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024-08-26 00:09:53 作者: 昔邀曉
  第25章

  帶著一個昏睡不醒的人從岐山到雍都,即便輕車快馬也要至少三天的路程。

  連著睡了至少三天的殷箏頭昏腦漲,發軟的雙腿終究是支撐不住,噗通一聲跪坐到了地上。

  隨著視野的拉低,朱紅色的柵欄與殷箏的視線處在了同一水平面上,向外看去,就如同牢獄裡的犯人透過牢房的欄杆往外看一般,所有的風景都被切割成了一道一道。

  眉心抽痛,殷箏閉眼扶額,身上的白衣也不知是誰替她換的,斜襟廣袖,越發襯得她身軀單薄。

  殷箏在地上坐了許久,突然一個宮女推門進來,手裡端著托盤,托盤上放著一碗白粥,幾碟小菜。

  那宮女樣貌平平,年紀看著不過十幾來歲,行事卻格外沉穩,見殷箏跌坐在屋外望台上也不著急,先將白粥小菜往桌上擺好,才又走到殷箏身邊,扶殷箏起來往屋裡走:「姑娘睡了好幾天了,吃些東西吧,不然沒力氣。」

  殷箏順著宮女的力道走到桌邊坐下,忍著反胃吃了幾口,畢竟就像那宮女說的,不吃東西沒力氣。

  身體動不了,腦子裡想再多也沒用。

  配粥的小菜清爽可口,勉強讓殷箏恢復了些許食慾,等把粥都喝完,宮女收拾好桌子,正要出去,就聽殷箏喚她:「衛嬤嬤。」

  宮女頓住腳步,過了幾息才回身問道:「敢問姑娘,是如何認出我來的?」

  十幾來歲青春靚麗的少女和上了年紀一臉嚴肅的老嫗,按理來講,不會有人將這兩者視作一人。

  可殷箏卻看出了這個給自己送飯的宮女,就是被皇后送去殷府照料她的衛嬤嬤,這對善於變裝的長夜軍而言,無疑是種打擊。

  殷箏拿帕子擦了擦嘴,道:「我認識的人裡面,就你走路沒聲。」

  僅憑這點自然不能完全肯定她的身份,所以剩下就靠詐,像衛嬤嬤這種不擅狡辯的,一詐一個準。

  衛嬤嬤還致謝:「謝姑娘指點。」

  衛嬤嬤在長夜軍里的名字是十九,最厲害的不是醫術,而是輕功。

  行刺殺人,無往不利,即便是在能人輩出的長夜軍里,也少有人能與她比肩。

  可不知為何二十七從來不讓她去做偽裝潛伏的活,能被安排到殷箏身邊,靠的也是她那一手醫術,以及她是女子。

  十九離開後,殷箏站起身走到瞭望台上,憑欄而坐。

  外頭的風是挺大的,但也吹著舒服,能緩解她此刻的不適。

  殷箏就這麼坐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十九又來了,且這次她端來了兩人份的午飯。

  待她擺好飯菜,退下後沒多久,房門被人敲響,聞澤推門而入。

  殷箏側頭,隔著飛舞的紗簾看著聞澤朝她走來。

  「金屋藏嬌的感覺如何?」

  殷箏支著腦袋問他。

  聞澤向她伸手,回了句:「你算哪門子的嬌。」

  殷箏搭著他的手站起身,走向飯桌,說道:「你沒有吃飯不說話的規矩吧?」

  聞澤:「沒有。」

  那就好。

  殷箏坐下,許是料到她中午胃口會比早上才醒來那會兒要好,面前的午飯豐盛了許多,粥也換成了什錦雞絲粥,撒上小蔥,看著格外可口。

  殷箏拿起勺子喝粥,並問聞澤:「為何覺得我與叛軍有關?」

  聞澤也坐下,拿起了筷子:「我的人一路跟著江易去的城東詠柳巷,江易怎麼殺的人,殺人時候說了什麼,她聽得一清二楚。」

  殷箏慢吞吞把粥咽下,問:「江易說什麼了?」

  聞澤好氣又好笑:「若他沒把你的老底都掀了,你是不是還打算說一半留一半?」

  殷箏反問:「不然呢?」

  就因為不確定對方知道了多少,便一口氣和盤托出嗎?

  誰會這麼傻?

  殷箏鮮少看話本,因此並不知道像她這樣的惡人,就該在被揭露真面目後主動將過往一切都訴之於口。

  聞澤沒殷箏這麼好的耐心,也沒殷箏這麼謹慎的性子,乾脆就如了殷箏的願,把自己目前知道的一切都和殷箏說了。

  聞澤一直在追查叛軍餘孽,潛進雍都這批人是其中之一,自他們在詠柳巷匯合後,便一直有長夜軍的人在暗中監視,甚至還偷偷抓了兩個扔進牢里審問。


  所以當負責監視他們的長夜軍遇上監視江易的十九,雙方面面相覷無語凝噎,那場面別提多精彩了。

  之後他們看著江易蹲在屋頂上數人,數煩了直接下去問,問不到就乾脆動手,把人殺了再慢慢數。

  弄得長夜軍們紛紛感慨,這孩子不來他們長夜軍幹活真是可惜了,那不太聰明又心狠手辣的樣子簡直就是照著他們長夜軍的模樣長的。

  當然感慨歸感慨,飛走的鴿子得截下來,殷箏和叛軍有關的消息得往岐山送,還有江易,十九得多帶幾個弟兄,繼續跟著他。

  於是十九等人就看著江易帶著一籠鴿子往岐山趕,路上餓了就烤一隻鴿子來吃,或者借附近農家的灶台煮鴿子湯,終於在把鴿子吃完的同時,抵達了岐山另一邊的一個小鎮上。

  十九他們看到江易和原先在殷府任教的柳夫子碰頭,還偷聽了他們的話,知道殷箏會通過連他們都不知道的暗道從行宮出來。

  後來太子那邊傳來消息讓抓人,十九才帶著長夜軍的兄弟一塊把江易連同柳夫子等人一併拿下。

  「江易傷了我不少人,暫時放長夜軍那關著了。」

  聞澤說。

  殷箏放下盛粥的小碗,提醒聞澤:「別餓著他。」

  聞澤:「嗯?」

  殷箏:「他餓了會哭,哭完就會開始吃自己。」

  聞澤沒能按耐住自己該死的好奇心:「……怎麼吃?」

  殷箏抬眼看他,故意描述地非常細緻:「從手臂肉最多的地方開始,直接把肉連皮咬下來放嘴裡生嚼。」

  聞澤食慾頓消,他放下了筷子,覺得自己不該問這個問題:「為什麼會有這個毛病?」

  殷箏倒是沒什麼,還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肉,沾了沾醬汁:「小時候被餓狠了。」

  臨西王的弟弟,從小被餓出了吃自己的毛病……這是什麼驚悚異聞?

  比這更奇怪的是,殷箏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

  然而殷箏並沒有順著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她提這個存粹是怕江易被餓著,並沒打算要把自己和臨西王之間的關係說出來。

  不過知道了殷箏和叛軍的聯繫,聞澤也對殷箏炸司天樓的原因有了新的猜測——

  「我先前問你,炸樓是不是衝著我父皇去的,你回答我說你就是想要殺他。

  我當時沒注意到,你在回答我時偷換了我的問題,還利用我能看出你撒謊這件事,讓我誤以為你炸樓和我父皇沒關係。」

  聞澤說起這件事,非但沒有被愚弄的不滿,反而顯得有些愉悅。

  「你確實沒想殺我父皇,可你就是衝著他去的,因為你知道叛軍即將起事,你怕以他的聲望,叛軍很難做大。」

  要知道,皇帝的「仁善」可不僅僅限於雍都的子民,整個大慶四域十三州,沒人不知道他們的皇帝是個千年難能一遇的「聖父」,由他所施行的仁政如春風細雨,惠澤大地萬物,要說唯一的敗筆,大概就是有聞澤這麼一個兒子。

  「你會殺了我嗎?」

  殷箏問聞澤,想探個底。

  聞澤也不藏著掩著,直言:「不會。」

  殷箏:「那你打算什麼時候放我離開?」

  聞澤笑出聲:「怎麼可能放你離開。」

  捨不得殺殷箏是一回事,放她在外胡作非為是另一回事,反正放是不可能放的,這麼個禍害放出去,他是能玩得痛快,他父皇不知道得少活多少年。

  皇帝將聞澤視作逆鱗,聞澤自然也不會在與國有關的大事上讓皇帝困擾。

  殷箏吃飽肚子,擦了嘴:「殿下既不殺我,又不肯放我離開,是打算就這麼把我關在這兒了?」

  聞澤:「有何不可?」

  殷箏起身,朝望台走去:「那你打算怎麼跟外面的人交代?」

  殷箏在重生之人心裡始終都有著無可替代的位置,或許哪天這樣的信仰會隨著殷箏這一輩子的無所作為而慢慢消散,但至少現在還存在著不小的影響力,足以撼動這個國家。

  「簡單。」

  聞澤跟著殷箏起身走到外面,給出了一個非常完美的答案——

  「你嫁給我,這樣我不就能把你留在宮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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