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當時,沈憐看到從天而降的不是籃球,而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瘦子的頭。
那顆頭的額頭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就像現在的林安一樣。
在撞擊林安的一瞬間,那顆頭目眥欲裂,然後將一張嘴扯開,露出裡面森白的牙齒和滴落下來的涎水。
甚至在沈憐還處於人群外時,它猙獰的面目還在大笑,上下牙齒相合碰撞,卻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直到沈憐湊近,它又成了一顆普普通通的籃球了。
沈憐觀察其他幾個人的反應,發現他們全部面色蒼白,其中趙毅還有即使努力遮掩但依舊讓人察覺的驚懼。
……他們也看到了?
沈憐再去看瘦子,發現瘦子已經把臉上的書拿掉,坐了起來。
那眉眼、那五官,確實與剛才他看到的一模一樣。
瘦子發現了盯在他身上的目光,對沈憐露出了一個程式化的微笑。
沈憐回以微笑。
啊,又是和室友關係和諧親密的一天。
救護車的聲音很快在樓下響起,醫護人員抬著擔架上來,周圍又開始亂糟糟的。
林安被送去醫院急救。
――所有的人都認為這不是什麼大事,但只有沈憐知道,林安大約的確是死了。
剩下的時間班裡依舊在討論今天發生的兩件事情,大部分學生都無心學習。
白天很快過去,沈憐躺在宿舍里思考人生。
他準備實驗一下胖子說的那個「不管你在哪個地方12點一定會回宿舍」定律。
畢竟實踐出真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沈憐在心裡數著秒。
一、二、三……時間到了!
林安還是沒有回來,他的床位依舊空蕩蕩。
所以胖子說的不准?
宿舍里安靜得,像無名荒地里漂浮著磷火,像荒山野嶺小路邊的墳包,更像一口被釘死的棺材。
沈憐突然想到他小時候看的那個恐怖故事,主角像平常一樣休息,醒來後發現他的房間變成了一口棺材,他被釘死在了棺材裡。
沈憐又有點疑神疑鬼了。
然而,他深諳多想無益的道理,甚是安穩地陷入夢鄉。
鼻尖若有若無的香氣襲來,像美人身上的冷香,清新美好又時隱實現。
然後第二天,林安回來了。
他走進教室,在班主任宣布了這一事實後,沉默地坐回座位。
雖然額頭上包了一層厚厚的紗布,但人確實沒有受到什麼大的傷害,目前還能堅持上課學習。
所有人都認為沈憐一驚一乍,小題大做了。
沈憐在座位上「噫」了一聲。
沒有受到什麼大的傷害?這明明已經被暴擊了。
然而,好像這就是校園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而已。
林安依舊和他們一起上學、下學,和平常沒有什麼不同。
直到沈憐他們聽到趙毅他女朋友出事的消息――就是那天來他們教室鬧的那個女孩。
她仰躺在床上上網,被平板電腦砸中額頭,一命嗚呼了。
這死法太過獵奇,你至於第一次聽到的人們都以為是什麼玩笑話。
然而,生活永遠比小說更具戲劇性,在學校里開了安全講座之後。
誰都知道,那個女孩被平板砸死了。
沈憐曾經看到過趙毅躲在洗手間裡偷偷哭。
趙毅之前用冷暴力和女朋友分手,所有人都以為他不會那麼傷心。
電台的電話有時候能打通個幾秒,有時候完全不在服務區,沈憐並沒有得到什麼信息。
他開始搜集原來的那個「沈憐」的生活痕跡,但那依舊少得可憐。
時間依舊一天天地過去,沈憐至今想不明白,半夜12點的時候,宿舍里的那些人到底睡著沒有?
反正他是判斷不出來,他們是真睡還是裝睡。
他最近已經覺得這樣單調、重複的高中生活很無聊了,於是,他再次失眠,大半夜的思考人生,想詩詞歌賦人生哲學,在他想到他和醫生的第一百零一種幸福生活的那天晚上,他又聽到了動靜。
在一片漆黑中,從瘦子的床位那裡傳來了聲音,瘦子爬起來,拖著什麼東西出門了。
關門聲在寂靜的寢室里無比突兀。
沈憐不確定,其他人聽見了沒有。
然後,一個分貝極高的聲音傳來,是等同於那天晚上林安的慘嚎。
這聲慘嚎絕對能刺破黑色的天幕。
但宿舍里的人依舊一動不動,像吃了過量安眠藥一樣的安詳。
他們依舊死一樣的寂靜,他們依舊安睡。
沈憐悄悄睜開眼睛,但沒有夜視能力的他,依舊沒看清瘦子拖著什麼東西出去了。
然後枕邊的香氣伴他入睡。
第二天胖子從靠背椅上摔了下來,頭磕在地上,死了。
胖子腦袋上磕出一個大洞,一雙眼睛睜得老大。
――這是沈憐無比確定的事,胖子在眾目睽睽下死了,所有人都知道胖子死了。
但是他發現第二天,胖子依舊重複著以前的生活軌跡,睡覺、起床、刷牙洗臉、吃飯、上學……
而其他人熟視無睹,或者說視若無睹?
只有宿舍里幾個人看起來焦躁多了,惶惶不可終日。
本來幾個人同步的小團體少了胖子――他們現在早上起床也避著胖子了。
其實沈憐覺得他們也應該避開林安,因為林安也死掉了,只是他們不知道。
沈憐莫名地有了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感。
然後他抽空去看了一眼他藏在衛生間的監控。
噫……那天晚上瘦子拖出去的是胖子。
場面和他曾經看到的差不多,又是一場單方面的暴力折磨。
到最後,胖子在地面上爬行,身後拖出一整條血痕。
然而那天早上胖子看起來依舊淡然、冷靜。
……這個宿舍里的都是影帝嗎?
當然,也不全都是影帝。
至少沈憐能感覺到,趙毅已經慌了,沈憐從他的臉上看出了心如死灰的絕望。
――這背後應該有一個有趣或者老套的故事,或者事故。
不過這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沈憐覺得,這樣完全沒有溝通交流的生活環境,和惶惶不可終日的緊張氣氛,真的不利於心理健康。
要是把他自己憋瘋了怎麼辦?雖然他心理本來也不怎麼健康。
這個劇本就和之前那些老套的恐怖故事一樣,宿舍里的同學一個個死去,但依舊行屍走肉地做著生前所做的一切,沒有任何變化,留下活著的人緊張至極。
沈憐甚至開發腦洞,想出了一個又一個關於同學矛盾、校園暴力,又能和聲音什麼的扯上關係的事故了。
「真的沒什麼意思,」沈憐坐在床邊打著哈欠想,「系統真的是越過越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在宿舍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的時候,沈憐叫醒了瘦子,把他從床上扯起來。
「你幹嘛?」瘦子喊。
「怎麼回事?」沈憐問。
「什麼怎麼回事?」
「我是說,咱們宿舍,是怎麼回事?」
――沈憐確實煩透了。他不討厭解謎遊戲,但他討厭死一樣的生活環境和老套的故事――這讓他想到一些不好的回憶。
他不想再跟個神經病一樣,小心翼翼不說話演戲了。
瘦子一愣,他顯然很驚訝……然後他慢慢地笑了起來。
他的眼睛開始充血,眼白髮黃,眼球慢慢凸出眼眶。他的額頭開始出現一道長長的傷口。
沈憐突然想起了胖子死的時候,額頭上磕出來的大洞。
瘦子笑夠了,說:「你是說我死了的事嗎?」
「我知道你死了,」沈憐道,「傻子都能看出來。」
瘦子瞪了沈憐一眼,右邊的眼球從眼眶裡掉出來,帶出一片血糊糊的組織。
「林安也死了,也是你弄死的。胖子和趙毅他女朋友也被你殺了。」沈憐道。
「你既然都知道,你問個屁啊。」瘦子用手戳向眼眶,把眼球濡進去。
「我問他們為什麼都不說話,煩死我了。」
「不說話你還嫌煩!」瘦子猛然拔高了音量。
「我心煩。」沈憐揉了揉頭髮。
「他們說話,我心煩呀。」瘦子咧開嘴。
「為什麼呀?」沈憐邊洗臉邊問。
「就前些天晚上,半夜12點都過了,他們還在那裡吵吵,林安那傻逼玩意兒還在宿舍里打籃球……」瘦子開始嘟嘟囔囔。
「我知道了,我猜當時趙毅是不是在和他女朋友視頻?」
「對啊對啊,聲音賊大,一口一個親愛的怎麼怎麼樣,煩死了!林安也是,他那個籃球拍在地上,咚!咚,咚,咚!」
「聽起來確實挺煩人的。」
「其實那個籃球的聲音,跟把他的腦袋砸在地上的聲音,是一樣的,都是――咚,咚,咚!」瘦子有些興奮地描述道。
「也好煩啊。」瘦子補充說。
「那其他人呢?」
「他們也在吵哇!胖子坐在椅子上外放搖滾!大半夜的不讓人睡覺!缺德死了!」
「唔……於是你殺人嚇唬他們了?」
「我沒有啊!我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忍無可忍,就讓他們小聲點,他們不聽,然後我們就吵起來了!」瘦子有點生氣。
沈憐回憶了一下最近發生的事,從另一個方向的猜測問:「你們打架的時候你不小心去世了?」
瘦子又愣了一下,兩眼發直:「嘻……嘻……嘻,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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