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對方是人,郁枝可能還會猶豫一下。【記住本站域名】
但如果對方是怪物,那郁枝就連猶豫都不會猶豫了。
更何況這隻怪物還極有可能毀掉她的窗戶。
郁枝看了窗外的男人一眼,轉身走向牆角。
男人見她不理會自己,頓時更加躁動,不僅加大了拍窗戶的力道,連一直含糊不清的念叨也變成了嘶吼般的呼喊。
「母親!母親!母親!」
詭異而瘋狂,甚至有種歇斯底里的欣喜。
郁枝:「……」
她走到牆角,彎腰拿起電鋸,拉動引擎,電鋸旋即發出刺耳的轟鳴聲。
「你太吵了,很可能打擾到附近的鄰居。」郁枝舉起轟鳴的電鋸,向脆弱不堪的窗戶走去,「我可不想被他們投訴,所以,還是請你安靜一會兒吧。」
男人並沒有被電鋸嚇到。他像是沒有看見那不斷震動的殺器似的,仍然死死盯著郁枝,口中吼叫一聲高過一聲:
「母親!母親!母親!」
「轟嗡嗡嗡……」
愈來愈近的電鋸噪音很快蓋過了他。
郁枝站在窗戶前,看著這個與她只有一窗之隔的瘋子,神色平靜如常。
「先從這隻手開始吧。」
否則她可憐的窗戶就要撐不住了。
郁枝深吸一口氣,正要打開窗戶,一顆極小的東西突然從瘋子的身後一閃而過。
那是什麼?
她微怔,與此同時,掛在窗外的男人突然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下一秒,他重重地摔了下去。
郁枝:「……」
她立即關掉電鋸,打開窗戶,探頭向下望去——
濃重的夜色下,中年男人一動不動躺在厚厚的草坪上,而他的身邊,正站著一個面容清俊的高挑青年。
是白天那個奇奇怪怪的風衣男。
青年察覺到她的視線,抬頭,遙遙看了她一眼。
他在觀察她。
郁枝想了想,提著電鋸扭頭走出公寓。
還好,廉價公寓的一大特點就是周邊非常吵鬧,尤其到了晚上,施工聲、吵架聲、從路邊傳來的鳴笛聲……輕而易舉便蓋過了男人發出的動靜。剛好男人墜樓的地方光線也很昏暗,以至於整棟公寓都沒有住戶發現七樓有個人掉了下去。
郁枝來到樓下草坪的時候,那個穿著風衣的青年仍然停留在原地。
對方看到她手裡的電鋸,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
郁枝沒有在意。
她正在仔細尋找墜樓男人的屍體——如果那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的話。
古怪的是,原本躺在草坪上的男人居然不見了。借著昏暗的燈光,郁枝只能勉強在草坪中找到幾滴新鮮的血跡,除此之外什麼痕跡都沒有,只有那些被壓扁的草葉能夠證明,剛才的確有一個人在這裡短暫地躺過。
真是邪了門了。
青年看著埋頭苦找的郁枝,淡淡開口:「你在找什麼?」
郁枝一頓,抬起頭:「人啊,剛才不還在你旁邊躺著呢嗎?」
青年:「他已經逃走了。」
郁枝:「哈?」
她站直身體,奇怪地瞥了青年一眼:「你是說,他沒有摔死?」
對方反問她:「你很希望他死?」
郁枝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
她慢條斯理地將電鋸轉移到左手上,然後抬起微微發酸的右手,隨意地捋了一下被晚風吹亂的碎發。
「一定要說的話,應該是一半希望,一半不希望吧。」
青年:「一半?」
「對啊。」郁枝點點頭,「如果沒死,那他以後可能會再來糾纏我。如果死了,那我可能會變成殺人嫌疑犯,雖然壓根和我沒關係……對了,你看到他是怎麼掉下來的嗎?」
青年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是我用石頭把他打下來的。」
郁枝:「……」
原來罪魁禍首是你啊。
郁枝回想著今天遇到的這一連串怪事,越想越覺得眼前的青年形跡可疑。但無論怎麼說,都是對方救了她,於情於理,她都應該好好感謝一下。
於是郁枝誠懇道:「謝謝你,要不是你剛才那一下,這會兒受傷的人就是我了。」
青年垂眼看向她手裡的電鋸:「不用謝。」
很顯然,對方不太相信她會受傷。
郁枝保持誠懇的微笑,繼續說道:「你吃過晚飯了嗎?」
其實她也只是客套地寒暄一下,並沒有真的要請對方吃飯的意思。
看對方的這身行頭也不像是她這樣的打工仔,這個點肯定已經吃過了。只要他點一點頭,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以「抱歉,我還沒吃」的理由和他道別,然後轉身回公寓,畢竟她可不想和這種渾身寫滿可疑的傢伙扯上關係……
青年:「還沒吃。」
郁枝:「……」
她頓了一下,神色自然:「這樣麼?好巧,我也還沒吃,那……」
青年平靜地打斷她:「我可以請你吃。」
郁枝迅速豎起大拇指:「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青年:「……」
*
郁枝和青年去了公寓附近的一家小餐館。
此時夜色深重,餐館裡只有他們兩個客人,郁枝將電鋸放下後,便開始認真地研究起面前的菜單來。
「所以你從早上就開始跟蹤那個人了?那你現在能確定他就是犯人嗎?」郁枝一邊頭也不抬地看菜單,一邊和坐在對面的青年繼續未完的話題。
在前往餐館的路上,他們已經進行了簡單的自我介紹。
這個青年叫陸邱,是一位負責巡守21區的警衛。兩天前,他接到命令,開始尋找潛藏在人群中的失蹤案犯人。因此在看到這個舉止可疑的男人之後,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跟蹤。
陸邱神色冷靜,十指交握:「還不能確定。但我已經通知了其他警衛追蹤他,只要證據確鑿,就能立即實施抓捕。」
原來如此。
郁枝總算明白陸邱為什麼要放那個男人逃走了。
那個男人從七樓墜落,雖然沒死卻也身負重傷,如果沒做虧心事,那他必然會趕往醫院。一旦他心虛逃回家中,潛伏追蹤的警衛們就能跟過去,在他的藏身處搜尋受害人,殺他個措手不及。
就算他不是失蹤案的主謀,就憑他試圖私闖民宅,也能藉機押他幾天,好好盤問。
但郁枝並沒有完全接受這個解釋。
「老闆,一份紅燒牛肉麵,加香菜謝謝。」她將菜單塞回餐館老闆的手裡,繼續問道,「有件事我很在意,既然你說你是用石頭把他打下來的,那你看清他是怎麼將自己倒掛在公寓樓外的嗎?」
餐館老闆見她並沒有替對方點單,尷尬地站在原地,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將菜單再遞給這位男顧客的時候,陸邱抬起手阻止了他的舉動。
「我和她一樣,謝謝。」他對老闆微一頷首,視線重新轉移到郁枝的臉上,「關於這一點,你不用驚慌。」
「他是用繩子固定住身體的,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超於常人的力量。」
郁枝覺得他在拿她當傻子糊弄。比起用繩子固定身體這種離譜的說法,她更願意相信那個男人的真身是成龍。
但她也不打算刨根問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經驗告訴她,想要在社會上活下去,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原來如此。」郁枝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
很快,兩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端了上來。
郁枝眼睛一亮,拿起筷子,埋頭便一心一意地吃了起來。
陸邱看著她,認真道:「我也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唔?」郁枝吃得頭也不抬,十分投入。
「那個男人為什麼要叫你『母親』?」
郁枝心不在焉:「可能這就是他的癖好?」
沒想到這個小餐館外面看著髒兮兮的,老闆的手藝居然很不錯,牛肉也給的很足……
陸邱:「……」
他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這裡了。
「你再仔細回憶一下,你真的不認識他嗎?」
「真的不認識。」郁枝一抬眸,看到陸邱連筷子都沒動一下,突然問道,「你不吃嗎?」
陸邱一愣:「我不餓……」
郁枝:「那可以讓給我吃嗎?」
陸邱再次沉默了。
郁枝覺得他可能不太擅長應對這種場面,所以眼神才會有些迷茫。
於是她解釋道:「不好意思,我最近手頭有點緊,已經很久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了。」
陸邱有些訝異:「你很缺錢?」
「很缺。」郁枝點頭,「怎麼,你不信?」
「不是不信,只是,你看上去不像是那麼落魄的人……」陸邱破天荒地解釋起來,接著有些無措地將面碗推到郁枝面前,「抱歉,你吃吧。」
郁枝語氣誠懇:「謝謝你。」
說完,她接過對方的面碗,不客氣地繼續吃起來。
陸邱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伸手從口袋裡掏出紙筆,在上面寫下一串數字。
「這是我的號碼。」他將紙片推到郁枝面前,平靜地說,「如果再遇到麻煩,記得聯繫我。」
「謝謝,我記住了。」
為了表達自己的全力配合,郁枝不僅立即存下了陸邱的號碼,還當著他的面將他設置為了緊急聯繫人。
然後又向老闆要了一瓶冰可樂。
陸邱:「……」
*
吃飽喝足後,二人分道揚鑣,郁枝獨自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她洗了個澡,躺到床上,打開那台老舊又破爛的筆記本電腦,開始搜索有關「怪物」的事件信息。
和上次一樣,搜索出來的內容不少,但大多都是一些怪談性質的都市傳說,要麼就是半真半假的論壇帖子,而且還都沒有結果,最後基本都會以「樓主鴿了,大家散了散了」的回覆結束討論。
總而言之,就像她上輩子知曉的外星人之說一樣,信與不信的人都有,但大部分人也就圖一樂。
郁枝看了一會兒就關了。
既然這邊生活了幾十年的公民都不擔心怪物的存在,她又有什麼好琢磨的。
還不如想想怎麼搞錢。
「唉,窮啊……」
伴隨著幽幽蕩蕩的感慨聲,郁枝關掉燈,裹緊被子,很快進入了夢鄉。
*
次日,郁枝按時到達快餐店,開始新一天的打工。
店裡和往常一樣,人流來來往往,無論什麼時段,都有三三兩兩的顧客坐在座位上,一邊吃著手裡的漢堡,一邊聽著店裡的廣播。
「在警方的偵辦下,21區連環失蹤案於昨晚取得重大突破。警方在嫌疑人趙某家中搜出11名受害人的全部衣物與隨身物品,目前趙某已被警方抓獲,但受害人依然生死不明……」
「靠,可算是抓到那畜生了,再拖幾天,我女兒就要被學校遣返回家了!」
「誰不是呢,我兒子也不敢去上學了……」
「呵,也就敢綁架女人,他有種來綁我試試?老子不揍得他……」
店內議論聲不絕,顧客們的情緒空前高漲。
郁枝若有所思。
這麼快就抓住了,果然昨晚那個爬她家窗戶的男人就是犯人吧?
就是不知道那些受害人被他轉移到哪裡去了,很可能已經不在21區了,或者已經都死了也說不定……
「小郁?小郁?」
耳邊呼喚一聲高過一聲,郁枝回過神,看到徐和宜正緊緊地盯著她。
眼睛黑洞洞的,明明異常灼熱,卻沒有一點光亮。
和那個奇怪的中年男人有異曲同工之處。
「怎麼了?」她問。
「昨晚我一個朋友給了我兩張電影票,是5點的,剛好我們待會兒換班……」
徐和宜直勾勾地看著她,神情不似以往羞澀,「我可以請你一起看電影嗎?」
郁枝靜靜看著他,突然溫和一笑:「可以啊。」
與此同時,背在身後的雙手無聲操作。
手機屏幕微微亮起,幾秒後,屏幕上跳出「已發送」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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