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2024-08-27 19:34:10 作者: 方硯知
  陽光炙熱,樓下吵吵鬧鬧,四周的綠植拼命汲取水管噴灑出來的甘露。

  蘇瑜本來窩在新租的屋子裡,撰寫網絡小說。

  被小區租房群里的物業吆喝著下去做核酸。

  她從地毯上起身,拿起桌上用過的口罩戴上,趿拉著拖鞋便出了門,順便把門口的垃圾也帶出去扔了。

  排在長長的隊伍中,蘇瑜聽著周圍人的喧譁聲。

  排在後面的孩子有些頑皮,不停地拉扯她的衣服,讓她感到厭煩。

  忍不住轉身對小孩說道:

  「你再拿你那髒手放在我的睡衣上,你試試」

  小孩似乎是因為家長過度寵溺,非常挑釁的拽了拽蘇瑜的睡衣。

  蘇瑜性格本身就有些涼薄,見警告沒用。

  她也沒客氣,直接給了小孩一巴掌。

  本來躲在小孩身後假裝裝死玩手機的母親,本來還為他兒子敢於挑釁蘇瑜正驕傲呢。

  看到蘇瑜甩了他兒子一巴掌一下子急了。

  拽住蘇瑜的衣領,想要也甩一巴掌還回去。

  嘴裡還念著:「他是小孩你讓讓他怎麼了」

  蘇瑜看出來潑婦的動作,抬手抓住她抬起的那隻手,又甩了一巴掌給孩子的母親。

  那名婦女急躁地上前抓住蘇瑜的頭髮,蘇瑜也不甘示弱,同樣抓住對方的頭髮,並將其頭髮向上提。

  小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拼命捶打他媽媽。

  潑婦一看蘇瑜抓住她的寶貝兒子連忙說道:「我放你也放」

  蘇瑜鄙夷的看了潑婦一眼,懶得計較

  「好」

  還算信守承諾,雙方放開手,他媽把小孩撈起便往後排了排。

  蘇瑜本來今天也很煩,卡文寫不出來,被編輯痛罵。

  正好一身火氣無處發泄,這孩子也算是撞到槍口了。

  周圍的居民和租戶對她指指點點,但蘇瑜對別人的看法從不放在心上,她總是沒心沒肺的。

  她的成長經歷充滿了不幸,有著經常對她施暴的父親和軟弱的母親,她一直是家庭中的出氣筒。

  能從這個窒息的家庭里離家出走還是一個偶然的機會,畢業的蘇瑜本來在本市的一個劇組實習。

  母親謊騙的跟她說她腿摔傷了,兒子丈夫都不關心她,就讓蘇瑜回去看看自己。

  蘇瑜相信了。

  回到家,看到母親正在廚房手腳健全的給村裡的有名的老光棍,準備著招待飯菜,哪有一點摔壞腿的樣子。

  臉上諂媚的笑著,讓蘇瑜無比的膈應,想也不用想,蘇瑜明白了母親叫她回來幹什麼。

  無非就是通過高價彩禮把自己賣掉,給自己的寶貝兒子買房,顯然已經收過彩禮了。

  蘇瑜忍著不適送走了張強,壓著嗓子對母親說著自己不願意嫁給張強。

  蘇母就在她面前邊哭邊叫喊翻著舊帳,還在以為蘇瑜會如同小時候一樣跟自己妥協。

  見蘇瑜還是固執己見的樣子,蘇母便坐在門口。

  跟蘇瑜從小就叫嬸嬸奶奶的鄰居哭喊的訴說著她有多麼的不孝順、多麼的十惡不赦。

  蘇瑜坐在屋裡,聽著門口母親的哭訴,從小到大的場景迅速的從自己的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過著。

  不知從何時起,或許從一出生便是。

  母親就企圖將她自己的苦難強加在蘇瑜身上,她反抗不了父親,就只能控制她。

  好像從小到大蘇瑜都沒有體會過什麼是愛。

  被霸凌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是避風的港灣。

  就像現在蘇母把蘇瑜賣給張強一樣。

  可張強能是什麼好人呢,如果蘇瑜妥協。

  嫁過去,也只是從一個深淵到另一個深淵。

  蘇瑜想她的母親就是見不得她比她過的輕鬆自在。

  蘇瑜就這樣坐在被鎖的屋子,靜靜地看著窗外,直至他們都睡著。

  下定決心要逃離這個糟糕的家。

  她把屋裡所有的床單都找了出來,綁在床柱子上,卸掉窗紗,順著床單自己爬了出來。


  在空空蕩蕩的去往小鎮的石子路上,蘇瑜有些害怕,可也只是猶豫了一瞬。

  咬牙前進,離小鎮還有一段距離。

  到小鎮天已經大亮,還好小鎮的疾控還沒有那麼嚴重,蘇瑜買了一張去縣城的車票,從小鎮到縣城要兩小時。

  一夜未睡的蘇瑜在班車的顛簸中短暫的睡了一會。

  因為神經高度緊繃一有人從自己身邊過去,蘇瑜就會應激的醒來。

  到車站,蘇瑜還要再坐半小時公交才能到火車站。

  在火車站售票處,蘇瑜也不知道應該去哪,趴在窗口問售票員哪裡最遠。

  買了一張售票員推薦的一個靠近沿海的C城,售票員說能看到美麗的大海。

  蘇瑜硬生生的坐了32個小時,才到達c城,剛下車蘇瑜就被拉去隔離了。

  她自己還沒有好好的欣賞這座城市呢。

  隔離一周後,蘇瑜和某租房軟體上的中介相約看房,考慮自己沒了主業只能靠自己副業寫小說謀生。

  蘇瑜就租了一間看著挺新的隔斷房,什麼東西都有,基本不需要添置什麼東西。

  她在購物軟體買了幾件換洗衣服,還囤了一些救濟糧。

  除去做核酸的時間,蘇瑜基本上就窩在這二十一平米的小房間不怎麼出去。

  做完核酸已經下午兩點,蘇瑜回到出租屋給全身消了個毒。

  將被小孩抓髒的睡衣扔在洗衣盆里泡著,等晚點洗。

  排的隊伍太長,飯點一過去蘇瑜就感覺不到餓了。

  索性不吃飯,拉了窗簾使屋裡暗了下來,便躺在床上,沒一會就合上了眼。

  再次醒來已經七點,手機里孤零零的躺著編輯催稿的消息。

  蘇瑜回了個儘量,便把手機扔到一邊。

  蘇瑜重新辦了張C城的卡,把老家的卡扔掉的那一瞬間讓蘇瑜有一種掙脫身上枷鎖的感覺。

  就這樣,蘇瑜已經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一年。

  儘管因為疫情,自己還沒好好的看看這座城市。

  蘇瑜猜想天氣太過於陰冷潮濕,她漸漸地開始頻繁的發燒。

  要不是手機上的健康碼是綠的,不然蘇瑜會真的覺得自己發燒是因為陽了。

  起初蘇瑜沒當回事,只當自己是普通感冒,隨便吃了點感冒藥。

  可吃了這麼多天感冒藥一點起色也沒有,這讓蘇瑜不得不去醫院看看。

  網上給自己掛了號,這還是蘇瑜第一次來醫院。

  她覺得自己還挺喜歡聞這種消毒水的味道的。

  叫到號,蘇瑜進去檢查了一下。

  「家人呢」

  蘇瑜有點不好意思的撒了個謊:「我是孤兒,醫生我怎麼了」

  「你得住院,急性白血病,不過還是有機會治好的」

  醫生看到蘇瑜聽到結果還能這麼冷靜也是愣了一下。

  「謝謝醫生」

  蘇瑜說完便起身向外走去,出了醫院自己刷了兩塊錢坐上回家的公交。

  可還沒到目的地。

  蘇瑜就在下一站下了車,站在公交站牌低頭用手機給自己打了個車。

  坐在公交上蘇瑜突然想看看大海,自己還沒見過大海呢。

  車窗外寒冷的冬風不斷地灌進車內,將蘇瑜的髮絲吹的如同無根的浮萍不斷搖曳著,平台司機將自己棉衣的拉鏈往上拉了拉。

  不知道靠在車窗上的蘇瑜在想著什麼。

  可憐的司機用自己快要凍僵的雙手把蘇瑜送到了海邊。

  蘇瑜就這樣在海邊的長椅上,聽著海水拍打海灘的聲音,坐到了傍晚。

  路過的小孩都在嘲笑她是個傻子。

  流浪漢都知道在橋洞下躲著,只有她在這傻傻地坐著。

  凍僵了的蘇瑜,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用僅剩的電量給自己打了一輛回家的車。

  回到家的蘇瑜,給手機充了電,洗了個熱水澡。

  蘇瑜坐在地毯上,在外賣軟體上翻找著自己想吃的東西。


  把自己想吃的都點了一遍。

  最終付款金額984.7塊。

  等到所有外賣都到已經是晚上九點,每一份蘇瑜都嘗了嘗。

  逼著麻木的自己吃下這些平生第一次花大錢買的食物,仿佛這樣她會健康起來。

  吃著吃著,一股熱流從鼻孔流了出來。

  蘇瑜手顫抖的摸到自己鼻子下方的那股熱流,手哆嗦的拿到眼前,突然視線模糊了起來,蘇瑜費力的看清楚上面的血跡。

  她連忙用手堵住鼻子,企圖讓她不要流下來。

  另一隻手連忙抽茶几上的紙,一包紙都用光了蘇瑜才發現自己根本止不住血。

  緊繃的弦突然斷掉了,蘇瑜呆坐著,讓眼淚和鼻血嗚咽的流著。

  她壓抑著讓自己不要哭的太大聲,容易吵到鄰居。

  手機因編輯催稿的消息,亮了一下,一點四十二。

  漸漸蘇瑜哭累了,鼻血也乾涸了。

  蘇瑜再次進入浴室給自己洗了個澡,這次還順帶洗了頭髮。

  打開衣櫃給自己換了一套還算新的衣服。

  把二十一平的房子,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桌上沒吃完的外賣也收拾了。

  蘇瑜坐在沙發上,拿起手機給二房東發了她不再續租的消息

  「今天搬走,房子不打算續租了,押金也不用退了,給你添麻煩了」

  蘇瑜就這樣靜靜的在沙發上等待天邊的晨光。

  後半夜蘇瑜還是沒扛住眯了一會,迷迷糊糊看到天色漸亮。

  她上下來回跑了好幾趟,才把垃圾和自己的東西扔乾淨。

  打了輛計程車讓司機圍繞C城轉了兩圈,蘇瑜就靜靜地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景色。

  回到昨天的那個海邊,蘇瑜下車按照打表價格付了3621.3塊錢的車費。

  清晨的海邊沒什麼人,許是因為雨天的關係,也或許是因為凌冽的冷風。

  蘇瑜一步步向海里走去,本來想躺在床上安靜的告別。

  或許是蘇瑜怕房子變成凶宅,影響到別人的生活。

  也或許是蘇瑜不敢在黑夜逗留太晚,硬生生的等到天光微熹。

  也或許是因為那個午夜,逃出了她生活22年的地方,她不想把自己拘泥於那一片天地。

  被控制了一輩子的蘇瑜,似乎只有在此刻才擁有了片刻的自由。

  蘇瑜被人發現還是編輯發現聯繫不上她,才報的警。

  幾天後,蘇瑜的遺體才被人發現。

  警方聯繫蘇夫蘇母讓來認領蘇瑜遺體。

  可換來的不過是一句

  「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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