了搓眼睛,沖江恕伸手,奶聲奶氣的:「爸爸抱。」
江恕心都化了,彎下身去將小東西抱起來,然而沒想到這小東西下一句便是指著爸爸媽媽的大床叫:「要媽媽,要媽媽。」
江恕揚揚眉,看著女兒一個勁兒往床上撲,索性將她放到床尾,看著她動作利索地往被窩裡鑽,一口氣鑽到了床頭。
本想抱著媽媽好好睡上一覺,這才發現媽媽不在。
江恕低低地笑了聲,江嶼歡立刻癟了嘴,爸爸在嘲笑她,她們小姑娘很敏感的:「媽媽呢?」
江恕一把將人又抱回起來,走到衣帽間,江嶼歡見溫凝蹲在地上,立刻晃著腿要下去,雙腳一沾地,便立刻跑進大大的行李箱裡躺好。
惹得溫凝江恕兩人不禁發笑。
這個黑色的醜醜行李箱是爸爸,她認得,於是問:「爸爸要去哪呀?」
江恕也蹲下,捏了捏小傢伙的臉頰:「爸爸去出差。」
江嶼歡不太明白出差的意思,還以為是什麼新奇的地方,立刻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報名:「媽媽和小寶貝也想去。」
江恕寵溺地笑了聲,倘若溫凝能去,他一併帶走也不是不可以,可溫凝正好要進劇組,去不了,他一個人把兩個小東西帶到國外,怎麼說都有些不放心。
江恕並不是許多家庭傳統模式里撒手什麼都不管的父親,和溫凝重新在一起之後,他幾乎將大多數的精力都放在了家庭,工作之餘陪伴家人孩子的時間很多,兩個小傢伙也是他一手帶大的,因此十分黏他。
「爸爸只去三天就回來,回來就給嶼歡帶漂亮的公主裙和娃娃好不好?」
江嶼歡打小就沒缺過什麼,想要什麼都很容易,因此這些東西對她的吸引力倒並不是很大,小丫頭一邊躺在行李箱裡,一邊拉著媽媽的衣角玩,思考了半天之後說:「那爸爸回來之後可以來幼兒園接嶼歡和哥哥嗎?要第一名接哦。」
對於這個年紀的小孩來說,似乎父母第一個到幼兒園來接她們,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
江恕很寵孩子,尤其是女兒,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
江恕出差的第三天,,幼兒園裡每一個小朋友都知道江嶼歡的爸爸要第一名來接她了。
然而放學音樂響了又響,小朋友們一個接一個地走了,江恕還是沒出現在門口。
飛機遇上氣流迫降在新加坡,耽誤了一點時間,去幼兒園的路上,江恕看著手邊幾籃子小草莓,急得不行,怕自己去晚了,那小嬌氣包一個人能哭上好久。
江恕到幼兒園的時候,絕大多數小朋友都已經被家長接走了。
他走到班級里,就見自家小女兒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沒哭也沒看動畫片,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坐著。
江恕心都揪起來了,輕聲走到她身旁:「嶼歡。」
江嶼歡仰起頭,看到江恕的第一眼,眼眶立刻紅了,小嘴癟著,十分委屈,奶聲奶氣地哭起來:「臭爸爸,不要臭爸爸嗚嗚。」
小姑娘一邊說著不要爸爸,一邊又伸手要爸爸抱了。
江恕把小傢伙抱起來,小姑娘哭得更起勁了,相當嬌氣。
江恕忙拿出她最喜歡的小草莓,餵到嘴邊,小傢伙原本哭得非常認真,下一秒,哭聲停了。
江恕睨著寶貝女兒,就見那小草莓被啃了半顆。
小東西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認認真真吃了起來。
江恕忍著笑,替她把眼淚珠子擦了,還溫柔地解釋了一番。
小哭包一口氣吃了三顆小草莓,這才停下來,小手圈住爸爸的脖子,奶聲奶氣地說:「我差一點點就不能原諒爸爸了!」
江恕低低地笑:「好,謝謝小公主原諒爸爸。」
「爸爸帶你們去媽媽拍戲的地方找媽媽好不好?」
江嶼歡啃著草莓,還帶著點哭腔:「好……」
「哥哥呢?」
「哥哥在罰站。」
江恕:「……」
江恕提溜起江嶼歡和江嶼執兩人的小書包,抱起女兒,最後是在幼兒園游泳池邊找到罰站的江嶼執。
溫凝小時候被訓怕了,如今常常和江恕說不許凶孩子,這對兒龍鳳胎又是溫凝身上掉下來的肉,眉眼都十分像她,江恕自然也不捨得怎麼教育。
江嶼執皮,他小時候其實也一個樣,因此哪怕被叫過很多次家長,損壞公物賠過不少錢,江恕倒沒怎麼說過他。
江嶼執見到江恕抱著妹妹過來,也撒歡了,爸爸來了罰站就結束了。
他衝到江恕面前,看了眼妹妹:「嬌氣包又哭了!還是媽媽好,漂亮又不愛哭。」
江嶼歡後知後覺,只聽到哥哥夸媽媽,還點頭附和了一下,等到江恕笑了,才反應過來,嬌氣地哼了一聲,繼續吃草莓。
江恕拍了拍江嶼執的肩膀:「走,找媽媽去。」
「歐耶!」江嶼執相當開心。
江恕順口問:「這回又犯什麼事了?妹妹說。」
江嶼歡乖巧地說:「哥哥把幼兒園小游泳池塞洞洞的那個塞塞拔了,水全部都流光了。」
江恕瞧了江嶼執一眼:「你這麼調皮就不怕挨揍?」
「媽媽說我和爸爸小時候一樣,所以爸爸不能揍我。」
江恕輕笑了聲,倒也沒打算追究,只是好奇,他覺得自己兒子其實挺有想法的,不像是隨便惹禍的人,於是問他:「為什麼拔那個塞?」
江嶼執喝了易拉罐里的最後一口可樂,捏扁後丟到地上一路踢,皮得不像樣:「有個矮冬瓜掉進去了,站不起來,我又拉不動她,只能把水放了。」
江恕睜了睜眼,倒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原因。
「那上回用籃球砸窗玻璃是怎麼回事?」
江嶼執惹事太多了,差點沒想起來是哪回,想了很久才說:「那窗上有隻蟑螂,有個愛哭鬼嚇得一直哭,吵死了,又沒有人敢殺蟑螂,只能用球砸啊。」
江恕愣了會兒,又問:「那之前為什麼揍你同桌啊?人家也沒惹你。」
「他揪妹妹小辮兒,妹妹本來就丑了,小辮散了更丑!」
江嶼歡非常用力大聲地「哼」了一聲,江恕沒忍住笑,差點把小嬌氣包再次氣哭。
父子倆一路說著,到了車旁,兩個小傢伙一人一個安全座椅,非常自覺地坐了進去。
車后座放了好幾籃子洗乾淨的草莓,溫凝懷孕的時候就特愛吃,兩個孩子生出來,也好這口。
兩人哼哧哼哧吃了一路,到片場的時候,吃空了兩籃子。
溫凝正好拍完最後一場戲,卸妝收工,江恕走到她身邊將人攬過,偷親了一口。
溫凝臉頰紅紅:「我臉都沒洗呢。」
江恕舔舔唇:「不嫌棄。」
兩個孩子都已經習慣爸爸媽媽膩膩歪歪的樣子了,江嶼執玩心重,一到片場就開始搗蛋,各種機器摸一遍,興趣十足。
江嶼歡則是拿了一籃子小草莓下車,擠到爸爸媽媽身邊,墊著腳尖給媽媽餵了一顆,隨後提著小籃子四處替媽媽做人情。
片場路不平,周圍工作人員都怕她走不穩,個個盯著瞧。
小傢伙走到導演面前,舉著籃子分享草莓,還提著裙擺像模像樣地鞠了個躬,奶聲奶氣地說:「導演叔叔吃小草莓,吃完了不要批評我媽媽哦。」
惹得一幫人鬨笑一堂。
溫凝也忍不住笑,手肘戳了戳江恕:「這做派怎麼和你一個樣。」
喜歡拿東西賄賂。
江恕非常得意:「遺傳。」
溫凝:「臭美……」
**
傍晚到家裡,江嶼執發現自己房裡多了台樣子看起來特別豪特別酷的小跑車。
這對於三歲的小男孩來說,無疑有最極致的誘惑,即便他江嶼執已經是個三歲成熟男孩了。
小傢伙歡呼一聲衝上車,看向江恕:「爸爸?」
江恕點了個頭:「獎勵你的。」
江嶼執也不知道爸爸為什麼獎勵自己,反正管不了那麼多,先玩了再說。
他開起來,在整個別墅里兜。
江嶼歡看了也吵著要上車,江嶼執還像模像樣地給了她個小墨鏡戴上,兩人一邊兜風一邊興奮地尖叫。
溫凝唇角彎彎,覺得人生圓滿也不過如此,愛人在側,兒女嬉笑相伴。
江恕則是盯著溫凝瞧,動了歪心思,一把將人扛走:「讓他們玩去,我們做點我們該做的事。」
溫凝:「……」
九點多的時候,溫凝從床上醒來,見江恕不在,穿著睡衣出去找。
這個點,他大概在兒童房哄兩個小傢伙睡覺。
然而兒童房燈火通明,卻並沒有人,倒是三樓有點動靜。
溫凝忙上樓去,見走廊盡頭那房間有燈,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才走到門口,就看見小女兒耷拉著腦袋,身上套了件歪歪扭扭的裙子,裙子雖也是童裝,可尺寸顯然不是三歲小孩穿的,看起來大了不少。
那裙子是江恕過去給溫凝準備的禮物,後來找回溫凝的時候,尺寸已經不合適了,便一直放在三樓這個屬於她的房間裡。
今晚江嶼執收穫豪車一台,心情好興致高,願意陪妹妹玩躲貓貓這種白痴小孩才玩的幼稚遊戲,江嶼歡很高興地躲了幾局,最後擔心哥哥太快找到自己,躲到三樓來了。
結果一進這房間,就被這裡頭漂亮的小裙子小首飾迷得走不動道。
家裡人向來慣她,幾乎沒有不允許她做的事,於是小傢伙瞬間把和哥哥躲貓貓的事拋在腦後,坐在溫凝臥室的衣帽間裡開開心心試起裙子來。
沒想到最後被出來哄孩子睡覺的爸爸逮個正著。
江恕看到女兒穿了那裙子的時候,其實是不太願意的,他曾經說過,這個房間裡的一切誰都不給,只給溫凝一個人,其實算不上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是覺得意義不同。
如今女兒誤入這裡,他總覺得自己許下的承諾被打破了,因而臉色不太好看。
可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又是溫凝辛辛苦苦生的,他不至於生氣凶人,只是語氣沒了平時的那種寵慣和溫柔。
「嶼歡,把媽媽的裙子脫了,回去睡覺。」
江恕自認已經把脾氣忍下來了,可小孩子最是敏感,大人語氣一不對勁,她分分鐘便能聽出來,小傢伙從地上抬頭,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爸爸瞧,委屈感爆發就在一瞬間。
她鼓著腮幫子站起來,還沒來得及吭聲,溫凝就走進來了。
「怎麼啦寶貝?」
媽媽溫柔的聲音一出,小傢伙立刻抱住媽媽的腿,小臉貼著媽媽,不敢看爸爸一眼,而後嗚嗚地哭了起來,委屈得要命,嬌氣得不行:「爸爸壞!」
溫凝忍著笑,將小姑娘抱起來。
江恕擔心她抱不動,還扶了一把,結果被小傢伙用手拍開。
「不要爸爸抱!」
溫凝這回沒忍住,笑出聲來:「你怎麼惹她了?凶她了呀?」
江恕非常冤枉:「我哪捨得,你生的,什麼時候見過我凶他們兩個?」
也是,江恕對倆孩子耐心到了極點,溫凝還真沒見過他在家裡發過脾氣。
對她沒有過,對孩子也沒有過。
溫凝瞧了眼女兒身上的裙子,大概知道了緣由:「因為裙子的事啊?」
江恕沒吭聲。
那就是了。
溫凝輕拍著女兒的背,又對江恕說:「女兒穿得挺好看的呀。」
江恕輕嘆一口氣:「我都說了,只給你,我不想因為我們有了孩子,就讓你的東西被別人搶走。」
在江恕心中,自始至終,溫凝都是最重要的一個。
溫凝眉眼溫柔,走到他身邊,一邊抱著女兒,一邊拉著他的手:「女兒又不是別人,我從來沒有覺得東西被人搶走過,難道你會覺得兒子女兒們搶走你的東西嗎?」
江恕是知道這個道理的,可還是沒忍住說:「他們經常搶我老婆。」
溫凝咬著唇,臉頰紅紅地拍了他一下:「喂,你正經點兒。」
「我很正經了。」
江恕看了眼溫凝手上的小哭包,怕她抱不住了,忙過去接:「爸爸跟你說對不起好不好?給爸爸看看是哪家小公主穿得這麼漂亮。」
江嶼歡是個喜歡聽好聽話的,一聽爸爸這麼說,立刻就不哭了,和爸爸抱了會兒,吵著要下來提著裙子轉圈圈給爸爸媽媽看。
然而圈還沒來得及轉兩個,就被突然襲擊的哥哥找到了。
「笨蛋妹妹在這!我找到了!」
江嶼歡這才想起來自己正處在激烈的競技比賽躲貓貓中,尖叫著繞著爸媽的腿藏,最後掩耳盜鈴地抱著江恕的腿,捂住自己的眼睛,以為自己看不見哥哥,哥哥也就找不到自己。
兩個小孩的吵鬧聲就在耳畔,溫凝偎進江恕懷中,仰頭看著他,甜甜地笑著說:「我人生中前面的二十年,滿是荊棘,可是從遇到你之後,一路坦途,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圓滿,我很滿足了江恕。」
男人自然地將她額前散發撥到耳後,眼神里儘是藏不住的寵溺:「我又何嘗不是。」
「謝謝你,江恕。」
「謝謝你,寶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