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允點了點頭,但怕謝謹言沒看見,她又輕輕「嗯」了聲。
路允初中的時候其實養過一隻貓,那是只狸花貓,她在小區裡面撿的,估計是貓媽媽養不了那麼多孩子,舉家遷移的時候把它留了下來。
路允看見它的時候,小奶貓在一隻大狗的嘴裡。
它渾身是血,疼得都沒力氣叫了,只小聲的嗚咽著。
小路允那時候也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在路邊草叢裡撿了根木棍和一塊石頭,就「威脅」那個狗把小奶貓吐出來。
狗衝著她汪汪直叫,但就是不把小奶貓吐出來。
小路允也害怕,但她仍拿著臨時撿來的「武器」,跟那個狗對峙。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吸引了不少大人。
這隻狗也是有主人的,它的主人還是路允家的鄰居。
路允家住的這一片是別墅區,房子位於市中心最繁華的地帶,這裡面的人也大多都非富即貴。
這一片鄰里臨棟,距離都相隔的不遠。
而這一戶人,恰巧就住在路允他們旁邊。
小路允在房間做作業的時候,經常一抬頭就能看見隔壁時不時有車輛進入。
那個車每來一次,通常都是要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她上學的時候,那個車也大多還在,沒走,但等她下午放學回來,就看不見了。
然後這就要再過上幾天,才又會看見那個車來。
小路允偷偷聽保姆阿姨和母親聊起過。
他們說,那個女人,也就是他們的鄰居,好像是某個政|府|領|導的小三。
那個時候的孩子,大多都有點早熟,看幾部愛情倫理劇,就感覺自己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懂了似的,學到的一些亂七八糟的詞,也都往身邊人上使用。
路允那個時候,也只是稍微知道一點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直到有一天,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孩子來她家,那是他們第一次來。
而這個女人,是她爸爸的小三,那個孩子則是她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這,也是她最近距離的接觸到這個詞。
以前還很抽象形容詞,在這一刻忽然間就變成了動詞。
而也是至那之後,她溫柔賢惠的母親,一夜之間變成了對她動輒打罵,還讓她去死的「魔鬼」。
嗯,扯的有點遠了。
周圍的動靜很快就把狗的主人引了過來。
那個女人打扮的很妖艷,一件白色的抹胸長裙,面前白花花的兩團,走起路來直顫,身上的香水味,更是隔著老遠都能聞到。
許是因為周圍指責她家狗的聲音很大,她爭論了幾句,氣勢明顯比他們弱,那女人就把怒氣發泄到了自家的狗身上。
她抬手對著大狗的嘴,罵罵咧咧狠抽了幾巴掌,那隻狗才不情不願的把貓咪吐出來。
見貓咪被狗吐出來了,女人就拽著那隻狗走了,周圍的圍觀人群,對著小貓說了幾句「好可憐」「估計活不了了」「傷的這麼重啊」的話,也漸漸散去。
小貓確實傷得很重,它被狗從嘴裡吐出來後,就一直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渾身都是血,毛被糊住,黏成一綹一綹的,要不是它的小肚子還一鼓一鼓,湊近仔細聽,還能聽到它哼唧的聲音,小路允真的都不知道它到底還是不是活的了。
周圍的人走光,交談議論聲消失。
小路允琢磨著要怎麼下手抱起小貓,但半晌都無果。
最後她脫下校服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將貓抱到衣服上,輕輕包起來。
她抱著校服飛快跑回家,趁母親還沒回來,她回到臥房,偷偷拿走最大的那隻存錢罐,然後抱著小貓重新出了門。
小路允在家附近找了一間寵物醫院。
醫生給它治療的過程,小貓都很乖,許是知道路允帶它來這兒,是要救它命的,醫生給它處理傷口,做檢查啥的,它都沒有叫,也沒有動。
路允不能在外面呆很久,因為怕母親生氣。
至從路允母親知道父親出軌,並還在外面還有了個私生子後,她不犯病正常的時候,對路允的控制欲極強。
路允不管大事兒小事兒都要跟她報備不說,還要經過她的同意,就連路允周末放假,想要跟同學出去玩,母親都會事無巨細的一一問清楚。
路允在她無孔不入、密不透風的「關心」下,性格逐漸變得孤僻。
因為母親不正常的關心,她變得不再想要出門,班上有什麼集體活動,也不再參加,在同學那逐漸變得不合群。
漸漸地她就成了一個人。
一個人上學一個人放學,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做作業,走哪都是孤身一人。
其實路允也並不想變成這樣,她因為長得好看,成績也好,身邊之前有很多的朋友,老師和同學都很喜歡她。
但這一切,都在母親得病後,曾因她周末有次要跟同學去書城,母親打電話給對方父母,從頭到尾的「調查」清楚開始。
班上的同學就都知道她有一個精神病媽媽了。
初中生的孩子,心智都成熟的早,好的壞的都是。
他們可以是天真無邪的,也是可以是最惡毒的。
同學裡不知是誰說,瘋子的女兒也是瘋子。
於是,大家不光把她當成了瘋子,全都遠離了她,還經常把她的書、書包、桌椅、板凳丟到廁所和各個她找不到的地方,還有更過分的是在上課的時候,把她騙進體育室,反鎖在裡面,最後被老師記逃課、曠課。
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直到後來長大,路允才知道,這種行為有個名字,叫——「校園暴力」。
小貓要在醫院裡住上幾天。
路允那段時間一放學就跑得特別快,她著急去醫院看小貓,也不想耽誤回家的時間,被母親發現。
後來,小貓好的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路允就把它帶回了家,悄悄藏在房間裡。
小貓的後腳在大狗的嘴裡傷得有些嚴重,還沒完全恢復,但不影響走路,只是就看著有些跛。
路允小心翼翼的把小貓養在自己的房間,怕被母親發現,但她養了幾天,最後還是不放心,決定把小貓送回寵物醫院,等好心人領養。
但,就在她打定主意,第二天上學前,先繞去從寵物醫院把小貓送走時,出事兒了。
那天路允放學回家,一進屋便看到滿地狼藉的鍋碗、杯子,一切一砸就碎的東西。
而在這些東西的正中央,白瓷磚的映襯下,紅色的發黑的血泊中,躺著一個已經沒有呼吸,一動也不動的屍|體。
𝚜𝚝𝚘𝟻𝟻.𝚌𝚘𝚖
是那隻小貓。
那天下午,路允還在學校上課的時候,爸爸的小三又來了,那個男孩已經可以走路,她牽著那個男孩一起來的。
母親犯病,砸了屋子裡很多東西。
外面噼里啪啦的動靜,讓屋裡的貓受了驚,貓在房間裡亂竄,打翻了路允書桌上的筆筒,弄掉了書桌上的書。
保姆阿姨聽到路允屋子裡傳出的動靜,想開門看看什麼情況。
結果門剛一打開,貓就竄了出來。
保姆都沒看清是什麼東西,只聽到了「喵喵喵」的叫聲。
貓咪從房間裡跑出來,撞上在客廳里犯病的母親。
母親剛舉起一個菸灰缸砸到地板上。
菸灰缸本身就特別厚實,不容易碎,但母親那一摔,不知用了多大勁兒,只聽「啪嚓」一聲。
菸灰缸四分五裂。
而就是其中一塊碎片,衝擊力極強,小貓還是個奶貓,那個碎片直直朝它飛去。
當場沒命。
其實保姆沒告訴路允,那隻貓咪當時還能動,但她的母親那會兒正發病,逮誰攻擊誰,沒人敢上前管。
小貓也就這麼流血過多,死了。
而路允回家後......
算了,那些事兒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不提也罷。
路允因為想起自己養過的唯一一隻,跟自己有緣但無份的小貓,情緒有些低落。
她攥著謝謹言送她的暖手寶,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著「貓爪」上的「小肉墊」。
謝謹言心裡軟得一塌糊塗,放軟聲音哄她:「等改天我帶你去一個全是貓的地方。」
「真的?」路允抬起頭,看著謝謹言。
她這個表情很可愛,琥珀色的眼睛睜得很大,嘴唇微張,謝謹言看到,沒忍住揉了兩下她的頭髮。
「真的。」謝謹言語氣認真。
微風在兩人身側輕輕拂過。
看守所、枯樹、滿地的落葉和時不時就躲到雲層後的太陽,悄悄給這個約定蓋上章,也悄無聲息的在他們彼此心裡,留下抹只獨屬於他們的印記。
兩人一起走回片場。
路允握著包里的暖手寶,暖意透過掌心直達心底,她忽然覺得,這個冬天似乎也不會那麼難熬。
謝謹言的身影剛出現,孫皓洋和程朗的視線就止不住地往他那裡瞟。
謝謹言裝沒看見,徑直走到導演椅上坐下。
孫皓洋朝程朗投去一個眼神:你去問問什麼情況。
程朗回他一個:你怎麼不去?
孫皓洋:我不敢。
程朗:......你不敢?你看我敢?
孫皓洋:嗯,你比我敢。
程朗:......要去你去,我反正不好奇。
孫皓洋:......你他娘的是真狗啊!
程朗:你不想問可以不問,我又沒逼著你問,反正誰好奇誰問,我真的一點也不好奇!
孫皓洋:......
兩人在後面「眉來眼去」,不敢發出一丁點動靜。
最後,還是孫皓洋按捺不住,背負著整個團隊的「希望」,挪動小馬扎,坐到謝謹言腳邊。
「那個,那啥,今兒這個陽光,很,很不錯哈,是吧老謝。」孫皓洋東瞅瞅細看看,沒話找話。
程朗:「......」喊你去打探消息,你他媽去嘮嗑,你可真行啊孫皓洋。
「嗯。」謝謹言頭也沒回。
「誒,嘿唷,你看你這杯子都空了,我去給你倒杯水去?」孫浩洋拿起謝謹言的水杯,嘴上說著去倒水,但屁股卻沒有半分要離開小馬扎的意思。
「......」程朗是真的沒眼看了。
孫皓洋真的用實力詮釋了什麼叫慫。
「不是倒水?」孫皓洋抱著杯子半天沒動,謝謹言其實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是啥,他們剛看到他了,他也看到他們了,但謝謹言裝不知道,他也沒真想瞞著他們,只要他們問,他就說,那這就看他們什麼時候問了。
「我......」孫皓洋支支吾吾,謝謹言杯子都要被他扣出印子了。
真墨跡。
謝謹言耐心快被耗沒了,孫皓洋再不問,他都要憋不住了。
他現在是真的很想跟人炫耀炫耀。
「啪」
「要喝水,你自己去倒。」孫皓洋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他力沒收住,杯子和桌子碰撞,發出巨大的聲響。
程朗震驚的瞳孔大睜。
勇士啊,勇士啊,這才是真的勇士啊!
這有事兒還得看咱孫哥。
周圍工作人員想看又不敢看的,埋頭假裝自己很忙,但仔細看就能發現,他們一個二個的,耳朵都豎的直直的,在聽這邊的動靜。
謝謹言面無表情的看了眼杯子,抬手抹去手背上的水珠。
孫皓洋自然也注意到他的動作了,他吞咽口唾沫。
莫事兒米有事兒,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咳咳......」孫皓洋掩唇,輕咳兩聲壯膽,「勞......我是來問你問題的。」
聞言,謝謹言合上手中的劇本,靠上椅背,好整以暇看著他,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
謝謹言突然這麼好說話,孫皓洋莫名緊張,支吾半天支吾不出個所以然來。
程朗:「......」
他現在收回剛才那句話還來得及嗎?
「他好奇你跟路老師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周冉不知道從哪冒出來,說道。
謝謹言唇角微微往上揚起。
現在他光是從別人嘴裡聽到路允的名字,心裡都軟乎乎的。
程朗和孫皓洋:「!!」
膽子這麼大的嗎?
直接打直球?
但現在顯然不是關心膽子大不大,打不打直球的時候。
三人六隻眼睛,整齊劃一的看向謝謹言。
結果,正正好看見他嘴角掛著抹溫柔的弧度。
「!!!」
「???」
震驚二人組再加一人。
三人互換了個眼神。
謝謹言這真的不是撞邪了嗎?
他們什麼時候在他臉上見到過這種笑啊,誒不對,應該是他只要不垮著張臉,他們都能原地發射升天。
三人驚愕一瞬,隨即秒懂。
什麼都不用說了。
謝謹言這一個表情,就已全部說明。
等著喊老闆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