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小心把頭摔了?」沈憐問。Google搜索
瘦子呆呆地回答道:「是呀是呀,我們吵完後打起來了,他們推了我一下,然後我就把頭磕破了。」
瘦子把臉往前伸,湊到沈憐跟前,指著自己額頭上長長的傷口,說:「你看,就這裡,磕到椅子上了!」
「那你可真是倒霉啊。」沈憐感嘆道。
「可不是嘛,」瘦子跟著感嘆,「他們非說我是,半夜起夜不小心摔下去的……」
沈憐點點頭,表示了解了,然後他看了一眼鐘錶,突然道:「六點五十五了!要遲到了!我們快走!沖鴨!!」
然後他一把扯住瘦子的手臂,把人往門外拉。
瘦子被他拉著往前帶了幾步,踉蹌幾下,一張死人臉上滿是懵逼。
「要去食堂買個早餐嗎?」沈憐徵求意見。
「呃……不用了。」瘦子道。
知道了宿舍里這些反常的原因之後,沈憐像是了了一樁心事,準備繼續在這裡混幾天日子。
「也不知道畫皮鬼現在怎麼樣了,」他邊咬著筆頭邊想,「語文老師上課太無聊了。」
午休時宿舍依然凝滯,沈憐秉持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沒去管死了的人和即將死去的人,自己躺在床上睡了。
枕邊的香氣越來越濃烈。
沈憐在半夢半醒之間想,枕頭裡面有什麼東西,這麼香?
沈憐做了一個夢,夢境中的張婉娘款款而來。
鳳髻斜分翠,鴛鞋小砑紅――很符合「相看疑是夢魂中」的意境。
「我今天早上還在想你,沒想到這麼快就夢到你了。」
張婉娘翻了個白眼:「你知道最早的通訊方式是什麼嗎?」
沈憐想了半天,傻傻開口道:「就是口口相傳啊。」
張婉娘捋了捋頭髮,語氣鄙夷:「是託夢。」
沈憐無語凝噎。
……您說的對。
一人一鬼相對無言了一會兒,沈憐問:「所以您這是給我託夢來了?」
「嗯吶,你快回到你原來的世界裡了。」
「這是喜事啊。」沈憐道。
「不過……在此期間可能會出問題。」
「怎麼說?」
「我不知道你現在在哪個小世界,怎麼說呢……」張婉娘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道,「現在的時間和空間都是亂的,有一些世界線可能會扭曲……」
「會有什麼影響呢?」
「我想想啊,你可能會遇到平行世界的你自己,或者不同時間線上的你自己。怎麼樣,有趣吧?」
「我對我自己真的沒有什麼興趣……」
「嗯?」
「行吧,你說有趣就有趣吧。我這次好像真的遇到我了。」
「感覺如何?」
「聊過幾次天,沒有我有內涵。」沈憐認真道。
「噫……你有內涵這種東西嗎?」
「我覺得還行啊,」沈憐捧著臉惡意賣萌,「你看,我不光有內涵,還長得好看。」
「放棄吧,你好看?你把我的盛世美顏至於何地?」
「我們換個話題吧,我有點噁心。」沈憐抖了抖雞皮疙瘩。
「嘶……其實我也是。」
「所以你這次找我,是為了提醒我平行世界的事情嗎?」
「也不全是呀,我還想告訴你,你可以慢慢浪。」
「了解了。」
「放心吧,隨便浪,浪不死的。」
「浪死了也行啊。」
「您隨意,您隨意……我走了啊……」張婉娘露出一抹笑。
那抹笑似霧中花,似風前雪,縹緲繾綣,柔和淡遠。
沈憐有一瞬間的恍惚,然後他正色道:「回見。」
「有緣再見吧。」這女人留了這麼一句冷漠無情的話,徹底消失了。
沈憐猛地從床上坐起。
他還沒有完全從那種似真似幻的狀態中脫離,出了滿身的汗。
有那麼一瞬間,他被張婉娘最後的那個笑容迷惑了,那是一種……怕逐飛雲歸去而斷行蹤的恐慌感。
然後他又覺得自己多想了,那個女人的皮囊貫會騙人。
他決定繼續混日子。
校園生活中,一個普普通通的下午普通地過去了。
沈憐打了盆水,坐在床邊泡腳。
他百無聊賴,漫不經心。
瘦子坐在對面上鋪盯著他。
沈憐彎下腰看著腳盆,突然如遭雷擊。
――他看到他的腳面上,有紫紅色的雲霧繚繞。
他猛地抬頭,和瘦子的視線對上。
瘦子的眼睛裡滿是惡意和揶揄,他看到沈憐抬頭,對沈憐扯開嘴角,露出八顆牙齒。
沈憐摸了摸自己的腳面,皮膚有點鬆弛。
紫紅色的、雲霧狀的――屍斑。
一切細節在沈憐的腦中重新播放,他心念急轉,脫口而出:「我死了?對啊……我死了啊。」
為什麼剛開始的時候,寢室的四個人結成小團體,那個小團體裡沒有他;為什麼其他人起的那麼早,從來沒有叫過他;為什麼在12點的時候,所有活人不管在哪裡都會強制回到寢室,而他卻依舊能躲在衛生間;為什麼瘦子當時發現他了,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行動;為什麼瘦子曾經疑惑地看著他;為什麼瘦子能和他友好和諧的談話……
因為他早就死了啊!
「對呀,你早就死了啊。」瘦子說。
「我什麼時候死的?」沈憐想。
那麼多的細節,一樁樁、一件件被他漫不經心地忽略……為什麼枕頭邊那麼香?沈憐想。
他翻出來一把剪刀,爬到床上,一剪刀剪開了枕頭。
枕芯里的東西露了出來。
那個枕頭裡塞了滿滿的一包包防腐劑!
……防腐劑??沈憐懵懵地摸了摸臉。
還有一件事,一個最重要的「為什麼」――為什麼人死了還能思考呢?
我追求死亡,就是為了兩眼一黑,停止大腦的運行啊。
如果死去後還能思考,那和痛苦的活著沒有任何區別――或許是有區別的,死了之後腦子鈍一些,讓人想不到「自己已經死了」的這一事實。
沈憐憂鬱地坐在床邊。
「屍斑好醜啊。」他想。
他坐著自閉了一會兒,然後洗腦自己,讓自己打起精神。
「我栽在這兒就很丟人了,關鍵是屍斑好醜啊。」
於是他強迫自己思考。
枕頭裡的那股香味兒是他一到這個宿舍就有的。
如果這些令人窒息的防腐劑的作用真的是保鮮的話……噫,好蠢啊……
如果這些令人窒息的防腐劑的作用真的是保鮮的話,說明「沈憐」在那通電話之前就死了。
沈憐突然想起這個副本的名稱是「午夜凶鈴」……凶鈴?
他仔細回憶。
[「餵?您好。」
「主播您好,我叫沈憐。」
「我是羅城一中的學生,最近發生……」]
這個時候,沈憐就已經死了!
沈憐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平行世界裡的沈憐,雖然沒有自己有內涵,而且蠢到用防腐劑保鮮,但是依舊陰險狠毒。
都死了還不安生,一顆黑心求生欲望意外的強。
沈憐搜颳了知識儲備中所有的民間傳說和恐怖故事,得出一個經典的結論。
自己是被自己找替死鬼了。
這真是個新鮮新奇的經歷。
沈憐倒了洗腳水,拉開被子蒙頭就睡。
第二天一早,依舊是他和瘦子的和諧談話時間。
「你為什麼之前疑惑地看著我啊?」沈憐明知故問。
「因為你和之前不一樣。」瘦子答道。
沈憐饒有興趣地問:「哪裡不一樣啊?」
「唔,總之就是,感覺不對勁……」瘦子道。
「想知道為什麼不對勁嗎?」沈憐循循善誘。
「為什麼?」瘦子很給沈憐面子。
「那是因為,我不是之前那個殺你的沈憐啊。」沈憐說。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他本來都被你宰了,結果他還不認命,找了我當替死鬼,於是我們倆個被換了,我死了他活了。」
「真的嗎?!」瘦子怒道。
「我和那個人不熟啊……你也能看出來我們不一樣吧,世界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鬼魂也是,對吧?」
瘦子再次仔仔細細地盯著沈憐,像是在分辨兩個不同的靈魂。
「你說……他該不該死?」沈憐笑嘻嘻地說。
他也沒有想到他能有幸認識到這麼一個自己,這麼喜歡活著,但是,我殺我自己,真好玩,嘻嘻。
沈憐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看到瘦子的雙眸突然赤紅,然後滴出鮮血。
「他真的還沒死嗎?他該死。」他聽到瘦子說。
「那今天晚上,我們去殺了他好不好?」
「好呀。」瘦子笑了。
又到了將近午夜十二點的時候,沈憐撥打電台的電話,在振鈴的時候對瘦子說:「這鈴聲太吵了。」
「對啊。」瘦子陰惻惻道。
「但是電話那頭是沈憐,」沈憐說,「你可以順著電話爬過去。」
鈴聲繼續響著。
七聲、八聲、九聲……電話接通了。
「餵?您好,我是沈憐。」電話那頭的人說。
沈憐看著瘦子。
然後他就看到,瘦子卸掉了自己的腦袋。
瘦子用一雙手捏住了自己的天靈蓋,沈憐甚至在極短的時間內聽到了瘦子頭骨破碎的噼啪聲。
一個沒有頭的人捏著自己的頭,像捏橡皮泥一樣把那顆頭捏成了肉醬。
或者說那是一團血糊糊,裡面混著白的黃的……
然後那團血糊糊又開始改變形狀,從沈憐的手機屏幕外鑽了進去。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