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在褚家大宅吃的,除了老大一家,全湊齊了。
褚家現在就是缺小孩子,這一點讓褚母分外不滿意。褚茗子是褚老爺子收養的孩子,而且年齡段不屬於褚母所想要的小孩子。老大家有個女兒,但是老大在外省,小孫女也不在身邊。老二指望不上,30的人了連女朋友都沒有,最有希望的就是老三,結了婚娶了媳婦,本以為來年就能給她生一個大胖孫子。可是兩年過去了,卻沒有第一點動靜,她怎麼能不急?
那天褚頌在喬家答應要孩子的消息很快就傳到褚母耳朵里,她當然是開心的不得了。再見到喬悠悠不再「尖酸」說話,噓寒問暖,並且賜了好多補品給她。
一家人聚齊了吃飯,老太太心裡是高興的,明明是想念褚頌和褚揚,可是見了面又不願給他們好眼色。褚頌離得太遠,真的是常年見不著面,褚揚還好,部隊在京郊,可是沒有女朋友這件事兒又讓老太太分外窩火。
褚母拉著喬悠悠坐在她旁邊,一邊吃飯一邊囑咐她什麼東西應該多吃,什麼東西性寒最好不碰,一門心思全在她身上,對於好不容易回家的兩個兒子視而不見。
「媽,悠悠要保持身材,你說那麼多沒用。」褚頌挑著魚刺,語氣很淡,似是話裡有話。
褚母蹙眉看了一眼喬悠悠,心下馬上警惕倆人估計又鬧矛盾了。「你又不在家,是沒什麼用,我要是悠悠的親媽,就讓你們倆馬上離婚。」
話落,一桌子鴉雀無聲。褚司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褚茗子本來興致勃勃的和褚揚說話,聽了此話趕緊閉嘴埋頭吃飯。褚頌呢,本以為魚刺被挑乾淨了,卻還是被卡到了,一陣猛咳,最後實在咳不出,只能大口咽米飯。就連老爺子,也停下了筷子。
褚母倒像是局外人一樣,對於自己扔出的炸彈絲毫不在意,不在乎是不是把某些人炸的血肉模糊,悠然的盛了一碗湯放在喬悠悠面前,囑咐她多喝湯,還說她太瘦身子虛。
喬悠悠默默吃飯,在褚家,她從來都是一副好媳婦的形象,從不和褚頌鬧彆扭,在人前扮演好媳婦的角色。可是暗地裡,早已經把褚頌的腳踩在自己的腳下,只是他耐力夠足,完全不動聲色。如果不是褚母那句「離婚」,他斷斷不會被魚刺卡到。
「悠悠,你父親最近身體好嗎?好久沒有看到他了。」
「最近還不錯,爸放心。」
喬悠悠的爸爸和褚老爺子也是多年舊識,因為身體的原因提前退了休,每天在自家院子裡養養花,喂喂貓,和鄰居老朋友下棋,或者打老年高爾夫。
「工作還順利吧?」
「嗯,還好。」喬悠悠乖巧的笑著。
褚老爺子點點頭,一字排下去,下一個「關愛」褚頌。「明天回部隊?」
「是。」褚頌好不容易才把那枚魚刺給吞進肚子裡,仰著脖子灌了不少水。
老爺子看見老伴兒臉色變了不少,又趕緊囑咐褚頌道:「別一走又是很長時間沒動靜,多給你媽打電話。」
褚頌點頭,諂媚的笑著對褚母說:「媽,我一準兒一天一個電話,讓您膩歪。」
「哼,」褚母冷哼,「你倒是讓我膩一個試試?做不到的事情就別給我滿嘴放炮,在牌桌上是要拿錢的。」
褚頌無言以對,笑眯眯的看著褚母,頭一偏衝著褚司使了個眼色,那小子機靈,馬上心領神會,接話說:「對了對了,這個月的伙食費,交錢,全部把錢拿出來,咱爹媽不能白養著你們吶,快點。」
「閉嘴,」老太太一回頭,一個眼神兒褚司立馬歇菜。轉而對著褚頌很認真的交代,其實是命令:「明話放你面前,聽不聽算你,但是我很認真。今年馬上過完了就不說了,明年之內你必須讓我抱上孫子,你如果不讓我過舒坦,那你也甭想過得舒服!」
喬悠悠緊了緊手裡的筷子,生怕一個不留神掉地上。還好,褚母不知道喬悠悠是反對要孩子的,不然,肯定一腳把她從椅子上踹下去。
「奶奶,我也是您的孫女啊,您不能歧視我年紀大。」褚茗子眨巴著眼睛,有些無辜的說。
褚司敲了敲杯子,樂呵呵的接話,「你奶奶不歧視你的年齡,歧視你的個頭,哈哈。」
褚茗子褚家女眷中的珠峰,20歲的年紀174的身高。「奶奶也不歧視你的年齡,歧視你的……」褚茗子嘴一撇,「聲音很小的對他耳語道:「性向。」
聲音很小,卻還是被褚揚聽到,在一旁皺了皺眉,褚司一臉菜色。
「你們倆少給我嘀嘀咕咕的,待會兒收拾你們!」褚母接棒老爺子,下一個關愛褚揚。依舊是一腔不滿意對著兒子發泄:「這一年期限也同樣適用你,明年之內把老婆給我娶回來,別給我說你沒有時間沒有閒工夫,人家褚頌都能結婚你為什麼就不能?還是那句話,讓我不舒坦你也甭想舒服。」
褚揚沒接話,可是老太太不樂意,拍拍桌子高聲問:「聽見沒有?」
「嗯。」
「嗯?糊弄我?我已經幫你挑了一個好姑娘,趁著在家明天去見。」
「嗯。」
褚揚一直這種脾氣,多一個字都是浪費,就算是自己的兒子,褚母也是沒一點兒辦法。好話說盡,只要他不想,就沒有任何作用。
喬悠悠往旁邊挪了挪,壓低聲音對褚頌說:「看見了吧,我救你於水火,不然現在挨熊的還是你。」
「那你就好人做到底,順便給生個兒子。」
喬悠悠移開身子,不接話,她是真的沒準備要孩子,但是也沒有再說什麼,反正褚頌馬上就走了,一走鐵定又是半年十個月,一年過了大半,見面不到兩天,沒那麼容易懷上孩子的。孩子的到來,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
褚司低頭悶笑,他們這就是長期不著家的後果。可是沒想到,下一秒火就燒到他這來了。
「褚司你少給我得瑟,警告你,收起你那一身的臭毛病,給我安安生生過日子,但凡再有一丁點兒的風吹草動傳到我耳朵里,我就親自把你的趴趴車給砸了!」
「趴趴車」是老太太賜給褚司愛車的名字,因為那是一輛扁扁的小跑車,像是緊趴在地上一樣,所以叫趴趴車。從褚司第一天把車開回來她就頗有微詞,嚴令他回家的時候不准開這輛車。
吃了槍藥一樣的老太太,逮誰罵誰,除了自個兒老伴兒。褚老爺子大概也覺得孩子們聚在一起吃頓飯著實不易,說了幾句圓了場子,這篇自動翻過去不再提起。
大家都一致認為,老太太這麼大脾氣很大程度是老爺子給慣出來的。自打他們記事開始,就沒見過老爺子給老太太紅過臉,吵架更是沒有,從來都是不管老太太怎麼急,老爺子都好脾氣的哄著勸著。活生生的例子,赤果果的教訓,那就是老婆不能寵的太厲害!
晚飯之後,喬悠悠和褚頌稍坐了一會兒就開車離開。回家的路上,經過喬悠悠的單位,等紅燈的時候,喬悠悠習慣了一樣勾著頭多看了兩眼。褚頌眼一瞥,特別不屑的說:「就那一大褲衩子,有什麼可看的。」
「比你的好看。」
褚頌探身過去,隨著她的眼神望過去,而後在她耳邊輕聲說:「你知道,我都不穿的。」
喬悠悠蹙眉,一把把他推開,「褚頌你是不是該走了所以心情倍兒爽啊?」
褚頌抖了下肩膀,發動引擎穿過十字路口。本來挺好的氛圍,因為一句話,車子裡的溫度像車外一樣,變得冰冷。喬悠悠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了?結婚之後,這次相處的時間算最長的了,卻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隨便怎麼笑罵都不會冷場。而如今,他們之間好像如履薄冰。這就是朋友和夫妻的差距嗎?相熟的人不一定相愛,而相愛的人也不一定相守。
閃過的霓虹燈影影綽綽的照著兩人的臉,忽明忽暗。褚頌側頭看了看喬悠悠,薄唇緊抿成一條線,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忽然,打了方向盤靠近路邊減速,「悠悠。」
「嗯?」
「我們散會兒步吧。」
喬悠悠看了看窗外,點頭答應。
褚頌站在路邊,看著早已經和記憶中不一樣的街景,空氣里多了燃油和尾氣的味道。連物都變了,更何況人呢?
「走啊?」喬悠悠在一邊催促著。
「走,轉轉。好久不來了,每次路過都想看看。」說完,牽起喬悠悠的手,拉著她一起躲著汽車橫穿馬路。
小時候,總愛來這邊轉悠,那時候沒這麼多高樓大廈,也沒這麼多霓虹燈。一到冬天,人人都裹得像個粽子一樣,一拽一拽的走著,嘴裡不停的呼著白霧。小手、鼻頭凍的紅彤彤的也絲毫不在意。有各種各樣的玩法,變著花樣的瘋鬧。
褚頌抻著脖子,走著看著,很認真。不停的問這裡以前是哪兒,以前的獅子哪兒去了,體育場怎麼也變樣了?那鴿子呢?
他記得,以前總有很多和平鴿飛過,那時候新建的體育場,他們總是偷偷的溜進去看比賽。為了逃票,他們想了各種各樣的法子,找了好多條小路偷偷翻進去。
「鴿子都被你吃了。」喬悠悠說。
褚頌對著前面揚了揚下巴,「去,買串糖葫蘆。」
喬悠悠一臉嫌棄,「多大了你,還吃糖葫蘆。」
「買不買,一句話!」
「你怎麼不去?」
褚頌梗著脖子,理直氣壯的說:「沒錢!」
「德行。」
女的掏錢,男的吃軟飯,雖然不樂意,喬悠悠還是伸進口袋抓了零錢給褚頌買了一串兒糖葫蘆,哄小孩兒一樣把糖葫蘆遞給他,墊著腳尖拍拍他的腦袋,無比慈愛的說:「乖,給你一串兒糖葫蘆,以後要聽話哦,阿姨會好好對你的。」
褚頌一口下去吞了一顆山楂,左臉鼓鼓的,故意把眼睛睜很大的看著喬悠悠,瞅著特別無辜無害,「那你要負責任嗎?」