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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 孟婆(下)

2024-08-25 23:41:29 作者: 七小皇叔
  阿音站起身來,循聲望去,只見黃泉岸邊霧蒙蒙的,一陣濕潤的風吹過來,輕易便黯了日頭。閱讀

  遠遠兒地響起一陣詭譎的鈴聲,時斷時續,仿佛吊了許久藥罐子的姑娘在低低哀吟,阿音轉頭瞧,是鬼吏帶著一隊遊魂,渾渾噩噩地自奈何橋上過。

  那遊魂木著臉,眼珠子同嵌上的兩顆玻璃球,被砂紙磨了光澤,懵懂而渾濁。

  阿音打了個激靈。

  仿佛自夢境中醒來,頭一回發覺泰山府與人間的不同。

  人群中有個三十幾歲的婦人,灰撲撲的藍襖子半白的短髮,行動比旁人慢些。剛邁上橋便被鬼吏叫住,上前問了幾句,不多時跑來一個十三四的小丫頭,拉著她往回走。

  阿音被這情境迷了魂,問塗老么:「這是什麼?」

  塗老么也不明白,卻仍舊是方才那把嗓子將話遞過來,說:「她的魂少了約莫一錢,過不了奈何橋,待領去補齊了,方能投胎。」

  「一錢?」阿音回頭,霧越發大了,似自海面偷來的,阿音一面用絹子擦拭手心兒,一面撥開霧面走過去,卻見著了一個坐在岸邊的姑娘。

  說是姑娘,又不像是。她穿著天青色的衣裳,層層疊疊的裙擺垂到水裡,水面似被攪動的瓊漿,而她的衣裙是壺口傾瀉而出的玉露。阿音瞧著她衣服的料子,似紗不是紗,似布不是布,就那樣軟綿綿地簇擁著她的身體。阿音用了簇擁這一個形容詞,實在是因她好看極了,眼角一顆淚痣,向下散著愁。

  罩在霧氣里,連愁緒也模糊得如淡筆描出來的。

  那姑娘微微偏頭,看著她,水下波光一動,竟露出一條半個身子長的魚尾,白瑩瑩的鱗片上泛著青光,上好的青花瓷似的。

  魚尾掃出水面,又沉下去,帶得她腰肢緩緩動起來,動得閒適又舒展。

  「是你?」魚尾姑娘仔仔細細瞧一眼阿音,不知想起了什麼。

  阿音沒聽清,先緊著方才的疑惑,問她:「短了一錢,是什麼意思?」

  那姑娘淡淡笑了笑,道:「人之三魂七魄,共重四錢二厘,方才那位婦人不知什麼緣故,沒了爽靈一魂,並愛、惡、欲三魄,因此短了約莫一錢。」

  阿音眨眼,這倒是稀奇了:「如此說來,這奈何橋,竟是一桿秤?」

  姑娘垂下臉,望著霧氣瀰漫的水面:「稱過往,量情仇,不就是一桿秤麼?」

  她的愁緒又上來了,同那籠罩全身的霧一般縹緲,阿音不由自主走上前去,到她身邊坐下,問她:「你是誰?」

  泰山府里竟有這等人物,卻從未聽阿羅提起過。

  裙擺擁著魚尾搖了三下,姑娘才道:「我叫阿姜。」

  阿姜,阿姜,阿音的眉尖輕輕堆,卻聽身後的塗老么將她袖子扯過去,悄聲道:「孟婆。」

  孟婆?阿音瞪大眼,難以置信地對上塗老么的眼神。

  塗老么眼睛太小,又隔著霧,眼神輕易對不上,阿音逐了一會子便放棄了,掐一把塗老么的大腿,否認道:「放屁。阿羅同我說過,孟婆是個老婆子,我在奈何橋邊哭的時候,還是那婆子……」

  「那婆子……」她咬著手背,猶猶豫豫地將阿姜納入餘光里。

  阿姜在餘光里笑得恬淡:「是我。」

  阿音糊塗了,卻聽阿姜道:「方才你說,阿羅。你同她……」

  她意味深長地住了嘴,又在阿音略咬了咬嘴角的動作里笑起來。

  操,阿音心裡罵了句髒話。

  阿羅只說自個兒不辨美醜,瞧這架勢,怕不是長幼認知也成問題。

  阿姜蕙質蘭心,搖頭道:「孟婆確然是婆子,我是孟婆,孟婆卻並非是我。」

  「孟婆乃生死司黃泉畔清前塵的鬼吏,不過一差使罷了,尋有因緣執念的生魂當差,每日子時化作婆子模樣值守,遞湯送魂。」

  「既如此,為何喚作孟婆,又為何要化作婆子模樣?」

  「因著頭一任孟婆是個婆子,姓孟。又或許,婆子的湯更易入口,話更易入耳。」阿姜道。

  阿音頷首,大差不差的是明白了些,又問:「那你這魚尾是什麼緣故?你不是人?」

  阿姜搖頭:「我原本是。」

  「只是既做了孟婆,便同尋常生魂不同,因要留在地府許久;與尋常鬼差也不同,因終歸是要投胎。令蘅大人便賜了這魚尾,入夜歇在水裡,白日成人形,待湯送盡了,方自黃泉里出來,去魚尾復人身,再入輪迴。」


  倒是有些意思,阿音探頭又打量她的尾巴一回,問她:「那你這差事,做多久了?」

  阿姜仰頭想了想:「自秦至如今,好些年了。」

  阿音捂著胸口受了好大一回驚,足足兩千餘年,就只一句「好些」?

  她手掌撐在地上,打量阿姜的神色仿佛在打量一個地底下刨出來的粽子。

  卻是塗老么忍不住插了話:「那你咋來的?誰喊你來的?咋不跑呢?」

  阿姜將眼神移過來,輕飄飄清淡淡地看一眼塗老么,含笑點了點頭算打過招呼,再轉過去望著遠處的天光。天色暗下去,像永遠沒有盡頭,霧面亦漸漸消散,原來泰山府沒有星辰,卻將璀璨的星河融入黃泉中,在流光溢彩的水面上搖搖晃晃。

  黑暗總能滋生秘密,也最易泄露秘密,因為漫漫無邊的黑暗中,秘密是光,要栽種在人的心裡,也要含在孤獨的話里。

  阿姜說:「你們應當聽說過我的故事。」

  「說來也巧,我亦姓孟,名仲姿,小字阿姜。」

  孟姜女?阿音抬手抵住下巴。

  塗老么不大確定,小聲問:「是不哭長城那個?」

  阿姜輕輕笑了,眼角仍舊向下,哀戚卻天真。

  「我同夫君新婚燕爾,他便被抓去做苦役,往極北之地修築長城。我苦等一年,君歸無期,便孤身北上尋他。至了長城腳下,卻得知他月前便亡,屍骨填在了長城裡。我日夜哀哭,不肯離去,竟將那長城哭倒,露出了他的屍骨。我哀入肺腑,未幾便跳入江中殉了情。」

  孟姜女哭長城的故事打小便聽,卻是頭一回自孟姜女口中說出來,塗老么感慨萬分,竟好一會子回不過神。

  「我入地府尋他,鬼吏卻不肯告知我他的去向,只叫我自投胎去,我與郎君早有盟誓,奈何橋上等百年,如何能辜負?我便於橋下又是哭,決不肯入輪迴。」

  見阿音神情有異,她便笑道:「也是這個緣故,後來我見著你,才多說了幾句。」

  阿音揉了揉絹子,不願再提,只問她:「後來呢?」

  「後來,令蘅大人來了。」

  「大人同我說,若我不願,便不投胎,讓我在奈何橋下等一等。那時正巧孟婆一職無人,我便代舀起了湯。」

  「這一等,便是整整五十年。」

  「那日我終於等來了他,卻不是我夢中少年模樣,他是新下的生魂,白髮蒼蒼佝僂著背,身旁拉著一位滿面皺紋的老婦。」

  二人攜手而來,一對古稀之年的老人對上舀湯的婆子,對上孟婆的軀殼下含淚的年輕的靈魂。

  「不對呀!」塗老么嚷起來,「他不是早死了,咋能是年邁模樣呢?」

  阿音拍一把他的手,豬腦子。

  阿姜笑著低下頭:「我後來才曉得,他並未在苦役中死去,卻是逃了徭役另娶新婦,新婦娘家有些頭臉,日子過得十分安生。他怕我尋去,才夥同同鄉誆了我。」

  長城底下的骸骨,哪裡是他的呢?

  阿音嘆一口氣,捉著絹子捋了捋胸口。

  「至此,我便死了心,同令蘅大人說,我願為孟婆,引魂渡人,助人忘卻前塵。」

  話音落下,退了潮似的,阿姜望著廣袤的黑暗,魚尾勾起星星點點的光。

  阿音回到浮提殿時已是月上三竿,五錢領著她至了後方的寢殿裡,說是寢殿,不過是一方四合院,裡頭的家具樣式卻是洋派的,皮質的長沙發,核桃木的四腿餐桌,茶几上擺著新鮮的水果,只拉了一盞西式的罩燈,令黑白的畫面於某處活起來。

  阿羅仍在辦公,並未回來,阿音卻意外地在客廳里見著了李十一。

  她換下了長裙,穿著一身與屋子甚是相配的女士襯衫和淺色西褲,側坐在沙發扶手上翻書。

  長發仿佛擋住了視線,她伸手將其挽到耳後,隨即將書放下,側臉同阿音打招呼:「回來了。」

  「等我?」阿音有些訝異。

  李十一將書合攏,放在大腿上托著,搖頭:「等十九。」

  宋十九方才說阿音許久未回,出去尋她,想來是錯過了。

  阿音點點頭,癱著身子骨坐到左手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支著額頭懶怠說話。

  李十一瞄一眼她倦怠的模樣,想起白日裡震天響的麻將聲,開口問她:「不是掩人耳目暗度陳倉麼?怎麼竟大擺宴席?」


  話是風輕雲淡的,也沒什麼責備的語氣,阿音睜著大眼自下而上地看著她,有些歉疚:「忘了。」

  「我好容易來一日,若待久了,肉身便要斷氣,屆時麻煩便大了,只想著時辰緊迫,將該辦的盡數辦了。」阿音談了一場愛情,倒是談得坦率了許多,如今會一五一十地反省自個兒的錯處,還能誠誠懇懇地解釋給人聽。

  李十一笑著搖搖頭,拿起書要走。

  才剛站起身來,卻聽身後沙發窸窣作響,高跟鞋的鞋跟響了兩下,阿音叫住她:「阿蘅。」

  叫的是令蘅,不是往常的十一,李十一拎了半個眉頭,轉身看她。

  卻見阿音若有所思地望著地面的陰影處,慢騰騰地將手背起來,在背後將絹子一扯,道:「今兒我同孟婆談了天,忽然想起來,你活了幾千年。」

  她的睫毛在陰影里像被鍍了一層霜,將她的伶俐壓下去,顯得溫順極了。

  「而我,只同你認得十來年。」她心裡頭掰了一回指頭,怎樣添怎樣算,也數不完兩隻手,「我算過了,十來年對上幾千年,是比指甲蓋兒還小的一部分,原本擺不上檯面,可是——」

  可是你縱著我,依著我。

  「可是,我只認得一個阿音。」李十一接口道。

  阿音餘下的話說不出來了,她忽然覺得自個兒是個頂厲害的姑娘,有閻王做相好,有府君做好友,還有十九塗老么和五錢。她原本想同李十一說,雖然十來年對她來說,是指甲蓋兒,對自己而言,卻很長很長,長到占據她此生一半的時光,因此她才理直氣壯,她才頤指氣使,才將那個「謝」字在嘴裡過了又過,怎樣也說不出口。

  這又是她的短處了。

  她未抬頭,只聽李十一又笑了,說:「若果真想謝我,往後,莫再應承旁人捏什麼替身了。」

  阿音抬頭,李十一嘆一口氣,說了句早些睡,便扶著脖頸回了屋。

  西洋鐘敲了十二下,阿音在阿羅的宅子裡做了一場綺麗而扭曲的夢,在各個朝代交疊的泰山府里,她唱戲似的穿遍了漂亮衣裳,賞了上元燈,聽了胡旋曲,嘗了鬆軟噴香的湯餅,又在竹林里逐了一回酒觴,竹葉落到她的頸間,癢酥酥的,令她迷迷糊糊地醒轉過來。

  阿羅坐在她面前,撫在她頸間的手是竹葉,眼神是酒。

  阿音看著燈影下的她,腦子裡什麼也沒有,只想要她。

  於是她圈住阿羅的脖頸,將胭脂落了一半的嘴唇遞過去,她覺得自己不過是一個行屍走肉,在阿羅的氣息打上自己鼻端時才有了生命力,那淺薄的生命力卻又被貼上來的嘴唇吸了去,讓她又死一回。

  閻羅大人,原是如此掌人生死。

  客廳里響起細細密密的喘息,阿羅將阿音推倒在沙發上,手將紐扣一個個解開,左手自領口而下,右手自大腿往上,像慢條斯理地拆開一件收過許多回的禮物,連陷在盤扣間的指腹的挑/逗都井井有條。

  阿音卻將伸手將她胸前一抵,啞著嗓子問她:「如今不想多說話,白日裡怎麼同我言語了那麼久?」

  阿羅的呼吸一起一伏,嗓音盛不起溢滿的情/欲:「我若不同你說些閒話,恐怕辦不了差了。」

  可即便是移神的閒話,自阿音嘴裡說出來,也令她心神蕩漾,提筆書不成。

  阿音翻身坐起來,領口開了一半,敞著瑩白的突起和深深的溝壑,旗袍縫也開了一半,滑出細膩的大腿,她跨坐到阿羅身上,眼神潤潤的,好似被雨打了一夜的葉子,滾著晶瑩的露珠,想讓人瞧瞧枝葉深處,究竟濕不濕。

  濕。

  阿羅情難自禁,偏頭便要吻上去,阿音卻以退為進地撤了兵,柔聲問她:「要在這裡麼?」

  這是客廳,雖說夜深人靜,到底怕人瞧見。

  「不怕。」阿羅撫她的下巴。

  她伸手布了結界,雖無色無形,外頭卻聽不到裡頭,也瞧不進來。

  「結界可靠麼?」阿音又問。

  「可靠。」阿羅摸她的頭髮。

  阿音笑盈盈道:「這便好了。」

  她瞬間來了精神,方才的羞澀與懼怕仿佛是偽裝,一手將阿羅按到在沙發上,另一手自衣裳里探進去,覆蓋住肖想已久的柔軟,在她耳邊將方才的寬慰呢喃給她:「不怕。」

  辮子悠在沙發扶手上,隨著急促的呼吸左右晃蕩,偷跑進來的月光瞧見了沙發上毫無遮擋的肌體,她起伏的曲線被勾勒得恰恰好,引誘人探尋它,掌控它。


  結界的光暈隨著主人的意識時強時弱,將銷魂蝕骨的呻/吟吞噬乾淨,不泄露一丁點兒秘密。

  淋漓的香汗是最後上場的戲子,將一出活色生香唱完,阿音衣衫半褪,窩在阿羅懷裡,同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盪著潮漲潮落的餘韻:「我投胎時,可以不喝孟婆湯麼?」

  她又想起了白日的孟婆。

  阿羅微微喘著氣,一會子才道:「不可。」

  「為什麼呢?」阿音不大滿意,「我想要記得你,下輩子,下下輩子,下下下輩子。」

  阿羅尚在整理思緒,卻忽然聽得一把熟悉的嗓音,認真道:「若一直帶著記憶,在母體孕育時,出生時,不覺得十分恐怖麼?」

  阿音花容失色,抓一把衣裳將阿羅蓋住,又抬起身子掩住前胸,望著角落,聲兒都抖了起來:「十……十九?」

  「你怎的在!」她的嗓子從未如此尖利過,配上散亂的髮髻和糊了的胭脂,似被狠狠欺負了。

  宋十九端著一杯水,自陰影里走出來,面上倒是沒什麼表情,只一雙耳朵紅得要滴血,她望著茶几上的瓜果:「我一直在。」

  她將水放下,嗓子放輕了些:「倒水喝,結界將我圈進來了。」

  她也很無辜。

  阿音氣結:「倒水喝怎的不開燈?」

  宋十九眨眼:「燭龍的眼睛在夜裡更好些。」

  她原本的意思是不必開燈,聽在阿音耳里又不是那麼回事。

  阿音默了默,仍舊不甘心:「那你怎麼不出聲?」

  「出聲了,」宋十九很委屈,「想是聲音太大,沒聽見。」

  也不曉得是阿羅疲了一日,滿腦子只剩阿音,還是自己的功夫又進益了,竟將氣息隱藏得如此好,待被圈住才暗道不妙。

  也並非沒想過衝破結界出去,怕只怕二人正在興頭上,由此有了陰影,只好只默不作聲背過臉去,念著非禮勿視又飲了一杯水。

  至一半,見結界狀態不穩,還伸手幫著補了幾回。

  宋十九望著失魂落魄的阿音,張了張口,十分想安慰她,好比說一點類似「鐘山上的小獸/交配,都是不拘什麼地方的,這也並不算什麼」等見多識廣的話,但這到底不同,她思來想去,決意話不多言,只將方才燒好的水擱到餐桌上,道了聲告辭便回了屋。

  閻羅大人一直沒說話,也不曉得往後是不是要殺龍滅口。

  第二日李十一才剛起,便被阿音拽出了門,包裹收拾得十分齊整,朝她身後看一眼,見空空如也,方擱下心,同李十一說要回上海去。

  還說,十九昨夜睡得遲,便不吵她了。

  這才不過一日,李十一還以為她要依依不捨耗上個兩三天。

  只是阿音講信用,李十一也自然無異議,立時便讓塗老么送她出去,阿音詫異:「不必用神荼令麼?」

  李十一淡淡道:「帶個把小鬼出入,若尚需用神荼令遮掩,這府君是白做了。」

  阿音睜眼:「那昨日——」白同塗老么擠了?

  「你提的議。」李十一道。

  阿音心裡罵了同昨兒一樣的髒話,覺得之前的感動大可不必。

  今日天氣不大好,好在刮著風,再過黃泉邊時,水上便沒什麼霧,阿音惦記著孟婆昨兒的故事,想走前再去瞧一瞧她好看的魚尾巴,穿過一片淺灘,果然見阿姜坐在岸邊,尾巴搭在水裡,背對著他們堆沙子。

  阿音不想打擾她,輕手輕腳走過去,阿姜竟也反常地未發現,仿佛是專注手頭的事入了迷。

  阿音定睛一瞧,她將沙子壘作一條小小的長城,指頭一戳,推塌了一個小小的角。

  她望著那塌掉的沙土,又抬頭望著水面,忽而輕輕自語:「若那日,哭出的骸骨果真是你,便好了。」

  阿音的睫毛一顫,想起今晨同阿羅說話時,問她的那一句:「孟婆何時才能送盡魂魄,轉世投胎呢?」

  阿羅說:「待她們自己忘卻的那一日。」

  阿音想起從前讀過的《靖江寶卷》,裡頭說:陰司有座孟婆莊,絕色女子賣茶湯。

  原來能醫者不自醫,原來熬湯者,不能忘。

  (番外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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