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拍攝進行的很順利。
許毅可雖然是新人,但有路允和任清宣帶著,他入戲很快,也沒怎麼NG。
只不過,還是有個別個鏡頭,謝謹言精益求精,拍了幾遍他都不是很滿意,他們就多來了幾次。
除去這個,總體來說還是蠻順利的。
謝謹言至這天以後,就更加頻繁的出現在路允周圍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他要跟人一起,人早上化妝他也要去圍觀,下戲那就更加明目張胆了,總是拿講戲當幌子,把人喊到身邊坐著。
謝謹言這種行為,用周冉的話來說就是:謝導一會兒沒看見路老師,就要滿片場的找,跟看崽似的,生怕人丟了。
謝謹言自然也是知道她是怎麼說自己的,他對此的態度是——不置可否。
而路允,也從一開始面對謝謹言時會拘謹、緊張,到後來慢慢放鬆,逐漸習慣了謝謹言時不時就忽然出現在自己身邊。
他們之間的相處也越來越自在。
日子按部就班的過著,酒店片場兩點一線,兩人的關係也在循序漸進的發酵著。
忙碌的日子也總是白駒過隙、一晃而過,距離《起風》開機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
他們在看守所枯樹下的約定,還沒時間去完成,這一年就悄然走到了盡頭。
很快便到了十二月三十一號。
劇組元旦不放假,謝謹言準備把這三天留到過年給他們一起放。
大家對此其實是沒什麼異議的,但就是耐不住心裏面癢,周圍人都放假休息了,耳濡目染的,他們的心多少也跟著有些飄。
路允元旦有點忙,她十二月三十一號的晚上,也就是今天晚上,和一月一號、二號,明後天的上午,要去參加秦真導演的電影首映禮、路演。
這部電影,就是她是配角,臨時被拉過去救場的那一部。
她那個角色雖然是個小角色,但劇中一些關鍵劇情的轉折點,都是她飾演的這個配角推動的。
路允沒有主演那麼忙,跟著跑三場就好,這是當初簽合同的時候,秦真導演那邊要求的。
那個時候,路允也還沒想到自己後來會進謝謹言的劇組,於是就同意了。
可誰知,計劃趕不上變化,她後來居然進了謝謹言的劇組。
檔期這下撞一起了。
秦真導演那邊是提前說好了的,推不掉,於是就只有她這邊,自己跟謝謹言協調時間商量。
謝謹言這邊很好說話,路允跟他說後,他雖然即將兩天看不到人,心裡有些捨不得,但還是頭腦清醒,分得清楚輕重,就算心裡再怎麼捨不得,路允一跟他說,他就立馬點頭同意,讓統籌重新排戲了。
任清宣也要走,但跟路允的時間是錯開的,路允回來後她才去,謝謹言就給她倆一起調整了。
今天這一場戲,是路允在劇組拍的最後一場戲。
今天拍的是,姜寧拿到張懷清不是故意殺人的關鍵證據,不允起訴,張懷清被看守所釋放回家,姜寧來看守所接她,送她回家這一幕。
張懷清在看守所呆了近兩個月的時間,這是姜寧第七次見她,中間因為調查,兩人還見過幾面。
而每次見,張懷清給姜寧的感覺都是不一樣的。
張懷清的背永遠都是挺得比直的,髮型也永遠都是梳得整整齊齊的,身上即便穿著囚|服,似乎也不會把她壓垮般。
她臉上的表情,也從一開始見到姜寧時的冷然淡漠,變得再見到,就會微笑著喚她一聲,「姜檢察官好。」
姜寧剛開始接手這個案件的時候,一直認為這件事兒沒有這麼簡單,張懷清一定是用了什麼方法,把這個案件從主動變成了被動。
但她根據這段時間的調查,和跟張懷清的接觸下來,她心裡最初的想法逐漸被改變,調查的主要方向也莫名開始跑偏,重點已經不再是怎麼給張懷清定罪,而是想盡辦法找到證據,證明她是無辜的、被冤枉的。
無形中的改變,讓姜寧自己都沒覺察到有什麼不對。
「路允,等下『張懷清』出來,你倆上車後,你就慢慢開,車速儘量維持著跟攝影車一致,OK嗎?」程朗手握劇本問道。
路允輕磨著下嘴唇,看了眼不遠處的兩輛車。
一輛白色的奧迪Q5,和旁邊堆滿拍攝器材,和收聲設備的黑色卡車。
她感覺不OK。
她會開車這是沒錯,但是在拍攝的時候得注意車速,跟旁邊的車保持平齊,還得對台詞,最後還要看路。
這得一心幾用了。
她感覺真的不是很OK。
謝謹言看出了她的害怕,面目表情看了程朗一眼。
程朗被他的眼神冷一激靈,正想開口反水,就聽見路允說了聲「好」。
「嗯?」程朗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路允拿著劇本又重複了一遍,「我說好,我先試試,但我也不能保證。」
路允之前也拍過開車的戲,但那都是棚拍,然後後期製作。
這是她第一次實景拍攝,說不緊張是假的。
「實在不行別勉強,」謝謹言眉心微蹙,有點擔憂,勸道:「我們可以重新換一種形式。」
只是換一種形式,就沒實景出的效果好了。
這也是謝謹言為什麼一直堅持用實景的原因。
「......」程朗做鵪鶉,不搭腔。
謝謹言這明目張胆的偏愛,也就路允這個傻子還看不出來。
這要擱在以前,謝謹言什麼時候,願意為了遷就演員而改變原定計劃了。
沒有,沒有,一次都沒有過。
「沒事兒,」路允狀似無所謂的笑笑,「先試試嘛。」
謝謹言還是有些不放心,但路允堅持,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叮囑道:「要是不行,開慢點都可以,要還是不行,就直接剎車,要是......總之,不行就停下,這段我們重新調整。」
謝謹言跟個不放心孩子的老父親似的,仔細叮囑道。
路允也聽得很認真,一點不耐煩的表情都沒有。
謝謹言說的她都照單全收。
任清宣和程朗默默別開臉,對視、望天望地、看花看草看樹,就是不看他倆。
任清宣比他們大很多,也算是他們的過來人了。
謝謹言對路允的心思,她這段時間看著,也摸得八九不離十了。
但她看路允還一副雲裡霧裡、不明所以的樣子,一下就猜到,謝謹言估計還沒跟人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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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知道謝謹言是什麼時候對路允起的心思,但她真心覺得這兩個小輩挺般配的。
不論是外貌還是人品,還是兩人的三觀,都很般配。
要是他們最後真能在一起,任清宣一定第一個舉雙手祝福。
但現在,謝謹言既然還沒有要挑明的意思,那他們這些做長輩的,也不要操那些沒用的閒心。
等他們年輕人自己去折騰吧。
謝謹言不放心的又叮囑了幾遍工作人員,把他們飄飄忽忽、恍恍惚惚的心拉回來,敲了警鐘,才正式開拍。
場記打板。
姜寧抬手看了眼腕錶上時間。
張懷清要出來了。
她開門從車上下來,剛從車頭繞至另一面,看守所的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只見,張懷清拎著一個水洗藍的帆布包從里走出來。
她今天身上穿的也不再是囚|服,而是她自己的衣服了。
姜寧抬手朝她招了招:「這邊。」
不知是不是因為姜寧幫了她,張懷清現在對姜寧的態度越來越好。
她聽見聲音,笑著快步走近。
「姜檢察官您怎麼來了?」張懷清有些驚訝。
「來接你,」姜寧轉身拉開副駕駛座車門,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道:「上車吧。」
姜寧承認,她確實從第一次去療養院看女孩開始,就不可避免的對這對母女產生了同情心,後面接手案件也才會這麼盡心盡力的為張懷清脫罪。
「這,不,不太好吧,」張懷清拘謹窘色的捏著衣服擺角,站在原地沒動,「我身上,身上的衣服太髒了,您這車這麼幹淨......我,我怕給您弄髒了。」
「沒事兒,」姜寧說:「你不是還著急回去看你女兒嗎?你這快兩個月沒見到她了吧,這邊在郊區,不好打車的。」
姜寧三言兩語就堵死了張懷清想後退的念頭。
她確實還真的著急回去見女兒。
於是,不再跟姜寧客氣,抱著自己的包,小心翼翼坐進副駕駛座。
姜寧關上車門,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
「安全帶。」姜寧拉過安全帶,提醒道。
「哦哦。」
張懷清第一次坐這麼高檔又乾淨的車。
車載香氛把這小小的空間薰陶的香香的,很好聞,味道也讓人感覺很舒服。
但許是因為是第一次,她束手束腳,生怕自己碰壞碰髒了什麼東西。
「緊張?」姜寧栓好安全帶,見狀隨口問道。
「嗯,有點,」張懷清尷尬地笑著點點頭,「您這車太乾淨了,我怕給您弄髒,弄壞了。」
「嗯,沒事兒,髒了就髒了。」姜寧無所謂道。
她點火啟動引擎,車子緩緩駛離看守所。
拍攝車從旁跟上。
路允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緩緩扣緊,手心開始冒汗,心臟緊張的撲通直跳,但面上不顯。
謝謹言沒喊卡,拍攝繼續。
姜寧幫她脫罪,還去看了自己的女兒,於情於理她都該跟人道聲謝。
「姜檢察官,這次真的是謝謝您了。」張懷清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說道。
「不用放在心上,」張懷清沒明說謝她什麼,但姜寧卻聽懂了,「調查清楚案件的真相,這是我的職責。」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還是要謝謝您,是您找到了證據,我才能這麼快被放出來,」張懷清還沒說完,繼續道:「還有,我還想跟您道聲歉,您第一次來見我的時候,我當時以為您跟那些警察一樣,都是來勸我認罪的,對您態度差了點,您千萬別往心裡去。」
姜寧聽到她中間那句話,眉頭輕蹙,沒立即應聲。
在接手這個案件之後,「上面」也有不少托人來她這裡「打點」的,姜寧都一概視而不見。
最後實在沒辦法,還請父親幫了忙,「上面」這才消停下去。
但也沒徹底消停,在她調查的期間,前後陸陸續續出了不少事兒。
都是那些在她這兒沒討到好處,來給她使絆子的,他們給她找的那些事兒,說大也不大,但就是很煩,跟蒼蠅似的,「嗡嗡嗡」一直圍繞在身邊,趕也趕不走。
她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位失去兒子的心裡是怎麼想的,但就是這些做法,真的讓她沒辦法認同。
姜寧好半晌才回了個「不會。」
也不知她回的究竟是哪句,是不會和他們一樣,還是不會往心裡去。
張懷清見姜寧表情始終淡淡的,便也沒繼續說話,安安靜靜坐在座位上,不再吭聲。
「卡,」謝謹言拿起對講機喊道:「這一段過......」
「謝導,能再來一遍嗎?」謝謹言「過」字的音剛出來,就被停在前方不遠處的路允探出頭來打斷。
「我剛有些緊張,感覺不是太行,想再來一遍可以嗎?」路允最後這句話是對謝謹言和任清宣兩個人說的。
路允就算不看回放,也知道自己剛才的狀態不行。
她對自己挺嚴苛的,這點跟謝謹言很像。
「我沒問題。」任清宣反正沒感覺出路允剛有什麼不行的地方,但她自己都這麼說了,她也沒什麼意義異議。
任清宣都同意了,謝謹言自然也不能再說什麼。
讓路允把車開回去起始點,重新來。
這一段,最後來回了三遍。
第二遍路允雖然沒第一遍那麼緊張了,但她自己還是感覺不行,然後又來了一遍。
就這麼一直到第三遍,路允的心才總算不慌了。
這一遍的表現,也自然要比前兩遍都要好。
「卡,」謝謹言:「OK,路允今天收工了啊。」
路允和任清宣下車,一起往監視器走。
路允端了個小馬扎坐在謝謹言旁邊,邊喝水邊看回放,任清宣則站在她身後。
人此刻就在身邊,但明天就見不到了,謝謹言心裡有股說不上來的滋味。
這大半個月兩人幾乎都在一起,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雖然是他單方面粘著人,但這一下兩天不見,即使知道人兩天後就回來了,可他還是真的開心不起來。
謝謹言盯著路允毛茸茸的發頂出神,想摸,但又顧及片場人多眼雜,影響不好,不敢摸。
唉。
「謝導,這一段能再倒回去一下嗎?我想再看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