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2024-08-26 00:09:57 作者: 昔邀曉
  第39章

  聞澤鬆了手上的力道,輕聲嘀咕:「我這不是怕你摔下去嗎。」

  就殷箏那身板,要是從疾馳的馬上跌落,保不齊命就沒了。

  因為靠得近,殷箏甚至能通過後背感受到對方說話時從胸腔傳來的震動。

  可殷箏卻不見本該有的彆扭,也不知道是已經習慣了這種程度的接觸,還是因為馬跑太快,顛得殷箏根本顧不上這麼多。

  殷箏不僅覺得自己的骨頭快被顛散了,還覺得臉頰被風颳得生疼。

  然而後頭還有人在追呢,他們根本沒法讓馬慢下來,於是殷箏只能側過臉,越發往聞澤懷裡鑽,兩隻手也抓緊了聞澤環在她腰上的手臂。

  聞澤有些受不住,提醒她:「你這模樣可不像是在對待擄掠自己的歹人。」

  好歹裝個樣子掙扎一下吧。

  殷箏忍下被馬顛反胃的感覺,氣若遊絲道:「反正他們不知道你的打算,或許還會覺得你和我是串通好了要一起逃離雍都。」

  「逃離?」

  聞澤騎馬沖入城郊叢林,借著叢林掩護跑出老遠後才慢慢放緩了速度,說:「如今叛軍都覺得你心悅於我,因此才背叛了他們,又如何會覺得你肯離開雍都?」

  隨著速度減緩,殷箏終於得到了喘息的餘地,她鬆開一隻手,摸了摸自己被風颳得冰涼的臉:「難說。

  坊間不都在傳你不喜歡我,不肯娶我嗎?

  照著話本的路子,我該寂寞難耐和你的侍衛勾搭成奸,兩人相約在宮外碰頭,然後一起拋卻功名利祿,做一對亡命鴛鴦逃離雍都。」

  殷箏這麼胡亂一掰扯,反倒完美解釋了她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宮,並且繞路拖時間,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中。

  聞澤奇怪:「你不是不愛看話本嗎?」

  殷箏面不改色道:「最近特地找了幾本來看。」

  她想知道世人口中的情愛究竟長什麼樣,結果越看越頭疼,越看越不理解,完全不懂明明可以很快並且很好解決的問題,為何一扯上情愛就會變得那般拖拉磨人。

  聞澤想了想,說:「行,那待會我們就照你說的演。」

  殷箏眼皮一跳:「不了吧。」

  可惜聞澤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穿過叢林把追兵甩掉後,兩人又路過了幾座莊子,直到四周的環境越來越偏僻,尋到一座廢棄的破廟,聞澤才把馬停下。

  聞澤下了馬,並朝殷箏抬起雙手,要扶殷箏下來。

  殷箏只好配合他,但卻沒有直接就著他的安排下馬,而是不安地看看四周,說:「再走遠些吧,萬一被追上了怎麼辦?」

  果真像極了正在與人私奔的小姑娘。

  聞澤不甘示弱,演出了從未有過的溫柔一面:「不怕,我故意繞了方向,他們一時半會找不到我們,我們歇歇再走。」

  這副模樣,別說殷箏見了不適應,早早就被安排在此處埋伏的長夜軍等人也不適應。

  且他們還不知道聞澤臨時換了劇本,假扮自己的侍衛給自己扣了頂帶顏色的帽子,只覺得聞澤這模樣太奇怪了,不由得在心裡求著叛軍快點追上來,好打斷聞澤的表演。

  那些在城裡暗自跟了殷箏一路,卻始終沒有動手的叛軍真就如他們所願,很快就來了。

  說來也是湊巧,這處破廟便是他們叛軍原先定好匯合的地方,他們分了人去追聞澤,剩下的直接返回此處,將殷箏被人帶出城的消息告訴遲些會過來的同夥,不曾想就正好撞上了在破廟裡歇腳的殷箏和聞澤。

  但他們始終警惕,並未立刻就跳出來要殷箏的性命,而是藏在破廟外頭,暗中觀察。

  他們絲毫不知,在他們外面,還圍著一圈自昨天後半夜起就跑這埋伏的長夜軍。

  廟裡,殷箏熟悉了聞澤的節奏,開始反客為主。

  兩人情意綿綿的模樣,還真就像是一對眼中只有彼此的愛侶。

  叛軍不曾見過太子殿下的容顏,所以也沒認出聞澤就是太子,只看聞澤那張出眾的面容,便覺得殷箏為他放棄太子妃之位並非沒有可能。

  於是越發按捺不住,想趁機出手了結了殷箏的性命。

  可是原定的同夥還沒來,他們擔心出紕漏,便又等了一會兒。


  廟裡,聞澤通過長夜軍裝出的鳥叫聲確定叛軍已經來了。

  可看時間過了這麼久他們都沒動手,便開始琢磨是要主動抓人還是繼續裝下去。

  主動抓人固然乾脆,但卻不好保證會不會打草驚蛇,萬一還有叛軍沒抓到,此次之後再想把人引出來就難了。

  繼續裝的話,他們就不能再在破廟裡「歇」下去,因為那樣會顯得像是在故意等人。

  可離開破廟,就再沒有比這更方便抓人的地方了。

  聞澤有些猶豫,便借著拉手的機會在殷箏手裡寫字,讓她想想法子,最好是能繼續在廟裡拖延時間,又不會讓叛軍起疑。

  殷箏一邊想這有什麼難的,一邊低頭,擺出一副思慮的模樣,等聞澤問自己怎麼了,她就開口,說:「我想我爹娘了,是我太過自私,一心只想和你在一起,日後沒辦法再為他們盡孝,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後悔有我這麼一個不孝的女兒。」

  聞澤緩了緩,沉默的樣子像極了是在愧疚,愧疚因為自己身份低微,只能帶著心愛的女人逃跑,而不是給她應有的榮華。

  等緩過來了,聞澤才開口,低聲安慰殷箏。

  可因為殷箏鑽了牛角尖,任由他怎麼哄都沒用,急得他連兩人是在逃跑路上都忘了,只一心地想讓殷箏不要難過。

  這樣的展開真就給他們拖了不少時間,聞澤暗嘆殷箏腦子靈活。

  殷箏卻覺得,話本里不都愛這麼寫嗎,明明是緊要或兇險的關頭,幾句話就可以交代的事情,一雙有情人非得磨磨唧唧沒完沒了地訴衷腸,她原先看時,只覺得那些等他們訴完衷腸的人真好耐心。

  如今卻覺得這招好用的很。

  圍在廟外的叛軍通過他們的對話推測出他們之間的關係,果然放鬆了警惕,待同夥一來,便齊刷刷亮傢伙衝進破廟,包圍了這一對苦命鴛鴦。

  聞澤驚慌失措地護在殷箏面前,質問:「你們是什麼人?」

  叛軍裡頭一個中年男人走出來,面帶嘲諷地問:「她沒告訴你?」

  聞澤臉上浮現迷茫:「告訴我什麼?」

  殷箏發現聞澤在套叛軍的話,也不阻止,反正叛軍裡頭知道她來歷的人並不多,大部分都以為她真是殷府的二姑娘,也不懂為何鎮梟的幾個首領都願意聽她的安排。

  不然也不會聽風就是雨,這麼輕易斷定她是為了嫁給太子而背叛他們。

  那中年男人像極了話本里走出來的壞人,這種關頭竟也不先動手把人殺了,而是用刀指著殷箏,告訴聞澤:「此女是我們鎮梟的軍師,鎮梟你該知道吧?」

  聞澤震驚:「你們是叛軍?

  !」

  中年男人冷笑:「對,叛軍,你身邊的那個女人也是叛軍,如何?

  你要帶著一個叛軍私奔嗎?」

  因為是殷箏害他們淪落到如此境地,所以中年男人格外想看殷箏被自己心上人拋棄的絕望模樣。

  結果聞澤依舊護著殷箏,搖頭說:「我不信!你們定是在騙我!箏兒自小便在雍都長大,怎麼會和你們這些臨西的叛軍有聯繫!」

  殷箏聽到聞澤那聲「箏兒」,雞皮疙瘩起了一手臂。

  然而對面的叛軍還在為戳破聞澤的「自欺欺人」而努力,他對聞澤說:「不信你問她,問她是否從五年前開始就同我們有來往。」

  聞澤盯著那個中年男人,盯得那個中年男人隱約覺出不妥,才說出一句:「就這樣?」

  中年男人沒反應過來什麼叫「就這樣」,便聽聞澤問他:「所以你們沒有別有辦法,證明她和你們叛軍有聯繫了是嗎?」

  中年男人察覺不妙,終於不再想著對殷箏以牙還牙,招手讓兄弟們殺了這對男女。

  可惜已經晚了,長夜軍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動手,割韭菜似的,悄無聲息殺了不少站在外圍的叛軍。

  此刻中年男人要動手,長夜軍更是分了一撥直接衝進叛軍的包圍圈,護住了殷箏和聞澤,毫不留情地將人一一斬於刀下,只留了幾個一直在發號施令的叛軍,準備活捉。

  叛軍和長夜軍殺得熱火朝天,聞澤抽出空閒問殷箏:「五年前……我記得你說過,那會兒你娘去世,你離開了黔北。

  你便是在那之後遇上了鎮梟?」

  殷箏收了演技,淡淡地回他一句:「不記得了。」

  聞澤也沒再問,之後長夜軍清掃完破廟,聞澤便帶著殷箏回去。

  不同於來時,回去路上兩人騎馬慢行,長夜軍墜在他們後頭,看著一點都不像是設計陷阱抓了叛軍的模樣,更像是哪來的大戶人家,帶著家眷出城遊玩。

  途經一座莊子,殷箏說自己口渴,聞澤便停下馬,叫人去敲響莊子的大門,想借碗水喝。

  正巧那莊子的主人是朝中某位大臣的子女,近幾日特地來了莊子上小住,出來一看就認出來借水的是殷二姑娘和太子殿下,便要將人迎進去坐坐。

  聞澤怕殷箏會藉機跑掉,便拒絕了對方的邀請,只說喝了水就走。

  大臣的子女叫人端來兩碗蜂蜜水,聞澤沒喝,殷箏喝完沾了些水漬在唇角,聞澤順手就用拇指替她抹了一下,結果被殷箏打開了手。

  聞澤嘖了一聲,低頭在她耳邊問:「剛剛還拉著我的手滿口心肝寶貝,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殷箏想起在破廟那出戲就渾身不自在,見他還要提,就問:「你那把軟劍平日都是藏在何處?」

  聞澤心頭一跳:「要做什麼?」

  殷箏笑著:「借我用用。」

  聞澤對上殷箏溫和無害的笑容,捂著腰間纏繞的軟劍,默默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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