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2024-08-26 00:10:01 作者: 昔邀曉
  第56章

  「別胡說!」

  青年先是制止了自己妹妹的口不擇言,然後又轉向手持畫像的人,發現見那人正用奇怪的目光看著自己。

  青年不禁有些尷尬,想要開口解釋,忽覺一股寒意順著背脊刺溜一下竄上來,如銀針刺頸,扎得他毛骨悚然。

  接著他聽到身後傳來下馬落地的聲音,他轉身一看,看到那領頭的男子朝自己走來,還問:「你見過她?」

  男子樣貌出眾,衣著並不張揚卻難掩通身貴氣,他開口詢問時的態度也並不見傲慢,可不知為何就是讓青年覺到了些許壓迫感。

  青年連忙回道:「有過一面之緣,這位姑娘身邊跟著的大夫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青年雖然輸了氣勢,卻沒說自己在哪見過殷箏,甚至還反過來問男子:「不知閣下尋她,所謂何事?」

  青年和自己妹妹不同,常年行走江湖的他擔心這群人會對殷箏一行不利,便想先打聽打聽對方找殷箏的目的。

  當然青年也沒把握對方會回答自己。

  不曾想對方真就回答了他,且這回答不僅出乎他的意料,還扼殺了他那本就飄渺的心動——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丟下大隊人馬,只帶了幾人連日趕路的聞澤睜著眼睛說瞎話:「她此番回鄉是為祭母,但我聽聞黔北近來不太平,故而趕來護送。」

  ……

  柳夫子去打聽了一番,得知道路清理只需耗費不過五六天的時間,繞路則要多加十多天的路程。

  於是殷箏一行決定,等道路清出來再走。

  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他們還接連兩日出門採購,不僅補充了馬車上的乾糧零嘴,還多備了些常用的草藥與厚實的衣物棉被。

  晚上休息前,柳夫子又檢查了一遍行囊,說道:「茶葉喝完了,我明日去茶葉鋪再買些回來。」

  正在鋪床的逢年忙道:「我同你一塊去,正好添些快用完的繡線。」

  殷箏倒是沒什麼要買的,加上天氣冷不願動彈,便打算在客棧里待著。

  之後逢年鋪好了床,柳夫子也收拾好了東西,提著燈盞走到了床邊。

  客棧的床大小適中,殷箏逢年以及柳夫子三人又都是偏瘦的身材,一塊睡床上倒也不算擁擠。

  江易睡在窗邊的榻上,正對面就是門,方便保護她們。

  沒了滯留的大批商旅,客棧頓時安靜不少。

  江易四仰八叉地在榻上躺著,突然睜開眼睛,一個翻身下了榻,跑到床邊吹滅了柳夫子放置在那的燈盞。

  之後又過了片刻,屋頂上傳來細微的輕響,江易沒動。

  窗戶被人從外面推開一條縫,江易也沒動。

  有一蒙面人從窗戶進來,江易還是沒動,整個人像是和床頭的圍子混為了一體。

  蒙面人因此沒有注意到江易,甚至毫無防備地走到床邊,輕輕拔出了鋒利的匕首。

  匕首反射出的寒光略過江易的眼,蒙面人這才驚覺床頭站了一個大活人,正要動手,被江易直接摁倒在地。

  重物砸地的巨響和匕首掉落在地的聲音同時響起,睡在最外邊的柳夫子當即就醒了,最裡面的殷箏也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只有逢年還睡得死沉,並未醒來。

  柳夫子拿出火摺子點亮床邊的燈盞,看見江易屈膝壓在一個蒙面人背上。

  奇怪的是,那蒙面人並未掙扎,而是軟軟地趴倒在地,一動不動。

  柳夫子下床查看,殷箏越過逢年坐到床邊,拉過被子往身上裹了裹,聽柳夫子回頭說道:「已經死了。」

  江易驚訝:「我沒殺他。」

  柳夫子搖頭:「不是你殺的,是他自己吞掉了藏在口中的毒藥。」

  一旦被抓就服毒自盡,像是死士的作風。

  這下輪到殷箏驚訝了。

  她還以為對方是來謀財的,沒曾想竟是死士。

  可殷箏想不出有誰會來殺自己,或者說,想要殺她的人多了去了,其中應該沒有誰會知道她如今的行蹤。

  江易扯下蒙面人臉上的紗布,愣了愣,道:「我見過他。」

  殷箏看向江易:「你見過?」


  江易點頭:「他是虎嘯軍的。」

  虎嘯軍,太子親兵。

  柳夫子急道:「太子要殺你?」

  殷箏歪頭想了想,最後低聲道:「未必是他。」

  ……

  第二天一早,逢年醒來才知道柳夫子臨時改了行程。

  原本說好等道路清通再走的,如今卻是吃了早飯即刻出發,繞小路而行。

  服毒自盡的蒙面人被江易藏到了馬車底下,一出城,江易就割斷固定屍首的繩子,任由此人被丟棄在路中間。

  不少進出城的百姓都親眼看見,那具屍首是在馬車行過後被丟下的,連忙便報了官。

  待這一日過去,太陽西下之時,聞澤驅馬入城趕到了青年提供的那家客棧,才一詢問殷箏等人的下落,就被客棧里搜查的官兵給圍了。

  原來官府通過馬車確定拋屍之人曾在這家客棧住過,因此特地派了官兵來搜查。

  官兵正要走時聽見聞澤打聽疑犯下落,自然就懷疑到了聞澤頭上。

  聞澤沒讓身邊跟著的長夜軍動手,而是跟著官兵去了府衙。

  但他也沒打算進牢里嘗鮮,所以一到府衙便扔出了自己被任命來黔北邊境幹活的聖旨,見到了這裡的縣令。

  吳縣縣令雖然年紀不小,但腦子還算清明,對著聞澤顫顫巍巍地說明了事情的經過,還在聞澤提出要看屍首的時候,叫人把屍首搬了過來。

  聞澤並沒有認出那屍首是誰,但聞澤身邊的長夜軍認了出來,並將此人的身份向聞澤一一稟明。

  按照長夜軍所說,聞澤派來追查殷箏的虎嘯軍里根本沒有這個人,甚至這次來黔北也沒帶上這個人,這個人應該是一路尾隨他而來,且還趕在他之前和殷箏碰上了面,並在發生了什麼之後服毒而亡,被殷箏的馬車丟棄在了路上。

  一旁的縣令本還想藉口賠罪,留太子殿下到他家住一晚,但見太子臉色難看,便也不敢再提,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帶人縱馬離去,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出了城。

  另一邊,殷箏等人頭一回沒在夜間停下歇息,而是乘著夜色繼續趕路。

  柳夫子擔憂了一整天,唯恐他們明目張胆的拋屍行為會惹來官府的追兵,殷箏卻笑著安慰道:「有官兵追來才好。」

  柳夫子不明白,殷箏隨口道:「若今晚還有人要來殺我,也能叫那些追來的官兵替我擋擋。」

  柳夫子這才想起殷箏是個什麼樣的性子,莫名放心的同時,也有些無奈:「若官兵來了,刺客卻沒來呢?」

  殷箏輕笑:「那當然是逃啊,我們這就不在逃了嗎。」

  逢年完全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正想問,突然被柳夫子往後推了一把,隨後嗖地一聲,一支箭落到了她原先坐著的地方。

  逢年嚇得失聲尖叫,隨後又有箭矢飛來,江易為了躲避如雨一般接連不斷的箭,不得不拉扯韁繩,使馬車偏離平坦的道路,一頭扎進了路旁的叢林。

  夜間山路不好走,江易很快就停下了顛簸的馬車,並斬斷了馬車與馬之間連接的繩索。

  殷箏讓柳夫子帶著逢年下車躲到附近的樹上,自己則和江易上馬,朝著叢林深處而去。

  期間殷箏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抱緊了江易的腰,任由江易驅馬在林間狂奔。

  按說之後只要繞上一繞,多半能將那些追入林間的刺客甩開,到時候他們再棄馬潛行便可,然而他們並不了解這裡的地形,因此不等他們把追上的刺客甩開,就衝出了樹林,樹林之後是光禿禿的一片空地,再往前走,是懸崖。

  江易罵了一聲,勒馬後正要回頭,突然有一箭自身後而來,從他耳旁略過。

  那箭並未傷到他,但卻有溫熱的液體落到了他臉上。

  是血。

  因為身高問題,殷箏坐在他身後,這血是誰的,簡直不言而喻。

  江易像只被惹怒的小獅子,也不跑了,乾脆從馬上躍下,拔出短刀朝著襲來的刺客衝去。

  「江易!」

  殷箏沒能攔下他,只能摸索找到了江易丟下的韁繩。

  她想要驅馬衝出重圍。

  然而此地除了月光再無別的照明,對長年習武之人而言是足夠了,但對殷箏這種才開始修習內家功夫沒多久的人來說,完全是半瞎的狀態,根本找不到江易的位置,也沒法保證在衝出去的時候讓江易回到馬上。

  這時又有箭矢朝她飛來,殷箏索性放手一搏,驅馬朝圍攻江易的刺客衝去。

  健壯的馬輕易就撞飛了刺客,並衝出了包圍,但離江易太遠,於是殷箏一拉韁繩又折了回去,這次她確定了江易的位置,卻並未朝著江易衝去,而是打算利用馬將刺客衝散,再掉頭往外跑,帶上江易逃離這裡。

  殷箏膽大包天敢在懸崖邊搞這種操作,卻不知自己縱馬往懸崖奔去的一幕把趕來的聞澤嚇成了什麼樣。

  聞澤直接棄馬,以輕功越過江易和刺客,落到殷箏身後,拉扯韁繩調轉了馬頭。

  跟隨聞澤來的長夜軍也幫著江易解決了刺客,武力方面的碾壓讓人數相對較多的刺客毫無反擊之力。

  殷箏有些意外會在這裡遇到聞澤,正想詢問,對方已經驅馬遠離了懸崖邊,並下了馬,朝她伸手:「下來。」

  殷箏雖看不清聞澤此刻的模樣,卻聽出了聞澤話語中令人害怕的冷硬,回想起自己剛剛堪稱冒險的舉措,突然有些心虛,人也變得乖順了不少,鬆開韁繩去夠聞澤手。

  可就在下一瞬,一支冷箭借著夜色的遮掩噗嗤一聲扎入了馬脖子。

  馬兒嘶鳴著揚起了前蹄,瘋了一般載著殷箏朝另一邊的懸崖奔去。

  殷箏也要瘋了,她拼著掉地上摔殘廢也不要和馬一塊葬身懸崖的念頭,用力踢掉馬鐙往地上撲,結果卻還是被馬帶到了懸崖外。

  這一瞬間,殷箏感覺時間都變慢了,她看著自己朝崖邊伸出手,又看著自己的指尖和懸崖邊緣輕擦而過,然後「啪」地一聲,被人抓住了手腕。

  遺憾的是,她沒有停止下落,而是和那匹馬一樣,拉了個人來給自己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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