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024-08-26 00:09:52 作者: 昔邀曉
  第22章

  聞澤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篤定,且這樣的感覺和他能看出殷箏撒謊是完全不同的。

  他能看出殷箏撒謊,是因為殷箏說假話的時候特別像個「人」,不僅感情充沛,就連肢體語言也會變得豐富起來,有血有肉。

  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她就是用了這樣的演技來欺騙他。

  但其實殷箏並非是個情感豐富的人,所以當她變得面無表情,聲音沒多大起伏的時候,說的反而都是真心話。

  殷箏的話語是真是假,對聞澤來說是有依據可以判斷的。

  但殷箏的心情是好是壞,就存粹是他個人的猜測了。

  猜對猜錯都無妨,因為就算猜對了,也和他沒關係——

  「殷姑娘。」

  一大早,賈圓帶著喜慶的笑容,將一碟子不知從哪采來的野桑葚遞給殷箏身邊的過節,並對殷箏說道:「這是太子殿下叫奴婢送來的,說是昨日下棋輸給了姑娘,這些便算作是姑娘嬴棋的彩頭。」

  殷箏昨夜好好睡了一覺,精神狀態徹底恢復。

  她對著賈圓送來的野桑葚微微一愣,隨後便紅了臉頰,像是想起了自己昨日在聞澤面前表現出的肆意銳利,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賈圓說道:「有勞公公特地跑一趟,還要麻煩公公,回去替殷箏謝過太子殿下。」

  賈圓樂呵呵地應下:「這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賈圓走後,過節去把本就洗過的桑葚又洗了一遍,還自己先吃了一顆,確定沒毒才把剩下的放到殷箏隨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殷箏看她洗了桑葚回來後表情就不太好,就問她:「可是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

  過節沒有隱瞞,直接道:「姑娘昨日同太子下棋,並在最後弄亂棋盤的事情已經傳開了,沒人相信姑娘是真的贏了太子的棋,還說姑娘弄亂棋盤是因為輸了棋不高興,所以太子才會一大早叫人送來所謂嬴棋的彩頭,故意想哄姑娘你開心。」

  過節沒說一句假話,但卻和外頭傳出來的效果截然不同。

  過節所說,不僅會讓殷箏覺得自己被人小瞧,還會讓殷箏覺得別人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愛無理取鬧的女子,可這個「別人」究竟是誰,殷箏又無從得知,於是她便只能遷怒太子,把旁人誤會自己的錯都加到太子頭上。

  可外頭在傳這些話時,側重點明明就是太子,他們感慨太子終於翻了船,贏了不該贏的人,以至於最後還得低下頭去哄人,那些個被太子凌虐過的文臣武將們心裡別提多痛快了。

  殷箏知道過節對太子有很大意見,所以但凡涉及太子的事情,只要從過節口中說出來,殷箏都會打個折扣來聽,所以聽了也沒多大感覺,甚至還會反過來安慰過節,讓過節別太生氣。

  過節有些氣餒,她家姑娘就是脾氣太好了,若能多像昨日那般該多好。

  可一想到殷箏昨日脾氣不好是因為身體不舒服,過節又搖了搖頭,把先前的想法給甩了出去。

  脾氣好些便好些吧,姑娘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車隊稍作休整後便繼續前行,因為殷箏的馬車就在帝後的車駕後邊,所以時常會有被召去覲見的王公大臣從殷箏的馬車邊經過。

  殷箏偶爾掀開車帘子看風景,都能看見他們。

  這天下午陽光不錯,殷箏掀起帘子想曬曬太陽,忽然聽見有人說道:「你便是殷家二姑娘?」

  殷箏轉頭看去,就見一男子騎著馬從後頭上來,跟在了殷箏的馬車旁。

  那男子穿著靛藍色的錦袍,面容俊秀,騎在馬上身姿挺拔,正是那日攔了殷箏馬車的人。

  男子見殷箏看向自己,便自報了家門,道:「在下賀蕭任,不知殷姑娘可還記得我?」

  姓賀,長得又有點像賀輕雀,應該就是賀輕雀的弟弟沒跑了。

  殷箏點了點頭:「記得。」

  賀蕭任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倒是希望姑娘不記得,畢竟那日在街上驚擾了姑娘,委實不是什麼美好的記憶。」

  殷箏喜歡賀蕭任的說話方式,沒有分寸,沒有距離,且刻意討好的目的性太明顯了。

  但似乎有的人就喜歡這種調調?

  且若是女子對女子,或女子對男子這麼說,非但不會讓人覺得冒犯,反而顯得真誠坦然,更容易拉進距離。


  殷箏抱著學習的心態,和對方交談了起來,不僅收穫頗多,聊得也還算愉快。

  他們從雍都聊到丹南,從風土人情聊到各自的家人,賀蕭任正準備邀請殷箏改日到丹南遊玩,就聽見後邊傳來一句——

  「好狗不擋道。」

  殷箏與賀蕭任同時轉頭,就見太子殿下騎著馬跟在賀蕭任後頭,明明道路寬敞,卻非要說賀蕭任擋了他的路,還張口就罵人。

  賀蕭任險些扭曲了臉,但還好他維持住了自己的風度翩翩,甚至還沒和聞澤計較,十分大度地讓開了道,準備等聞澤過去再回去和殷箏繼續聊天。

  結果聞澤驅馬到殷箏的馬車旁就不走了,賀蕭任靜默片刻,只能和殷箏道別,掉頭回了車隊後邊。

  賀蕭任才走,前頭皇后那邊的侍衛又跑過來,說皇后傳話,要跟殷箏借一下她的貼身丫鬟過節。

  等過節被帶走,殷箏吃了顆桑葚,喝了口茶,開始現學現賣:「殿下送來的東西,總是格外甜一些。」

  聞澤:「……」

  殷箏裝模作樣地「呀」了一聲,捂著嘴臉紅道:「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口了,殿下能當做沒聽到嗎?」

  聞澤:「……」

  殷箏自顧自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再說我也沒撒謊,真的很甜,不信你嘗嘗。」

  殷箏對著兀自沉默的聞澤越演越來勁,還拿起一顆桑葚往窗外遞去。

  紫紅的桑葚襯著殷箏白皙的手指,很難說哪個看起來更可口。

  而聞澤也終於跟上了殷箏的節奏,仿佛雙手黏在了韁繩上一般,微微俯身直接吃掉了殷箏手上的桑葚。

  微溫的唇輕輕擦碰冰涼的指尖。

  殷箏臉上的表情漸漸淡去,吃著桑葚的聞澤回了她一個足以傾倒眾生的微笑,像是在說:你繼續。

  殷箏收回手,拿茶水沾濕了帕子,一邊擦手指,一邊用自己原來的語氣問他:「殿下找我有事?」

  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

  聞澤:「沒找你,是母后派人叫我過來的。」

  殷箏回想起皇后剛剛讓人把過節從她身邊叫走的舉動,自然明白皇后這是在給他們創造相處的機會,便說:「倒是讓皇后娘娘費心了。

  不如你就把我娶了吧?

  這樣也能讓皇后娘娘省點心。」

  聞澤反問:「你肯嫁?」

  殷箏:「你肯娶?」

  聞澤:「我不肯。」

  「巧了,我也是。」

  殷箏支著下巴:「既然如此,殿下為何要來打擾我與丹南世子?」

  聞澤嗤笑:「打擾?

  我是在救他,免得他還沒到岐山,就被你騙的連命都沒了。」

  殷箏緩緩睜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殿下為何把我想得如此可怕?」

  聞澤想說什麼,看了眼宛若透明,但又確實能把他們的對話都聽入耳中的駕車太監,手指在韁繩上點了幾下,最終還是拉了拉韁繩,驅馬至車前,然後翻身從馬上躍到了車上,將駕車的太監趕下了馬車。

  殷箏看著聞澤這一系列騷操作,挪了挪位置掀開馬車前頭的布簾,開口既不是問他為何這麼做,也不是擔憂他這麼做會不會又引來什麼奇怪的傳聞,而是問他:「你會駕車嗎?」

  聞澤蹙著眉:「應當沒問題。」

  身為太子,他便是再厲害也沒給別人趕過馬車,但還好他悟性高,稍稍適應一下便上手了,只是在他適應之前,他不小心讓馬車停了一下,導致後頭險些出了連環車禍。

  後頭馬車上的高官家眷等紛紛派人探問,沒一會兒太子紆尊降貴給殷家二姑娘趕車的事情便悄然傳開。

  殷箏將車帘子放下,靠著車壁,隔著帘子,輕聲道:「你還真是不怕別人說。」

  聞澤:「我又沒違法亂紀,有什麼好怕的。」

  殷箏笑了笑,想起重生之人口中的上輩子,覺得這位殿下即便是違法亂紀了,應當也是不怕人說的。

  馬車轆轆前行,聞澤一時想不起來先前他們的對話進行到了哪,乾脆就另起了個頭,問:「你當初想炸司天樓,可是衝著我父皇去的?」

  殷箏勾著尾音,用十足十的反派聲調回道:「是啊,弒君之罪呢,殿下為何不讓人把我拿下?」


  「又撒謊,」聞澤再一次分辨出殷箏的謊言:「這麼說來,你沒想害我父皇,那你幹嘛炸司天樓?

  炸著好玩兒?」

  殷箏默了片刻,實在好奇:「你到底是怎麼分辨出我撒沒撒謊的?」

  聞澤:「怎麼可能告訴你。」

  也是。

  殷箏得不到答案,乾脆把話題拉回到賀蕭任身上。

  殷箏記得賀輕雀說過,賀蕭任上輩子曾意圖謀反,於是便問聞澤,朝廷打算怎麼處置賀蕭任。

  聞澤淡淡道:「圈在雍都,不放他回去。」

  理由是上輩子的事情還沒發生,不能拿還沒發生的事情去定一個人死罪。

  殷箏知道當今皇帝有多仁善,對此結果並不意外。

  於是她又問聞澤:「那你呢?

  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殷箏可不覺得聞澤會就這麼乖乖聽皇帝的話。

  果然,聞澤的話語透過布簾傳來,帶上了些許笑意:「自然是遵循我父皇的意思。」

  既然不能拿還沒發生的事情去定一個人的罪,那就讓那件事情發生好了。

  兩人一路閒聊,之後幾天,聞澤似乎是對趕車這一活動產生了莫大的興趣,每天都要過來和殷箏聊上一陣,且每次就算皇后不把過節叫走,他也會主動把過節打發掉,方便和殷箏說些不能外傳,又沒人敢和他聊的話題。

  聞澤這麼做,不僅讓眾人覺得殷二姑娘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人選,也讓不少習慣了聞澤作妖的大臣們得了幾日清淨,險些喜極而泣。

  待車隊抵達岐山,即便沒有上輩子的濾鏡加持,殷箏也已經成為了大臣們心中救苦救難活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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