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章 追擊
在泰山軍東西兩路都丟了曹軍主力時,此時中路的丁盛卻忙著更緊要的事。
那就是在原先的曹操營壁上建立自己的中軍所,用以聯繫東西各路。
戰場上的信息溝通是非常困難的。
兩邊要想構建穩定的信息渠道就必須雙方都有固定位置,不然只要有一方隨意機動,那信息傳遞就是單向的。
所以為了讓戰場各處的部隊能及時聯繫到自己,丁盛乾的第一件事就是固定自己的戰場指揮所。
此時,在選定了曹操留下的營壘後,丁盛第一時間放出去了一批哨騎去東西兩邊尋找麾下部隊,告訴他們現在本軍所在的位置。
當然這些哨騎也不是單單就為了這麼一件事去跑一趟的,他們還要取得各部的戰損信息和現在的戰場態勢。
在做完這些後,丁盛就在曹操留下的軍帳里四處走,觀摩觀摩這個曹賊留下的大帳。
走了一圈,丁盛還意外的從帷幕下面翻到一摞竹簡,他以為是什麼重要的情報呢,可打開看的一眼卻發現這竟然是《孫子兵法》。
丁盛當然聽過孫子兵法,當年張王隨軍教導他們的時候,就用過這套。
想到這裡,丁盛還拿出來翻了翻。
而這一翻倒真的把丁盛給驚到了,因為他看到這份竹簡上,在每行的側邊都用寫了一些蠅頭小字。
丁盛睜大眼睛細看,才發現這些都是對原文的註疏。
卻不想只是看了一眼,丁盛就將這竹簡丟在了一邊,噗嗤一笑:
」這曹賊竟然還能給《孫子兵法》註疏?也是個不知天高低厚的。我家張王那般天資神武都沒說給《孫子兵法》註疏的。」
說完,就不理會這竹簡了,而是徑直坐到了榻上,準備接受來自各面的消息。
但等到後面,卻也是回來了一批。
原來出去的只聯繫到了東線的金泉,至於張黑子他們卻一直沒有聯繫上。
不過很快張黑子的令兵倒是找到了大營來了,並為丁盛帶來了他們已經占據了胡林口,但可惜卻讓夏侯惇的主力給跑了。
即便這令兵後面又說也繳獲了數百曹軍,但依然讓丁盛怒不可遏。而讓丁盛更怒的還在後面,那就是東路那邊也來了回令,說也放走了對面的曹軍。
此時丁盛內心中已經不再懷疑曹操的撤退,大聲對帳外傳令:
「讓徐邈給我跑起來,去給我追擊敵軍!」
然後他又讓這兩個令兵各自回去,讓他們不用與他中軍匯合,直接去追逃竄之敵。
他倒是要看看,前方就是山丘路,這些曹軍到底能跑到哪裡去!
……
從胡楊口成功撤退後,夏侯惇並沒有直接去追曹操,而是按照曹操此前給他的軍令撤退到了廣縣城外的堯王山附近。
堯王山據傳是當年堯巡狩登此山,後人遂以此名山。
而拋開堯王山這些頗為神話的意味,他實際上就是從齊國丘陵山地與北海平原地區的交界地帶。
可以說,過了堯王山後,就是一馬平川的北海平原了。
夏侯惇到這裡的目的也很簡單,那就是在這裡徹底堵住泰山軍的出山口。
按照曹操的計劃是將泰山軍消滅在齊國這片丘陵山區的,所以曹操提前就讓審配、辛毗、卞秉、杜襲、崔琰五將分兵領兵四千分布於金斗山、黑山、明祖山、雀山四山上。
其中明祖山在北、黑山在西、金斗山在西南,雀山在南,四山一起與東面的堯王山一樣共同像五指山一樣將中間的丘陵地死死圍住。
可以說,一旦泰山軍追擊到這裡,只要突破不了最東面的堯王山,那就真的是瓮中捉鱉,插翅難逃了。
而為了完成這一整體戰略,這堯王山陣地的穩固就成了重中之重。
也正是這個原因,曹操即便知道夏侯惇所部可能撤得晚了,但依舊讓他們直奔堯王山陣地。
而夏侯惇不愧是名將,帶著所部一萬四千人兼行二十里,在天色稍微晚的時候,終於趕到了堯王山陣地。
此時堯王山腳下已經挖掘好了溝壑,並一路向南和向西兩個方向延伸,直到完全封鎖住兩邊出山的通道。
這些壕溝都是曹操命民壯所挖掘,而且因為山腳下兩側都是茂密的森林,所以更為壕溝增添了阻遏能力。
所以當夏侯惇登上山頂,在落日的餘暉下俯瞰下方,一眼就確定兩邊的密林是絕好的藏兵之處。
於是他依舊讓在狙擊戰中表現突出的劉柱、呂建兩個營分別埋伏在兩處的密林中,然後就令各部就地休息。
而夏侯惇則親自又去了一趟山後的平原,那裡就是曹操的中護軍所在,是作為全軍總預備隊來使用。
夏侯惇到底還是有點不放心,還是想親自去曹操那邊,僅僅是聽一聽這個族弟的聲音也是好的。
因為夏侯惇很清楚,如果這一次失敗了,也許那就將是他最後一次見族兄了。
落日的餘暉灑在夏侯惇的披風上,照耀著他縱馬的身姿,是那麼的悽然落寞。
……
三月初九,未時。
金泉、謝輝的萬人大軍正追擊著趙儼殘軍沖入了山區。
此刻在蜿蜒的山道內,無數面杏黃小旗獵獵生風,無數泰山軍吏士正追擊著一股敵軍。
金泉縱馬轉上一處土坡,然後就見到視野之外,一支敵軍騎軍小隊正狼狽奔竄,當中很多人身上都是插著箭矢,時不時見到不支的哀嚎的落下馬。
而在他們的身後大概一百步的位置,泰山軍的突騎們就是不緩不慢的綴著。
他們也不上去貼近那些曹軍,就時不時地衝著對面來一箭。總之就保持著不讓你拼命卻又讓你一直流血的狀態。
這種戰法是典型的草原戰法,可以說草原上狩獵得出的軍事技巧了。
而土坡上的金泉看得很清楚,那就是那些曹軍殘騎實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怕不是很快就要落在那些突騎手上。
果然,金泉這邊正有這樣的想法,遠處那些曹軍騎士們也意識到再不拼命的話可能戰馬都跑不動了。
所以在幾個勇士的呼和下,這些曹軍騎士紛紛調轉了馬頭,開始對著泰山軍迎面衝過去。
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但這種想法固然壯烈卻頗為不切實際,為何?因為在騎戰中,當你的馬力不如人的時候,你就是想拼命都是一種奢望。
當曹軍衝過來的時候,泰山軍呼嘯著扭頭就跑。
這些泰山軍騎士肯定有很多草原勇士,因為他們在撤退的過程中竟然可以做到扭頭騎射。
於是一番番箭羽下來,曹軍越沖落馬的就越是多,而他們距離泰山軍的速度卻絲毫沒有減少。
這下子所有曹軍都絕望了,似乎在那裡怒吼,而且也放棄了追趕,就停留在了原地。
但下一瞬間,原先還扭頭跑的泰山軍突騎,只是在一聲哨子的命令下,竟然斜斜的拐了一個圈,最後筆直地沖向了在原地的曹軍。
於是,毫無意外,這支曹軍騎士小隊全軍覆沒。
也有一些落馬的曹軍,他們倒是被泰山軍給俘虜了,然後其中一個軍吏打扮的,直接在原地開始拷問曹軍的情報。
也許是得了什麼重要的情報,這泰山軍騎吏直接向著後方奔來,而方向正是金泉所在的位置。
山坡上,遠遠看著那騎吏奔來的金泉,笑著對身邊的同僚謝輝道:
「老謝,你看那任讓如何?」
謝輝也笑著,點評剛剛那場騎戰:
「這小任實已得騎戰之精要。」
金泉哈哈一笑,隨後斂著笑容喟嘆道:
「老任在黃天有知,看到此佳兒,也該是無憾的。」
謝輝沉默點頭,然後又岔開了話題道:
「老金,你如何看曹軍此次倉促撤逃?」
金泉這個時候也很嚴肅,他皺著眉反問道:
「老謝,你也覺得此事不對勁?」
謝輝點頭,但又搖頭:
「我說不上來,只是覺得以曹操的威名斷不該是這樣。」
金泉不吭聲,一直在思索。
就在這個時候,那遠處奔來的任讓已經跑了過來,在看到兩位大將都在山坡上,便急忙奔了過來。
人還在馬上,任讓就開口大喊:
「末將有重要軍情稟告。」
坡下立著的牙兵們都沒有阻擋任讓,而是幫他下馬後,就將戰馬牽到了一邊。
隨後就任讓一個人獨自奔上了土坡。
甲冑嘩嘩作響,任讓對二位大將高喊:
「將軍明鑑,末將剛剛追擊到一支敵軍殘騎,從俘口中得了兩則情報,末將不敢擅專,特來稟告。」
見任讓嚴肅,金泉正色道:
「速速說來。」
隨後任讓就將他獲得的兩條情報講了出來。
這一則是稟告了,他們游奕們剛追擊到的的確是趙儼的部下,而且還是他們軍中最精銳的飛虎騎。
但這第二則就重要了,因為那俘口表示,他們的確是早早得到了上面的撤退消息,可他們的主將趙儼卻令他們在這處豁口裡到處打轉,非得要看到泰山軍的蹤影才能撤退。
本來這些人也是能跑掉的,但他們哪知道會遇到泰山軍的游奕呢?
游奕們的戰馬可能不是最強健的,但一定是速度最快,最能跑的。
所以當這些人倒霉的遇到泰山軍的游奕們,那結果就已經是註定了。
等任讓說完情況後,只見金泉和謝輝都是緊皺眉頭,神色非常嚴肅。
因為這第一條情報也就算了,這也就是確認了他們追擊的沒錯。可這第二條就不對勁了,因為那些曹軍的樣子,明顯是留著勾子,好讓他們泰山軍能繼續追擊他們。
明明可以跑,卻非要留在讓自己追他們,這不正說明前面有陰謀嗎?
不對勁,很不對勁。
此刻金泉不斷想這今日一天的戰鬥情形,看著遇到的曹軍不是不戰而逃就是落荒而逃,這顯然是在誘敵深入啊。
此刻金泉再看著前方渺渺的山林,只覺得那是一張擇人而噬的血盆大口。
於是,金泉只是和謝輝說了句:
「形勢不對,我等不能繼續追擊了,先就地休整。」
謝輝也是宿將,自然也看得明白這裡面的關節,於是也點頭同意。
但謝輝卻補充了一點:
「咱們不追擊可以,那就就地休整,但萬不能這個時候撤退。」
說著謝輝就指著附近莽莽山林,擔憂道:
「我們這個時候明白實際上已經有點晚了,因為咱們其實已經進了山了。現在就地防備還好,要是撤退的話,諸軍一亂,再讓暗處的敵軍一衝,那咱們就是辦了壞事了。」
謝輝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再看附近的山嶺,真真是心有餘悸,似乎每陣風吹過,都是敵軍驚擾的動作呢。
甚至隨著太陽不斷西下,那斑駁的影子都讓人恍惚間覺得是敵軍的戈矛、兵甲在閃爍。
此刻金泉再不猶豫,立即下令全軍就地守備。
而且就在原地紮營。
反正附近山林的木材多,那就伐些來,也修築一下工事。
在野外無大營護持,真是讓人不放心呀。
……
在金泉這邊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在另一側山道上,張黑子也在帶所部疾馳在山中。
但和金泉那邊不同,他們並沒有能咬住夏侯惇的隊伍,甚至此刻在追擊中還在山裡轉暈了,連軍中幾個本地嚮導都不知道他們現在到了哪裡。
沒奈何,他們只能一直憑著感覺,就著太陽的方向開始在山林中摸索。
而這一摸索,倒真的讓他們找到了一股曹軍。
為了探明這些曹軍的虛實,張黑子令竇泰帶著三百人悄悄摸了過去。
在一場小規模的襲擊戰中,竇泰他們成功殲滅了這股曹軍,然後向著山嶺更深處進發。
因為太陽下山了,山林中迅速升起了濃霧,山裡的溫度也開始迅速下降。
這個時候張黑子便令全軍在一處山凹里宿營,而且鬼使神差地下令不准用任何明火。
雖然不明白上面主將的意思,但向來服從軍令的泰山軍吏士們還是遵從了。
好在泰山軍追擊的時候並沒有捨棄掉輜重背包,也能有件禦寒的披風,所以雖然在夜裡受了罪,但總體來說還是可以忍受的。
但意外卻發生了翌日清晨,當早起的吏士們去附近尋水的時候,赫然發現附近的山頭上插滿了曹軍的旗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